《[红楼同人] 夺下那把鸳鸯剑》 第2章 尤二姐为三姐的事忙了半晌,这才抽神想起贾琏,道:“是了,二爷忙了这一晚,我也该服侍你歇下了。” 临走前尤二姐嘱咐了下人几句,让她们好生照看尤三姐,便与贾琏携手出了房门。 尤杉整个脖子被缠上了绷带,虽然血已被止住,但还疼着,伤口好像有心跳似的,跳动着疼。 不一时,小丫头端了药来,但她如挺尸般躺在床上,动弹不得。 小丫头想将三姐扶起来吃药,却又碍于伤口不敢动。 尤杉道:“你再去叫个丫头过来,你一个人怎么扶的动我。” 小丫头犹犹豫豫的,似有什么难言之隐。 这座院子,是贾琏偷娶尤二姐做外室买的,置办家用之时,就没买多少丫头。何况这尤三姐在这里算不得正经主子。如今这大半夜的,大丫鬟们早就躺下歇息了,只留了这粗使小丫头在身边伺候。 尤杉见那小丫头不动,便挣扎着自己要起来。 小丫头忙道:“三姨仔细伤口。” 尤杉只是脖子挺了一下,就疼的缩了回去,眼泪都激出来了。 只听这时一个男子声音道:“三姐莫动。” 尤杉见门槛处站着一人,屋外是静夜,他的脸被黑夜笼着,身影在门槛外顿了顿,后走了进来,尤杉这才看清了他的脸,就是自己昏倒时,抱着自己的那个人。 “我来吧。”说罢,柳湘莲伸出双臂,将三姐缓缓扶起。 小丫头端着药碗,心想,这大晚上,柳二爷出入三姐闺房这不合规矩。但此刻缺人同她一起服侍三姐。又想,他二人既已订了婚,早晚是夫妻,虽说柳湘莲是来退婚的,但看这架势,也不知以后怎样,这婚不退了也未可知,也就没有多言。 尤杉靠在柳湘莲身上,他身上不知带了什么香,谈谈的,很好闻。 柳湘莲的突然到访,让尤杉感到意外,但细想也是情理之中。 书里写的很清楚,柳湘莲在见到尤三姐的那瞬间就一见钟情了,可惜两人第一面就是最后一面。尤三姐自刎后,柳湘莲后悔不迭,心灰意冷,最后跟着一个疯道士出家了。 如今,尤三姐捡回一条命,柳湘莲百般怜爱还来不及,退婚的事是再不提了。 尤杉偷眼细看了那柳湘莲,这长相,要是在现代,绝对是c位出道,脸是其次,最主要是气质,既有古人的儒雅,又有一丝放荡不羁。 小丫头坐在床边,将药喂进三姐口中。尤杉失血过多,身上懒懒的,只是喝了几口就满头的细汗。 她口中无味,连药都尝不出苦了,勉强吞咽了几下,一抬头就看到挂在床上的鸳鸯剑。 那剑身冷气森森,嵌着辉宝。只是日月风霜,加之有了年份,剑体几处磨损。 尤杉的痴处又犯了,看着这把刚刚抹了她脖子的剑,心里想的竟是待她身体好些,一定要好好修复一下。 柳湘莲见她一直盯着鸳鸯剑,心下不忍。 他对尤杉说:“三姐,来日方长,你先养好身体要紧。费神的事情先不要想了。” 柳湘莲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的,尤杉最吃温柔呵护这一套,这要是以前,绝对得收入她的后宫。她尤杉可不是尤三姐,她不会等待一个人五年,所以也没有被心爱之人亲手打灭希望的痛楚,她还是那个封心锁爱逢场作戏的海后。 “这么晚了,难为你想着我。”她看了一眼喝完的药:“你快回去休息吧,别浪费了精神。”言外之意,你可以回去了,我需要休息了。 柳湘莲不想打扰她休息,把枕头拉过来,待她安稳躺下便出去了。 小丫头伺候了一天,也是乏累。关了门,吹灭灯,独自去外间歇息去了。 尤杉躺在床上,整个房间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。 “这是梦?是幻觉?” 她想知道,这一觉后,自己是不是就回去了?虽然她穿书小说阅读量十分贫瘠,但也知道想回去没那么快。 如果她短时间不能回去了,又该怎么办呢,是按照尤杉的方式活着?还是按照尤三姐的方式活着?我这具身体还会还给尤三姐吗?如果是尤三姐的话,她会原谅柳湘莲吗? 她的枕边有一香包,是尤三姐平日熏得茉莉香,她摸着香包,喃喃道: “如此想来,我今日也算救下一条人命。” 窗台吹过晚风,星月静,夜蝉明。 她忽然有些感叹,如果她能穿书的再早一点该多好,就刚好卡在柳湘在退婚之前,尤三姐不必自刎,柳湘莲不必自责。没有失望,只有期待,定格在尤三姐记忆里的柳湘莲,还是那个要迎娶她的归人。 注1,出自红楼梦第六十六回 第3章 珊瑚瓶 尤杉上的大学第一堂课,老师在专业方面啥也没讲,也没讲职业规划,讲了一整节的大学生身心健康,听的她只想跟周公约会。 老师:“你们这些年轻人,最重要的是注意自己的身心健康,首先,要身体健康,身体如果不健康会影响到你们的心理健康……打铁还需身体好。” 尤杉听完这节课,就约了几个刚认识的同学玩了个通宵。用尤杉的话来说,熬夜确实对身体不好,但是没有丰富多彩的夜生活,自己的心理健康会出问题的。 她从小到大,身体没出过大毛病,现代丰富的营养饮食让她长得高挑健硕,有资本在无数个不眠之夜挥霍着自己的青春。 第3章 所以当尤杉穿到这具羸弱的身体时,感到前所未有的禁锢。 现在的她知道伤病是个什么滋味了。 这尤三姐闹自杀,躺在床上受罪的是她尤杉。 “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。” 尤老娘一边看着自己的女儿,一边骂起来。 “只是……” 尤老娘想了一想,终究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。 胡郎中是一早过来请脉了,柳湘莲比胡郎中还早的站在门外守候。尤二姐立在一旁,贾琏坐在摇椅上扇着扇子。 柳湘莲上前给尤老娘请安,尤老娘点了下头,没有让他太难堪。 贾琏上前问胡郎中:“怎么样。” 胡郎中堆笑道:“姑娘是有福之人,我看脉象平稳,伤口也不再渗出液来,已是安稳了。” 尤二姐道:“可是她从昨个一直烧到现在,也不见退烧迹象。” 胡郎中道:“高烧是因由这伤口来,不必太急,若说这烧倒也好退,只是我这退烧的药方刚猛了些,怕姑娘身体吃不消,不如等伤口再愈合些,这烧自然便退。” 尤杉哪受得住这种折磨,她躺在床上,虚弱的说到:“快给我吃退烧的药吧,我的脑袋都快烧炸了。” 尤老娘看着三姐,是又心疼又生气:“让你自寻短见,烧死你也是活该。”说着竟伸手要去打,被尤二姐拦住。 贾琏对尤二姐说:“我看还是吃些退烧的药吧,总是这么烧着,万一烧出个好歹来。” 尤二姐见尤三姐躺在床上实在难捱,此时贾琏又这么一劝,便上前问胡郎中开药。 尤二姐将胡郎中写好的药方递于贾琏,贾琏请示尤老娘,道:“小妹这边有丫头使唤,咱们出去让小妹清净些才是。”说罢,又往柳湘莲这边看了看。 尤老娘会意,便跟着贾琏、尤二姐、柳湘莲出去了。 早饭是绿豆百合粥,并有十来样小菜,尤杉支撑着起来,吃过饭后,觉得身体暖洋洋,精神也好了一些。 也不知多了多久,尤二姐并着贾琏过来看她。 贾琏一见面便堆笑道:“妹子现在觉得怎么样,可是好些了?” “吃过饭好些了,只是还烧的厉害。” 那贾琏身着缎袍,面如冠玉,浓眉大眼一脸正派长相。 尤杉看着他,又看看身边的尤二姐,心想若不是这贾琏有一张浓颜俊脸,这尤二姐哪会这么轻易做了他的外室。 贾琏道:“我已让小厮去抓药了,等药买回来煎好,吃下定会好起来。” 贾琏与尤二姐对视了一下,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开口。 贾琏先是笑笑,然后说:“哎呀,这事说起来,全是那柳湘莲闹起来的,本来欢欢喜喜一件美事,不曾想竟这么多波折。小妹,你莫要气,气大伤身,我已将那柳湘莲大骂了一顿,妈也没少揶揄他。那柳湘莲虽说如今已是真心悔过,死心塌地的要娶你为妻,我们也定要让他吃些苦头,不能便宜了他。” 尤杉听他这一顿高谈阔论,心下已然明了,原来他是来帮柳湘莲做说客的,怕三姐一气之下不再与他成婚了。 尤杉本就没什么力气,只淡淡的说道:“这话说的好没理由,我尤三是没人要怎的,他柳湘莲说退婚就退婚,说不退就不退了,拿咱们当什么人了。” 贾琏讪讪道:“是,是,三姐说的是,就是小门小户的闺女也没这个道理,何况咱们尤家,只是,我见那柳湘莲真心实意悔过,而且,那柳家和咱们也算世交…”说罢看了尤二姐一眼:“我与二姐,又与你母商议,不如就给他一个机会吧。” 尤杉道:“机会?他退婚的时候,可曾给过我机会,我若这次小命拉不回来,谁又给我重活一次的机会。”她说了几句只觉头痛欲裂,满眼金花。 尤二姐见她这个样子,忙道:“母亲已经数落过他了……小妹,我看那柳湘莲也是一时糊涂,如今他既然也认了错……” 尤杉打断她:“他没什么错,他听了那些风言风语,不想做剩王八,那就任由他去,他以后娶了什么神仙娘娘是他的本事,只是与我的婚约从此再不能做数了。” 贾琏一时间分不清这三姐是真心想和柳湘莲一刀两断,还是只是端架子不想那么轻易地原谅那小子。弄的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往什么方向劝。 尤二姐道:“小妹,你何苦和柳湘莲置这个气,杀人不过头点地,你如今又没什么事儿了,他又诚心想娶你,你何苦来的。再说,这婚约一退,以后再想找婆家就难了。” 尤杉道:“说到底,你还是觉得我一被退了婚约的女子不值钱罢了,我尤三难道非要找个婆家过活不成?大不了以后不嫁了,安心侍奉母亲。” 尤二姐:“你这说的又是哪门子的气话。明明有人家要你,何苦绝户了自己。” 尤三姐道:“不嫁人怎的了,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。” 尤二姐向来没有三姐嘴灵,也深知三姐自有自己的道,她如今又伤着,不方便再说下去。 贾琏见姐妹二人如此,打了个圆场,拉着尤二姐回房去了。 晚间,尤杉的头又烧起来,她叫了几声丫头,那小丫头端着药过来。 尤杉问到:“这是早间开的退烧药吗?” 小丫头回道:“正是,那药方里,有几味极难买的药,兴儿他们跑了好几条街才买来,大夫又嘱咐说,必须熬煮两个时辰以上,这才煎好了送来。” 第4章 尤杉的味觉恢复了一点,闻到那药奇臭无比,但是还得喝,只能捏着鼻子灌了下去。 她将药一饮而尽,拿过小丫头递上的清水漱了口,对那小丫头道:“你去歇息吧,累了一天了。” 尤杉深知社畜不好做,像她们这种古代为奴为婢者更甚。 小丫头听到这话,退让了几句,就将蜡烛吹灭,飞似的跑了。 昏暗的房间,月光透着纱窗洒进来。 尤杉被疼的睡不着觉,只觉胃里翻滚,她拉出床底的痰盂,呕了几下却什么都没吐出来。等她一躺下来,喉咙了一团苦涩,一股暖流顶上来,她急忙冲着痰盂,一股苦水吐了出来。她又呕了几下,待全部吐了出来后,胃里舒服不少,只是头晕的厉害。 这退烧的药,全都吐了。 她拿起枕边的手帕放在额头上,不一时,手帕就热的难受。 因她病着,胡郎中嘱咐将门窗关好,免得又得了风寒。尤杉感觉整个卧房像个大蒸笼。 正当自己热的迷迷糊糊时,一只清凉的帕子拂过自己的额头,一股熟悉的香味袭来。 尤杉看到一个男子正坐在自己床边,她起初吓了一跳,待她看清楚来人时,放下心来。 柳湘莲,他大晚上不睡觉,摸到未出阁的女孩子房里来,在这个时代,是要被浸猪笼的吧。 柳湘莲见她醒了,便说:“你别怕,我只是想来照顾你,我知自己对你不起,也知你不会原谅我,自此之后,我对你也不敢有非分之想,只希望你从此平安喜乐。” 他将敷热的帕子浸回水里,待浸的凉了拧干敷在三姐的头上。 尤杉没有制止他,一来他行为没有任何不端,二来现在的她确实需要有一个人来照顾自己。想他在这府上,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,所以就受了这一切。 月光洒在他脸上,一半明一半暗,他给自己擦拭着额头,好像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。 他从怀里拿出一只珊瑚瓶来,拔开瓶塞,里面传来一阵幽香。 尤杉看着他手里那颗琥珀色的小药丸,问:“这是什么?” 柳湘莲道:“我们行走江湖的时候,刀伤剑伤,都是吃它,吃了伤口好得快,也退烧。” 尤杉心想:“估计是古代的消炎药吧。” 柳湘莲将药喂给尤杉吃了,那药一点也不苦,估计是因为加了薄荷的缘故,嘴里冒着凉风,还没咽下去,身体就觉得舒服不少。” 柳湘莲换着凉帕子,看着她的睡颜。 鸳鸯剑床头高挂,这把剑,他是想用来保护自己深爱之人,不曾想,却是伤她最深。 一夜无话。 待尤杉醒来时,柳湘莲已经不在了,吃了那药之后,尤杉这一觉睡得安稳,直到天亮。 她摸了摸头,烧已是退了不少。 尤二姐和尤老娘照理来看她,见她一天好过一天,心下安了许多。 尤二姐将手中的燕窝递于小丫头,道:“这是珍大奶奶送给你们三姨补身体用的,挑燕毛的时候仔细着点。” 小丫头躬身领了。 珍大奶奶,就是尤三姐那位异父异母,嫁了贾珍做续弦的大姐。 尤杉道:“难为大姐还想着我。” 尤二姐道:“一家人,自然如此。” 尤老娘上前,看了看三姐颈上缠的布,皱眉道:“这脖子上很难不留下疤痕,可惜、可惜了。” 尤杉听着她的语气,不像是心疼女儿,倒像是心疼一件有了瑕疵的商品,不能再卖个好价钱。 尤杉现在的身体,不适合忧思多虑,所以她安慰自己,尤老娘怎么说也是尤三姐的亲母,刚才那话可能是自己想多了。 尤杉问到:“柳湘莲呢?” 尤老娘说:“我听说,他和薛家一起正置办房屋呢。” 尤杉:“置办房屋?” 第4章 缀珠荷包 尤老娘道:“对呀,这马上要成亲了,可不得置办房屋,说来也巧,那薛蟠贩了货回来的途中,遇到了一伙盗贼,正好被柳湘莲救下,薛家为了报恩,得知他要娶亲,正欢天喜地要给他置田安家、买东西嘞。我的儿,那薛家是皇商,采买的房屋、物件想来错不了,说不定比这儿还好。”尤老娘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现下的屋子。 她们如今住的这几间院子是贾琏为偷娶她二闺女时置办的,虽说四处俱全,但到底和她想象中的有差距。 “你和你二姐不同,柳湘莲娶你是做正室的。各方面排场都错不了,我生了两个闺女,这杯女婿敬的茶我总算是吃到喽,乖乖,你这以后的福气,要超过你姐姐啦。”说罢,一脸得意之态。 尤二姐听到此话,不免尴尬起来。 尤杉从大学毕业之后,一直处于创业阶段,她从没想过结婚的事,如今穿过来,就让她和一个陌生男人成亲,尤杉觉得搞笑。此刻又看到尤老娘那一脸钓到金龟婿的样子,不免生厌,这婚说什么也不能结,即使那个柳湘莲的长相踩在自己的审美点上。 她冷笑了一声,道:“这事我昨日已经说清楚了,从他柳湘莲说出退婚这两个字,这婚约便作废了,断没有再续的理,这会子又提来干什么。他置办东西与我何干,我问他在哪儿,是想把那把鸳鸯剑还给他。”她看了眼剑:“既已退了婚,还留这剑做什么。” 尤老娘笑道:“哎呦呦,你还生小柳的气呢。”说着上前掐了一下尤杉的脸,尤杉不知怎的,竟忽的头皮发麻,条件反射的害怕起来。 第5章 “我的儿,我看那柳湘莲是真心悔改的,你若觉得不顺气儿,我帮你骂他两句。唉,说起来,你老娘我,黄土也算是埋了半截了,只想在有生之年,看着你们姐俩都有好归宿,到我咽气的时候,也就闭了眼了。” 尤老娘摸着三姐的耳垂,道:“我的儿,生气归生气,莫要太任性了。” 尤老娘笑着,尤杉却感觉那笑透着恐怖。 尤二姐急忙上前拉着尤杉,道:“娘也是为你好。”她凑到尤杉面前,小声说道:“别再说了,你难道忘了咱们在宁国府过的什么日子了吗?” 尤杉在听到宁国府这三个字后,全身不觉战栗。她不知道尤三姐在宁国府经历了什么,以至于尤杉的人魂进入后,这副躯壳仍心有余悸。 尤二姐:“妈,小妹这伤还没好,受了这一遭,咱们让她多养养身子才是。这婚事也急不得。更何况,那柳湘莲房屋还没置办齐全,我倒是想看看,那薛家能把屋子布置成什么样子,要是有一丁点不可心,我第一个不依。” 尤老娘点点头,她被尤柳这对冤家折磨了几日,也是乏了,让尤二姐搀扶着回房。 尤老娘和二姐走后,尤杉将枕头摔到地上。 “他姥姥的,这是什么憋屈日子。连嫁人也要任人排布。” 她这一摔,牵扯了伤口,疼的她眼冒泪花。哼哼唧唧的躺了下来。 身边的小丫头要去捡地上的枕头,被尤杉喝住。“不准捡起来,就那么放着,你去给我拿些冰镇梨子汁来。” 这个时代,各种饮料十分昂贵,更别提冰镇饮品了。即使是在贾府,现代人平平常常就能喝的奶茶也是稀罕物。 平日里这等高级饮料小厨房只给贾琏备着,那小丫头犹豫了一阵,怕触了尤杉的霉头,只好去了。 不一会儿,负责厨房的小丫头盛了一小碗冰镇梨汁端过来,看到地上一只枕头。 “三姐,这枕头怎么还跑地上来了。” 尤杉道:“拿去洗了,给我换个新的来。” 小丫头一边捡起来,一边嗔怪她:“三姐,你可是忒糊涂,为了一个男人就抹了脖子。平日里是怎么打趣我们的。” 那小丫头的语气包含一种心疼,只见她过来为自己收拾枕被,没有其他丫头那样做事畏手畏脚,一副和自己极熟悉亲近的样子。 她走过来坐在尤杉身边,道:“过来,我看看你的伤。” 尤杉把脖子扭过去让她看,只见那小丫头十六七岁的样子,圆圆的脸盘,中等身材,全身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。 她端过梨子汁来,道:“这几日我和叔父他们去采买,没人给你拿冰镇梨水了吧。来,就知道你馋这口,要不是我春婷在小厨房,你哪能得到这个。” 尤杉看着她,真是一个灵动美丽女子,笑着回到:“是啊,我在这院子里,就仰仗着姑娘你了。” 春婷微微浅笑,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并一个缀珠荷包来。 “这是谁的?” “还能是谁的,司棋的呗。”春婷说的极自然:“这个手艺,咱们姐几个之中,也就司棋了。” 司棋?尤杉没想到,尤三姐竟然和荣国府的司棋有私交。 春婷道:“看完了记得把信烧了,这里虽然不是宁国府,但也跟了贾府的规矩,不允许私自传递东西信件。” 春婷这么一说,尤杉想起了书中的事儿,那一回抄检大观园,惜春的丫鬟,那个叫什么入画的,就是以私下传递东西的由当赶了出去。 只见信上先是寒暄了几句,而后进入正题。 “…想当年,你我春婷三人在小亭中拜月,我知你一片丹心与柳湘莲,如今听闻柳二爷赠与鸳鸯剑做订婚之礼,随了你的心愿,可喜可贺,我家二姑娘前儿个与孙家定了亲,□□选日子等着娶姑娘过门。我与表弟潘又安之事你已尽知,我是打定主意不随姑娘去孙家的,过些日子,请母亲在太太面前说情,求太太准我退了奴籍,放出贾家去…” 春婷一边收拾屋子,一边道:“信上是不是说她和她表弟潘又安的事儿。” 尤杉道:“是,你看过信了?” 春婷道:“我不识字,看哪门子信。” 尤杉差点忘了,这是一个大部分文盲的时代。 “…我出去之后,没了月钱,我表弟潘又安些许认得几个字,如今想谋个安身立命的活计,听闻柳二爷与薛家有救命之恩,望柳二爷向薛家讨个差事,让我表弟有个糊口的营生。” 尤杉看罢,对春婷说:“她求我让柳湘莲在薛家给潘又安谋个营生。”说完,将信撕碎扔到痰盂里。 春婷道:“她那时以为你和柳湘莲的事儿稳了,所以就来求你。”春婷放下手中的活儿,在尤三姐身边坐下。 “前几日司棋她病了。” 尤杉道:“病了?好端端的怎的病了。” 春婷道:“她是忧思成疾,月初那阵儿,她和潘又安私会,被鸳鸯姐姐撞上了,若是被鸳鸯告到老太太那里,还不知会怎样呢。” 尤杉道:“私会?那潘又安是怎么混进贾府的。” 春婷道:“他们两个干柴烈火,想见面是拦不住的,司棋出不去,只好给后门的张妈拿了些好处,让潘又安混进去了。” 尤杉带入了一下,如果自己家的保姆趁着自己不注意,把相好的带进家里来,想想都恐怖。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奴婢可以随意打骂买卖的时代,司棋犯的这个错,后果可想而知。 第6章 春婷说:“司棋说,鸳鸯来安慰她,承诺不会说出去,但她这样始终不是个办法。自打司棋和表弟好了之后,就有了想出去的打算,她们祖孙三代都在贾家做奴仆,她外祖父王善保在老爷太太跟前也是有脸面的,讨一个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。不成想,司棋和她表弟出了这么一档子事。鸳鸯那边也不知信得过信不过,就算鸳鸯信得过,这事儿也难不被其他人知道,贾家人多口杂,可谓是四处漏风。夜长梦多,司棋现在是一天也等不了了。所以托你,给潘又安在薛家谋个差事,只要她表弟在外面妥了,司棋就立马求太太去。” 春婷把那只缀珠荷包拿过来:“你上次托她做的荷包,给你捎回来了,她不知道你退婚的事,我也是回来才知道的,这只荷包,她原本是用来给你做新婚贺礼的,特意搓了珠子绣上去。” 尤杉看着荷包,上面的有珠宝攒的花朵,绣工精湛,尤杉作为一名珠宝首饰师傅,深知这样一件缀珠荷包有多费功夫,如果不是交情极深的好友,断不会这样费心费力。 尤杉想了想,问到:“司棋现在怎么样了。好些了吗” 春婷道:“好多了,今儿个我去见她,人瘦了一圈,一说话就哭,她平日里多要强的一个人。”春婷摇摇头:“我看她那个样子,少不了安慰她,让她宽心,等出去了就好了。只是不曾想…” 春婷与叔父出去才采买几日,刚回到小厨房就听到丫头婆子们说着柳湘莲和尤三姐的事,她心疼尤三姐,也心疼司棋,她不敢揣测尤三姐的心思,三姐心气高,也不知这婚约还做不做数,如果三姐打定主意不再理柳湘莲,那司棋那边处境更难了。 春婷道:“三姐,你到底是怎么想的,你和那柳湘莲还有没有缓。” 尤杉只道:“你不必多虑,我和柳湘莲怎样,都不会看着司棋不管。” 春婷沉思片刻,道:“三姐,我跟你说些贴心话,只怕你恼,若是依我,我是盼着你能和柳湘莲在一起的,那柳湘莲结下薛家这个关系,钱财是不必愁的,我虽没见过他,但听说他模样俊俏,咱姐妹儿嫁人,盼的不过如此。你好了,也能帮衬着司棋。但你以为我是为了司棋或是为了自己,你就想错我了,我也白跟你说这些话了,我是真心为你考虑的,你如若不想在和那柳湘莲纠缠下去,我定是站在你这头的,那柳湘莲不知好歹,退婚就退他的,没了他,咱尤三奶奶还不嫁人了?” 尤杉见那春婷说的真心诚意,并无半点虚言,对于这样一个小丫头,能说出这话已是难得了。 春婷又道:“司棋那表弟也是个不提气的,肩不能扛手不能提,就会两笔穷酸文字,连自己糊口都成问题。他们俩个也是憋不住的主,若是安分一点,哪有这些事情出来。” 尤杉叫住她:“好姐姐,这事儿我会去找柳湘莲说说的。” 春婷道:“你随着自己的意思走,别被我们这些人影响了你。潘又安的事,我也可以找我叔父说说看。” 春婷嘴上虽说让尤三姐不要在管,自己去找叔父,实则很犯难,他叔父也是给大户人家为奴的,如果有好营生,谁会给人家做奴。 愁苦之间,只听尤杉道:“我与那柳湘莲还没完。” 晚间,小丫头给尤杉换了药,尤杉看了眼镜中的伤痕,肿胀着像一条红色的虫子。 她见外面夜深,便让小丫头去睡了,自己独坐在房里。 对于前男友能凑两桌麻将的尤杉来说,热恋中的男孩子,是无法忍受不见面的,尤杉有自信,柳湘莲一定会来找她。 墙外的梆子响了三声,小院越来越安静,东西厢房早已灭了灯,连猫狗都歇下了。 尤杉挑了挑灯芯,这么晚了,柳湘莲还没有来。。 后院是客房,自打柳湘莲来了之后,就一直住在那里。 她带着鸳鸯剑起身去了后院,这一路只觉头重脚飘,踉踉跄跄到了柳湘莲住的地方。 屋里黑着,尤杉敲了敲房门,这一敲,门打开了,房门没有锁,里面没有人。 她拉出椅子坐下,只觉头晕眼花,摸了一下额头,又发起烧来。 她从怀里摸出一包蜜饯来,是用来压吐和缓解头痛的。只是现在吃起来觉得甜的发腻,只得吐了。 她想起柳湘莲昨晚给她吃的药丸,琥珀色的像薄荷糖一样。便来到柜子前,翻他的行李。 “谁?” 尤杉感到颈间一阵凉意,银光乍显,一把剑横在自己的颈上。 柳湘莲看准来人,急将剑收起。只见她面上没有血色,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刚刚吓到了她,急忙拉过一张椅子,扶尤杉坐下。 “快把你昨晚给我的药吃一点,我头有些痛。”尤杉道。 柳湘莲从怀里取出药来,又倒了一碗水给她吃了。 尤杉吃下一颗药后,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,当下觉得好了很多,只是头重的很。 尤杉望了望门外,见四下无人,只有柳树和冷杉的影子交叠在一起。她对柳湘莲说:“你去把房门关了,锁好。” 柳湘莲:“……” 按照原著小说,鸳鸯撞破司棋与潘又安私会晚于尤二姐吞金,此处将私会事件提前。 第5章 螺钿扶手几 柳湘莲依着她把门插好。 尤杉道:“是我唐突,大半夜的来找你。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,恐污了柳二爷的名声。” 第7章 外面漆黑一片,实则也就是晚上八点,以前这个时间,尤杉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。 柳湘莲说:“哪里的话,你想见我,随时都可以见。” 柳湘莲看着尤杉,将手浮在她的脉搏上,又伸出两指,轻轻的搭着她的额头,他眉头微皱。 “这瓶药你收着。”说着将药瓶放进尤杉手心:“如果发烧了,就吃一颗,可以退烧止痛。怪我想的不周全,今日又忙了一天,没能及时来看你。” 尤杉道:“哪里的话,这与你有什么关系,我见不见你又何妨…”转而又问到:“…你今天忙了一天,都忙什么了。” 尤杉已经很久没问过这句话了,虽然这些年她身边没缺过男伴,但都逢场作戏,自己从不过问他们的个人生活。 柳湘莲:“我救了薛蟠的命,这你应该已经知晓了,薛家为报救命之恩,找了了几处院子让我相看,我看中哪间,便买下哪间。” 尤杉:“哦,那你看的怎么样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没什么主意,想着,若你身体再好些,可否帮我去掌掌眼。” 尤杉道:“我帮你去掌眼?” 柳湘莲:“嗯,还有些店铺,薛兄弟也帮我看了几处,都等着我定夺。” 柳湘莲原本是不想要的,他漂泊江湖自由自在惯了,但是自打见了三姐,便有了定下来的想法。即使,现在的她已经不想再嫁给自己了。 尤杉听到店铺两个字,眼里放了光,她问到:“店铺?做什么的店铺。” 柳湘莲道:“还未想好以后做些什么,但盘下来总归是好的,我从未做过生意,也不知该怎样经营,好在薛兄弟世代皇商,跟着他们薛家学着些,总比自己抓瞎经营好。” 尤杉道:“那薛蟠会做生意吗?” 柳湘莲道:“他从小耳读目染,总归懂一些,就算他不中用,他家那么多的老伙计都是经验丰富的,我跟着他们学总不会错。退一万步讲,纵使我不是做生意的料,做不成生意,将铺子租出去,也是个进项。我一身武艺,将来走镖也成。” 尤杉道:“这想法果然不错,只是,现在外面世道乱的很,走镖太危险了,以后开了店铺,又背靠薛家,不愁生意,你有这身功夫,也不怕有人来店里找麻烦。” 尤杉盘算着,如果柳湘莲有了店铺,那潘又安的事就容易多了。 尤杉道:“你那店铺在什么地方,我自从伤了之后,一直闷在家里,连窗子都不让开,等我再好些了,就陪你去看看商铺,替你掌掌眼。” 柳湘莲感觉三姐对店铺很感兴趣,连忙应承下来。 柳湘莲:“等你再好些,我们就一起出去看看,除了店铺,薛家挑的那几间院子也离得很近。也一并去瞧瞧。” 尤杉道:“好啊,我最喜欢看房子了。” 她以前陪着朋友出去看房子,园区的绿化率,离地铁站远近,物业管理如何,同地段价格比较,样样考虑的周全,如果不是学了珠宝修复,自己做一名房屋中介也一定很出色。 柳湘莲知道,三姐这么晚了来找自己,一定是有事情,他早已看到三姐手中的鸳鸯剑,那把柳家祖传的鸳鸯剑。 只听尤杉道:“这把剑还给你。”说着,将剑往推到柳湘莲面前:“这剑保存的不错,你祖传的东西,想来平时也一定是仔细收着,我今儿个清洗了一番,宝珠松动的地方也都嵌紧了,如今物归原主。” 柳湘莲道:“你受着伤,何苦做这些,想你晚上又烧起来,一定和今日的劳累有关。” 尤杉道:“一点小事,我很擅长修复这些宝石铁器。” 柳湘莲看着那把剑,烛光下,宝石泛着光,剑吞处脱落的部分重新补了颜色。 “你若喜欢,留下它又何妨。” 尤杉道:“这可不是普通的剑,我怎能留。”她笑笑:“把它还给你。我们的婚约从此作罢。” 柳湘莲并不拿剑,看着桌子上的鸳鸯剑一言不发。 尤杉笑起来:“即使做不成夫妻,朋友还是可以做的嘛,我答应陪你去看店铺就一定会去。” 柳湘莲淡然一笑,道:“好。我等你。” 尤杉道:“怎么说咱们俩也是世家交情。以后有事业一起搞,有钱一起赚。” 柳湘莲道:“那以后,店铺的事情也请你帮我出出主意。” 这句话正中尤杉下怀,如果店铺有她参与,招些自己人就业可太方便了。 “那是自然,我若能帮你的,定会全力以赴。” 尤杉没想到,这件事情的发展如此顺利,又要到了退烧药,心情大好。 尤杉起身,柳湘莲上前去扶。 尤杉道:“哪里就那么弱不禁风了。”她推开柳湘莲,道:“我要回去了,你也早些休息吧。” 临走前她看了眼桌上的剑,说:“如果材料全的话,还能修复的更完好些。” “那就帮我修复完好吧。” 柳湘莲的语气很平,说着将剑横在尤杉面前。 柳湘莲道:“这是我家祖传的宝贝,这些年跟着我到处飘摇,如今有了落处,就帮我把它修复完好吧,需要什么材料,我帮你弄去。” 尤杉道:“好…好啊。”说着从柳湘莲手中接过剑,无法说出拒绝的话。 柳湘莲道:“夜凉了,我送你回去吧。” 第8章 夜半风急,柳湘莲取出一件披风给尤杉穿上。 那披风通体墨蓝,轻薄却抗风,尤杉不擅长织物,也不知那是什么材质。 她想象了一下柳湘莲穿上它的样子,一定艳压一众红毯上的男明星。 尤杉道:“你不必送我了,快回去睡吧,也忙了一天了。” 柳湘莲:“你身子未好,我送你进房门就回去。” 尤杉道:“若是被人看到了,又要生口舌的。” 柳湘莲道:“你在乎那些口舌吗?” 尤杉笑道:“当然不在乎。” 柳湘莲回笑道:“我也不在乎。” 下人们本就惫懒,柳湘莲住的后院更是连上夜的人都没有。两人行了一路,未碰到一个人。 柳湘莲送尤杉至厢房门口,看她进了屋子,才转身回去。 又过了数日,尤杉自觉身子大好,便约好和柳湘莲一同去看房子和店铺。 院子后门,尤杉便看到一只朱轮华盖马车停在那里,赶马的是贾琏的一个小厮。 尤杉见那车子极新,与家里的几辆马车皆不一样,便问到:“你家爷又打了一辆新马车?” 小厮回到:“这不是我们爷的,柳二爷今儿请三姨外头去,恐三姨不便,又心疼三姨伤未痊愈,特驶了这辆马车来。” 尤杉道:“我姐姐这里又不是没有车,他何苦雇了这个来。” 小厮道:“回三姨,这车不是柳二爷雇的,是柳二爷买的。” 尤杉道:“他何时买了车来。” 小厮道:“这小的就不知了,不过是这两天的事儿。柳二爷和薛家公子走得近,要买这些东西不必现去打制,都是现成的,极容易。” 尤杉心想,像柳湘莲这样的男人无论古今都是抢手货,有车有房有旺铺,长相英俊文武皆通,也难怪尤老娘极力撮合她赶紧和柳湘莲完婚,这样的女婿哪个丈母娘不喜欢。 尤杉道:“二爷呢?” 小厮道:“薛家大公子一大早就喊二爷出去,说是又看了一处极好的院子,怕被别人订走了,请二爷早些过去了,小的现在就带三姨过去。” 马车拐出小花枝巷,吱吱嘎嘎往城南方向去了。 车内的布置处处透着细心,垫子软硬适合,又放了几只绸面靠背,靠角处一张长条小茶几,螺钿漆面,十分精致华丽。像这样高档的螺钿扶手几,尤杉是只看过,没摸过,她将手搭在上面幸福的枕着睡了一路,直到马车停止才醒。 小厮搬了板凳过来让尤杉下马。 尤杉掀了门帘,只见面前一座高阶大院,光看外面就比小花枝巷的院子大了一倍。 小厮殷勤道:“三姨,二爷和薛家公子都在里面,咱进去吧,里面更漂亮呐。” 尤杉刚进主院,就听一年轻男子声音洪亮,言语间颇有豪横之气:“兄弟,这院子怎么样,比之前看过的那些都好吧,我都心动了。要我说,可别再犹豫了,像这样的院子,这样的价钱,上哪儿找去。” 柳湘莲道:“一会儿尤家小妹到了,咱们一起商议。” 那年轻男子道:“诶,咱爷们儿,听婆娘的话做什么,这本来就是给兄弟你娶亲用的,她若有什么意见,休了她去。”说罢一阵浪笑。 柳湘莲只是笑笑,知他只是嘴上痛快,逞大丈夫的能罢了,也就未反驳什么。 “呦,都聊什么呢。这么热闹。” 众人只见尤杉披着青色纱料斗篷,从屋外款款而来。 第6章 和合青瓷对碗 薛蟠迎着声音望去,只见一俏丽女子走来,他习惯性上下打量了一番,只见那女子身材窈窕,眉眼含情,比之以前见过的无数女子都要绰约风流。 柳湘莲忙上前去迎三姐,询问她这一路上可辛苦。 尤杉笑道:“我坐着马车,又不需要走路,哪里会累到我。” 柳湘莲道:“坐车也是累的,我感觉骑马比坐车轻松多了。” 尤杉道:“可惜,我没骑过马,得空了,你教教我。” 柳湘莲:“那说好了。” 薛蟠此时像空气一般,面对两人的一来一回,完全插不进去嘴,他向前一躬身,向尤杉行礼道:“这位想必就是弟妹了。” 柳湘莲怕三姐恼,便对薛蟠道:“不可这样称呼。”转而对尤杉道:“三姐,这位就是薛家兄弟。” 薛蟠以为柳湘莲不让他称尤三姐为弟妹,是因为二人还没成亲,便改口道:“妹子,刚刚哥哥我唐突了,咱这些糙老爷们儿也就背地里痛快痛快嘴,可当不得真啊。” 尤杉道:“薛兄弟严重了,哪里就这般多心的。” 柳湘莲对尤杉道:“三姐,多亏了薛蟠兄弟,这几日都是他到处帮忙找房子,看店铺。” 薛蟠在小说里有个薛大呆子的绰号,所以尤杉以为那薛蟠定是长得五大三粗,不成想那此人五官标致,皮肤滑腻,养的是珠圆玉润,微胖身材,倒添了份憨厚之感。其实细想想,他是薛宝钗的哥哥,薛宝钗是红楼里数一数二的美女,她的哥哥容貌自然也不会差。 尤杉笑道:“薛兄弟仗义,以后还要兄弟多帮衬呢。” 薛蟠道:“哎呦,这点小事不在话下,我兄弟要成家立业,我这个做哥哥的哪有不帮衬之礼,若是他自己独自去找房子置办家居,或是劳烦别人不来找我,我反倒要挑理呢。” 第9章 他眼见尤三姐婀娜妩媚,柳兄弟孔武有力,两人站在一起着实是养眼,心里不断赞叹到:“怪不得我这兄弟见了她立马收了心,今日一见,果然是绝色。” 因着柳湘莲订婚的事,薛姨妈也开始着急薛蟠的婚事了,这几日连着相看了好几家姑娘,也不知挑了哪位。薛蟠原本眠花宿柳,玩的十分花哨,向来走肾不走心。但见这几日柳湘莲因为尤三姐变化之大,忽觉这男人一旦靠谱起来,竟比之前迷人十倍。不自觉的畅想起自己日后的婚姻生活起来。 薛蟠在眼睛冒出粉红泡泡之前及时苏醒了,他今日是来给柳湘莲买房子的,不能把正事耽误了,他左手做了个“请”,带着尤柳二人参观院子。 三人出了穿堂,只见一空阔大院,立着三间正房,甚是气派,两侧是厢房,打耳房过去,后院与后罩房是平常样式,倒也整齐。 尤杉见屋里屋外都新的很,拾掇的干净规矩,只是原主人可能不爱植被,树没有几棵。 尤杉便问:“这房子是刚建不久吧。” 薛蟠道:“院子去年刚翻新过的,这家主人程老爷是我父亲旧相识的生意伙伴,原本打算长久住在这里,所以屋里屋外一切家居摆设都是用好的,不成想,他老家那边来了信儿,让他即可回祖籍,原本以为只是回去个把月,不曾想半年过去还没有要回来的打算,前几天他回来,说打算回老家过活,金陵这头恐是不会再回来了,急着将这房子卖掉,价钱也没要太高。” 薛蟠打量着房子说:“兄弟,你要是定了这里,改日,我让人多弄些长了三五年的树来,这院子不错,就是树栽的疏了些,翻新的时候换了些树种,都是些两三年的树,等我再弄些年份大的来,看着就葱郁热闹了。” 尤杉道:“树不必多,现在栽种这些就可以,只是年份少,还没长起来,再长个几年,就葱郁了,剩下的地方,种些花草更妙。” 尤杉说不种树而种花草是她另有打算,只是现下不表。 几人三进三出,将整座院子看的仔细了,果然如薛蟠所说,这样的房子,这个价格,着实难得。 柳湘莲与尤杉商议后,决定就是这里了。 尤杉喜欢这院子,只是出于对古建筑的喜欢,并没有其他想法,她更在意的是商铺。 从院子出来后,柳湘莲带着尤杉往店铺的方向去。 只见他看着尤杉上了马车,自己骑上一匹棕马,与马车并行。 薛蟠骑的是一匹黑色骏马,他与柳湘莲聊了一路。柳湘莲这些年走南闯北,也算有些见识,只听他道:“年景不好,流民四起,最近连咱们这里都有了,你在北边的生意可还好。” 薛蟠道:“听伙计们说,确实辛苦,但再辛苦,咱们的日子也差不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还想问问,你最近可觉得那些生意能做,我如今安定下来,开店铺,到现在心里还没个打算。” 薛蟠道:“兄弟,你也知道哥哥我的,这些年都是胡混,生意方面都是仰仗家族里的老伙计,我虽对经营一窍不通,而且家里生意涉及珠宝绸缎、海产生鲜,胭脂水粉、笔墨纸砚,无所不经,年底管家拿账本给我,看得我是一头乱麻。我虽无甚本事,但唯有一句珍言……” 薛蟠骑着马是摇头尾巴晃,见柳湘莲没有接口问,心里好似被堵住了。他又念叨了一遍:“一句珍言呐……” 柳湘莲仍是不问。 薛蟠道:“兄弟你怎么不问我?” 柳湘莲道:“我不问你也会说。” 薛蟠嘿嘿一笑:“你了解我!”他终是憋不住的,道:“一句珍言便是,只做富贵人家的生意。” 拐出百花里巷,行的不远便是一条商业街,此时正是热络时候。 店铺处于中街,门脸气派,看样子,以前应该是一间客栈。 薛蟠道:“这里一共三层,做什么都够格局。” 尤杉沿着楼梯慢步而上,将三层楼的每一层都看得仔细,心下了然。 柳湘莲道:“这么大的地方,若是做客栈倒还好,若是做别的,用不上这么大的地方。” 尤杉道:“是吗?” 柳湘莲道:“你是有了什么好主意,说与我听听。” 尤杉道:“你说的也不无道理,这么大的地方,做客栈确实是可以,但我另有主意,等回去与你细讲。” 傍晚,薛蟠与尤柳二人道别,带着小厮回家去了。 尤杉刚要上马车,被柳湘莲拉住,只听他道:“出来半日,你现在可乏?” 尤杉道:“不乏,你当我弱不禁风,看几眼房子身体就不行了?” 柳湘莲接着道:“那你回家去可有什么事情。” 尤杉道:“我一闺中女子哪有什么事情。” 柳湘莲道:“既然无事,我带你去骑马吧。” 尤杉道:“现在?” 柳湘莲道:“你不是说,得空了让我教你骑马吗。”说话间他跨上马,然后向尤杉伸出手:“如果觉得还不累的话,就上来吧。” 尤杉看着柳湘莲冲她伸出的手,心里吐槽了句:老土。不过,她喜欢这套。 二人看马车行着回家的路,手中一声鞭响,往反方向去了。 没用上三天,薛蟠就将店铺与百花里巷的院子买卖妥当,将房契与地契交给了柳湘莲。又用了十日,将院子里外打扫干净,种上新树,布置东西,只等选个好日子,乔迁搬家。 第10章 乔迁当日,尤老娘嚷着要来看房子,尤杉拦不住,只能依着她了。 二人乘坐着那辆朱轮华盖马车,从小花枝巷驶如百花里巷。 还未进院,尤老娘便咧嘴笑道:“好地方,好房子,比你姐姐那个不知大了多少。” 尤杉看她高兴的样子,好似这房子是她的一般。 柳湘莲与薛蟠,并一种奴仆在内,见尤老娘来,连忙上前请安,叫老伯母。 尤老娘一一点头,又笑看着尤杉:“这些奴仆,都是将来伺候你的?” 尤杉道:“伺候谁?与我何干,妈。你看清楚,这里有薛兄弟的小厮,还有原主人程老爷家的奴仆过来搬些东西。” 尤老娘问道:“那这院子一共丫鬟多少?小厮几个?” 柳湘莲道:“下人不多,现有丫鬟三个,小厮四个,厨房三人,是一家三口,一共十人。” 尤老娘多少有些不快,这么大的院落,下人这么少,连个管家都没有。 薛蟠到尤老娘跟前道:“老伯母,这院子刚进来住,等住的再稳妥些,定是要再买人的。” 尤老娘想想也是这么个理,复高兴起来。 原房主程老爷的管家此时来道别:“诸位公子,我家老爷催我快点回去,这东西我也搬的差不多了,即刻便启程了。” 柳湘莲与薛蟠几番劝言,说吃过晌午饭再走也不迟,但管家执意不肯。说近几日劳烦各位帮着一起打包旧物已是叨扰。临走前只见老管家拿着一锦盒,走到尤柳二人身边,道:“我家老爷听说,这院子是给一对新人准备的婚房,便托我将这和合青瓷对碗送给二位,祝二位百年好合。” 只见那对碗,光洁如镜,温润如玉,胎薄如纸,一看便知是上等品,旁边配有一对红檀木筷。 谁会舍得用这种碗吃饭啊!端着都会手抖。 柳湘莲接过锦盒,连连道谢,送管家至外门。 第7章 琉璃螃蟹簪 自打从百花里巷回来之后,尤老娘更加催着尤杉早日嫁给柳湘莲,面对催婚,尤杉可是这方面的行家。 从她大学毕业,家里就开始了催婚模式,那时候的尤杉沉迷于搞钱搞事业,把整个心思放在了工作室上,结婚的事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,面对父母连同七大姑八大姨的夺命连环催,尤杉主打一个不反抗,不顶撞,一问就是快了快了。 这种滚刀肉似的回答方式,搞得父母一问一个不吱声,正如现在的尤老娘。 只是可怜了尤二姐,每回尤老娘在尤杉这边吃了瘪,就跑到尤二姐那边揶揄,不是嫌弃这院子不够宽敞,就是嫌弃尤二姐平日里孝敬的银钱少了。 尤二姐脾气是好的,但架不住总被嫌这嫌那,有时被老娘说的狠了,就哭闹一番:“你总怨我给的钱财少,可我这钱又是大风刮来的?每次不过从二爷那边收着些银两,勉强够家用开销,哪里又有余钱,再说,妈妈平日里吃穿用度,哪不是给你用好的,可曾短了你去,我每日治理院子、伺候二爷已是忙的不可开交,如今,你又来嫌弃我,也不心疼我。” 尤老娘道:“罢了,罢了,我是个穷命,也不过是为你可惜,那贾琏虽说豪门公子,可你到底是个外室,没名没分,说句不好听的,他贾琏有一天若是没了,你可怎么办呦。说起来,到底还是得像你妹妹那样,做个正室。” 尤二姐冷笑道:“当初贾琏要娶我,妈妈也是欢喜的,如今不过是看妹妹嫁的比我好了,才说这些,他柳湘莲不过是因为救了薛家公子的命,才有了这些房屋店铺,否则也不过是个江湖野汉罢了。” 尤老娘歪嘴道:“那怎的,我那姑爷吉人天相,有富贵命,以后他跟着薛家,就是在人家家里扫扫灰也能扫出金子,你若是能进去贾家大门,吃上贾家月钱才算你厉害。” 尤二姐道:“妈妈也不必说这话,柳湘莲以后飞黄腾达,你也跟着穿金戴银,只是这么久了,怎的不见他提成亲的事,别是小妹端着身段端久了,人家不想娶了。” 这句话戳了尤老娘的心窝,她也不只一次催促尤三姐和柳湘莲快些成亲,可迟迟不见动静。不过好在,自打看了院子之后,三闺女经常往百花里巷跑,日日与那柳湘莲在一起,黏黏糊糊,神神秘秘,也不知嘀咕些什么勾当。只要他们两个人天天见面,那么应该问题不大。只怕现在正花前月下,你侬我侬着。 想到这里,尤老娘心下才舒坦些。 话说百花里巷的大院中,柳湘莲正烫着一壶酒,与尤杉对饮。他对喝酒这事儿向来喜欢,也想过以后常和三姐一起对酌,只是现在他对三姐的身体有些担心。 尤杉连喝了三盅,柳湘莲按住她的手,道:“你喝酒太快了。” 尤杉心觉好笑,以前自己啤的洋的红的白的,能把一桌人喝倒,这种古代低度数的米酒怎么奈何得了她。 尤杉道:“酒不错,就多喝了两杯,这酒你从哪里弄来的。” 柳湘莲道:“城里的酒家我几乎都去过,谁家酒醇,谁家酒烈,谁家酒绵,我统统知道。你总说日子要喝些酒才有滋味,今日沽的酒回口甘甜,特买来与你一起品尝。” 尤杉笑道:“我也是病的久了,才想喝这口,你可别以为,我是什么酒婆酒蒙子。” 柳湘莲只是浅笑着看着她,见她脸颊红晕,十分可爱。 第11章 尤杉道:“咱们这样干喝不好,不如来玩个小游戏吧。” 柳湘莲道:“什么游戏?” 尤杉道:“敲七。” 柳湘莲不解,尤杉解释道:“就是我们从一到十中随机选择一个数字开始,比如我喊三,那么你就要接着喊四,我接着喊五,喊道七的时候,就不能喊了,要敲一下杯子,数字里含七或者是七的倍数,都不能喊,如果谁喊了含七的数,或者七的倍数,就得喝酒。” 柳湘莲笑笑:“好啊,没玩儿过。” 尤杉道:“那我先开始,六。” 柳湘莲道:“七。” 尤杉指着他道:“你错了!” 柳湘莲摇头道:“我没想到你一上来就坑我。”说完,仰头将酒喝了。 尤杉道:“那这回从你开始。” 两人玩了几圈,玩的熟了,尤杉就提议换个游戏。 尤杉道:“咱们换个游戏玩。玩什么还呢?啊!下一个游戏,大话骰盅……” 尤杉将她常年在party和酒吧ktv里的拿手游戏摆出来。她一开始占尽上风,后来柳湘莲也熟了,就开始平分秋色,最后二人都没少喝。 尤杉擦了下嘴角道:“不白喝你的,有样东西给你,当是我的酒资。”说罢,从怀里掏出一只长条海浪纹锦盒。 柳湘莲将锦盒打开,只见里面是一只琉璃螃蟹簪。 尤杉道:“我见你那只簪子有些旧了,特意打了这个给你。” “这是你做的?”柳湘莲只知女子在家中有女红绣活,万万没想到,三姐竟然有做首饰的手艺,而且技艺十分精湛。 尤杉道:“这只簪子的簪挺是银镀金的工艺,簪头的螃蟹肚子嵌着琉璃,琉璃这种材质又轻又好看。给你束发用再好不过。而且寓意也好,财运恒通。” 这只螃蟹簪的设计,让尤杉得了当年古式发饰网络票选第一,后又经过她不断地改进,无论是实用性还是美观程度,她都十分有信心。 只见柳湘莲将那簪子看了又看。螃蟹簪他见过不少,但多为女子佩戴,但此簪样式颇为英朗,又轻便,适合男子佩戴,柳湘莲出身贵族,常见达官显贵,华贵簪饰不知见过多少,都不如这只清奇。 尤杉问:“怎么样,此簪可好。” 柳湘莲笑道:“妙极。” 尤杉道:“你觉得这个手艺,够不够开店。” 柳湘莲道:“你想开首饰铺子?” 尤杉道:“怎么,信不过我?”说着她拿出一册图样来,这里面有簪,钗、镯、佩、璎珞、扳指等大大小小四十多种图样。 尤杉道:“我这几天时间有限,只花了这些出来,先给你看看我的设计实力,回头,我给你画个全一点的图册,光是簪册里面的样式就有一百多种,里面任何一种饰品,我都能做出来。” 柳湘莲看到那册子,就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,等听到光簪子就有一百多种样式,对三姐更加佩服。 柳湘莲道:“你怎么会做这些东西。” 尤杉道:“人活在世上,总得有一样安身立命的本事,不然和晾在杆子上的咸鱼有什么两样。我平日里除了女红,最喜欢这些金银首饰,没事了就做两样,时间久了,手艺也就精湛了。” 尤杉观察着柳湘莲看她的眼神,知道此时的柳湘莲已经完全被她拿捏住了,现在的她在柳湘莲眼中,定是一个宝藏女孩。 不过,这还不够,毕竟,要劝服一个人真金白银掏出来陪她创业,光有这些还远远不够。 她又掏出一只册子来,只见册皮上,工工整整的写着三个大字:伊莲轩,旁边画着一只简笔莲花,纹样十分精美。 尤杉将册子往柳湘莲身边一推,开始了她的创业融资演讲,只听她道:“我计划将中街那家店,取名为伊莲轩,这个店名是取了你的名字中的一个莲字,莲这个字高洁不俗,这也是本品牌的调性。我们的目标客户是中高端客户人群,既王孙贵族阶层,这个人群,有常年有佩戴高档首饰的需求,对首饰的制作工艺和设计有极高的要求,但只要产品好,就不吝啬付钱,所以,我的设计图都是围绕着这些中高端客户所设计的,材料以各种贵宝为主,并且我们的每一件饰品只做一件,彰显的就是一个独一无二。” 柳湘莲道:“那我们一点也不卖些平头百姓的首饰吗?” 尤杉道:“这个品牌是断不可卖便宜首饰的,如果一旦卖了便宜饰品,就等于降低了品牌购买门槛,这是那些贵族客户最忌讳的。如果想卖一些平常百姓饰品,我们可以另起一个品牌。只是现在,我们没有那个精力和财力做别的,有限的资源都要放在伊莲轩上。” 尤杉凑近了些,道:“我一开始就选择做富贵人家的生意,也是因为,你我都认识一些贵族客户,尤其是你,薛家是皇商,每年都会给宫里采买东西。首饰这东西,宫里自己会做一些,也会在外面采买一些,以我的技术和设计,我有信心,一定能选上贡品。” 册皮上的那朵简笔莲花,那是她为伊莲轩设计的logo,她她指着这朵莲花对柳湘莲道:“我会让这朵莲花,在整个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。” 尤杉的自信不是平白来的,她大学四年将欧亚所有皇室饰品学的融会贯通,而且,她自创的一些现代制作技法,不仅先进耗时少而起成本也要比古法低很多,所以她相信她制作的首饰是十分有竞争力的。 第12章 柳湘莲没想到,尤杉已经把开店想的这么细致了。其实对于尤杉来说,这不过是把她当初创业的事情再做一遍,而且现在的开局,对当年要容易多了,现在的她,有资金,有人脉,还有三年的从业经验,可以说柳湘莲碰到她这个合作伙伴,真是天大的福气。 柳湘莲道:“我们还应该去挖一些师傅过来,不然所有的首饰,都要你亲自来做,实在太辛苦。” 尤杉道:“这个可以慢慢找,一来,你一时间找不到那么多好的师傅,二来,刚开始开店,生意只怕没那么火,节约成本很重要,有我在,制作上不用担心。”她想了想,问柳湘莲:“但是账房先生、杂工、推销人员这些必须得有,这些你我都做不来。” 柳湘莲道:“这些倒是可以向薛蟠借一些。” 尤杉道:“薛家的资源倒不是不可以用,只是咱们自己能解决的,就不要再麻烦薛家了。” 柳湘莲其实也不想总是麻烦薛家,只是他从未做过生意,就连招人这么简单的事情,也不知该如何招起。 尤杉道:“我这里倒是有个现成的,她在大户人家做大丫鬟,无论手艺眼力都是一等一的,想她常年伺候贵族姑娘奶奶,待人接物上一定不成问题,由她做推销员一定错不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哦?是一家大户人家的丫头。” 尤杉笑道:“荣国府,贾家。” 第8章 累金凤 绣桔:“司棋姐姐,姑娘的金凤可是姐姐收起来了。” 司棋这几日身子不痛快,一直躺在床上,见绣桔询问她金凤一事,这金凤大观园里的姊妹人人皆有,是出席节日庆典大事件需要佩戴的,而这样一件贵重物品,前几日丫鬟们整理首饰盒的时候,不见了。 司棋道:“姑娘不是说预备八月十五戴嘛,既是要戴,自然不能收起来的。” “这就是了。”绣桔急道:“那金凤一定是让老奶奶偷着拿出去了。” 司棋做了个‘嘘’的手势,看了眼倚在外面的二姑娘迎春。 绣桔道:“姐姐病着,本不该和你讲这些烦心的事情,但是这紫菱洲近几日是越发不像话了,早上姑娘要吃茶,竟连热水都没有,我去问那几个烧水丫头,竟都说不是她的班儿,我说月初已经排过班儿,这会子怎么又空了,小丫头唬我说有串班的,我说就算是串班,谁允许空班儿的,又是谁允许你们私下串班的,我大骂了她们一顿,这才消停些。那些妈妈们年纪大了,平日里也不让她们做什么,最近越发惫懒了,大白天竟也喝起酒来。这些事,我倒也不至于来劳烦姐姐。但我今儿个清点姑娘的首饰,发现姑娘的攒珠累丝金凤竟不知哪里去了,我想定是老奶奶拿去当了。” 司棋这几日虽然病着,但家中之事也尽知,那老奶奶是迎春姑娘的乳娘,颇有些体面,仗着凤姐病了没时间管他们,自己又奶过哥儿姐儿,竟在府里放头儿攒赌局,这赌局一开,输赢都是顷刻之间,那老奶奶输大了,把姑娘的金凤偷拿出去典了也未可知。 绣桔说:“我就说让咱们姑娘问老奶奶一声。可姑娘的性子姐姐是最清楚的,面软怕事。她也是捏准了姑娘性格,才敢如此放肆的。” 司棋叹了口气,对绣桔说:“好妹妹,你先去忙,我一会儿和姑娘说说去。这几日因我病着,那些丫头们就犯了懒,你不必给她们脸,姑娘好性,咱们可不是好性的,这紫菱洲上上下下你和莲花要多看管着些,等我好了,一个一个惩治她们。” 司棋伸头见迎春窝在那里看《太上感应篇》,让绣桔去沏一壶茉莉花茶送进去,自己支撑不住,躺下歇息了。直到中午,听小丫头来报,东府的春婷姑娘来看姐姐了。 司棋听到是春婷来了,立马精神起来,她盼了这么多天,总算等来了消息。 春婷一进门,见司棋躺在床上,比之前几日更憔悴了些。 春婷道:“我的小姑奶奶,几日不见,怎的如此了。前几日不都好些了嘛。” 司棋道:“从来没真正的好过,偶然精神一点,撑上个把时辰就不中了。” 春婷道:“哎呦呦,你这精神头,若将来成了亲,可受的住?” 司棋道:“你少来打趣我,我且问你,我的荷包和信你可带去了,尤三姑娘怎么说的。” 春婷本想再与她玩笑一番,但看她这个样子,终是将这个念头打住了,只对她说:“你放心。” 司棋听到这三个字,总算松了口气。 春婷向外面看了看,见四下无人,道:“这几日,发生了不少事,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,等你出去了,我们再和你慢慢讲。三姐知道你现在处境危险,她伤还没怎么好利索,就忙着张罗你的事情去了。” 司棋道:“受伤?她受什么伤了。” 春婷道:“故事很长,你现在不用管这些。她现下已大好了,你不必担心,而且,你托她的事情,她也已经办好了。” 司棋喜道:“真的?都是我劳累她去求薛家办事。” 春婷道:“唉,姐们儿之间不说这些客套的。等你好一些,就请你外祖母求太太去吧。外面都已经安排妥当了,柳湘莲打算开一家首饰铺子,你表弟识字,刚好做个账房,他现在不会记账,昨儿个已经安排去薛家的银楼做学徒去了。” 第13章 司棋听到此处喜不胜收,忙双手合十念了声菩萨。 春婷看她这样子,觉得好笑:“你担惊受怕了这么多久,如今也算是守得云开了。” 司棋道:“多亏了三姐,不然只怕死在这里头了,我今儿个就去找外祖母去。” 春婷道:“你不再等病养好些?” 司棋道:“这里我是一刻都待不了了。” 春婷走后,司棋自觉身体大好,竟比吃药还管用,她披上衣服,写了一封信给潘又安,让他老实学记账的本事,莫要打脸,又掏出五十钱来,给后门的张妈,让她将信传递出去。晚间,司棋拾掇一番,便往外祖母王善保家的那边去了,待见外祖母正炕上半倚着,司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吓得王善保家的直挺着身子起来。 “大白天的,这是做什么?” 司棋道:“求外祖母救我。”一边哭一边磕头,将她与潘又安的事尽说了。 王善保家的不成想,她这外孙女竟如此大胆,背着父母私定起终身来,不但私定终身,竟还私会到荣国府里来了。 王善保家的道:“你个父母白养的小黑心肝子,私定终身还不够,竟还约到府里来了,不用说,定是那潘小子带累坏了你,不然,你一个在荣国府有头有脸的大丫鬟,成日围着的都是知书达理的姑娘小姐,哪里就有这么多主意。” 司棋道:“事到如今,哪还有谁带累坏了谁,我与表弟从此都是一体的,我只认一个他,他也只认一个我。只求外祖母开恩,与太太说说,放我出去吧。” 王善保家的道:“你们倒是算计的好,拿我当睁眼的瞎子,如今还要我去求情。姑娘这几年长的越发大了,我可管不了你。” 司棋知外祖母大怒,连忙磕头,道:“司棋若是没您的庇护,那里能长得这般大,我知我干了大不是,您若不救我,我就真没活路了。” 王善保家的虽然生气,但也知道里面的厉害,这两个小冤孽私定终生可以慢慢整治,只是在府里私会的事比较棘手,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,不如趁着事情还没暴露,把司棋弄出去,留着些脸面。何况,司棋到底是自己的外孙女,出了事,还是要罩着的。 王善保家的道:“别跪我了,蓬头垢面的像什么样子,亏你还是个大丫鬟,竟这么容易被男人哄骗的,几句花言巧语就连府里的头脸都不要了。” 司棋被她说的脸红耳热,低头不语。 王善保家的道:“洗把脸去吧,安生过几天,我找个便宜的时候去求太太,只是太太放不放那是你的造化。” 司棋听后,忙又磕了好几个头,方跪安出去。 晚上张妈传话来,说潘表弟已收了信,叫她放心。可她如何放得下呢,一天不出去,这心便悬一日。 又过了数日,司棋像往常一样伺候迎春饭毕,只听太太跟前丫鬟来报,说太太念姨爹姨娘盼姑娘家里去,姑娘又在府上尽心尽力服侍二姑娘这些年,特开恩准了回家婚配去。 司棋苦等这么久,终于等来了消息,忙倒茶请坐,那丫鬟只道不必忙,嘱咐司棋收拾好东西,去往外祖母那里。说罢,自回太太屋里去了。 一时间,紫菱洲上下已知司棋家去的消息,只见绣桔莲花等都是红着眼睛,司棋笑道:“哭什么,我这是家里去,爹娘已给我备好嫁妆,回去嫁人的。” 绣桔道:“好好的,嫁人做什么,这大观园里,姊姊妹妹在一起多快活。” 司棋道:“好妹子,咱们住这紫菱洲,好了这些年,纵我这家里去,也是惦记着你们,若有机会除出了这府门,定要去找我。你们要好好伺候姑娘,姑娘好性,莫让旁人欺负了她去。” 众人闻此言哭了一场。 后司棋到迎春面前拜别,只见迎春端坐着,双目含泪。 司棋跪在迎春面前,道:“姑娘,你我主仆一场,如今,我家里去了,想府里另挑好的丫头与姑娘使,司棋不能跟着姑娘出嫁了。” 迎春垂泪道: “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,你既得了好去处,我也不拦着你,只是一点,若以后有了什么难处,定捎个话给我。” 司棋听此言,不免哭了一场,连磕了几个头。 晚间,周瑞家的来接司棋外头去,众人辞别,皆有不舍之意。 司棋刚出紫菱洲,只见绣桔后头赶来,一面擦着泪,一面将一个绢包交予她,道:“这是姑娘给你的。主仆一场,如今一旦分离,这个与你作个想念罢。”司棋接了,不觉更哭起来了,又和绣桔哭了一回。注1 周瑞家府里还有事情,只等打发了司棋后忙去,忙劝了几句,催促司棋快走,二人只得散了。 待出了西边角门,一辆马车停在那里,爹娘早已等在外面多时。 司棋回望墙里,不免怅然,脚步放慢了些。从此以后,这贾府是再回不去了。 注1:出自《红楼梦》第七十七回 这只金凤后面要考哦^-^ 第9章 枣泥梅花糕 司棋惊道:“什么,柳湘莲要退婚!” 司棋她刚出贾府,就被听到的第一消息震惊到了。 春婷将一颗剥好的榛子仁放进司棋的嘴里,好合上她张开的嘴巴。 春婷道:“柳湘莲疑她,说不做那剩王八,就跑到小花枝巷来要回定礼。你也知道三姐的脾气,估计越想越委屈,一气之下抹了脖子。” 第14章 “啊!”司棋惊声喊出,她素知三姐刚烈,可不曾想竟寻了短见。 “她现在如何,已是大好了?” 春婷道:“自然是大好了,不然你表弟还能去薛家做学徒?” 司棋道:“我不知这其中故事,若知如此,便不求她这些事情了,想她这几日定是难捱,好不容易闯过鬼门关,又要为我的事为难。” 春婷道:“你也不必多心,若真的为难,我们就想别的办法了,自然不去烦她。” 司棋道:“她和那柳湘莲现在如何了。” 春婷道:“唉,柳湘莲自打见了三姐的模样,又见她如此刚烈,也知道了三姐等了他五年,如今说什么也要娶三姐为妻,可三姐被伤了这一遭,兴致不大了。” 司棋冷笑道:“好好一桩姻缘,那姓柳的非要闹得鸡飞狗跳。我初以为,柳湘莲是因为自觉退婚无理,所以帮着又安进薛家做学徒,如今看来,他还是觊觎三姐之姿,这等眼浅的皮囊货,还留着他干什么,得了空,我去骂骂他,给三姐出气。” 春婷道:“你可行了吧,你未来相公还是人家说情做的学徒呢。” 司棋道:“我明儿个就叫又安回来,这个人情说什么也不领了。” 春婷道:“你且安生些,我看三姐也并非断了这个念想。” 司棋道:“你是说,三姐还是想和柳湘莲在一起?” 春婷道:“要不然,为啥他们俩走的那么近,还一起商量着开店铺。” 司棋也暗暗称奇,按说男女大防,都该避着些,更何况,他俩还曾有婚约,如今退了婚,照理讲应该永不再见,可听春婷刚才所言,二人丝毫不避讳,出入结对,若说不是三姐还对柳湘莲有意思,那着实是没什么道理。 司棋道:“三姐若还有那个心思,为何她不同意续婚啊?” 春婷道:“这我可不知了,我问过三姐,是不是对柳湘莲还有情谊,她说没什么特别情谊,以后就是生意伙伴了,免不了往来。我又问,你们俩毕竟有过婚约,怎么还能一起做生意,她说的什么‘分了手也能做朋友’。自打她伤了以后,常说些不经之谈,我竟是不懂了。” 司棋摇摇头道:“三姐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,或许将这世上的男女之爱、人情世故、利益名声都看开了吧。” 春婷道:“所以说呀,咱们想不通这些事。你既已出来,就好好过活,三姐说让你这几天且先在家,过几天等店铺开了张,有你忙的。” 司棋道:“我?我一个姑娘家家,除了伺候人,还能做些什么。” 春婷道:“三姐说,你在大府工作过,又曾做到了一个院落的的高管,无论是技术还是经验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。” 司棋啧啧称奇,听着春婷转述三姐说的话,感觉到三姐变化之大,超出她的想象。 难不成真是被柳湘莲伤的太深,导致精神错乱? 自打那晚给柳湘莲看过企划书之后,尤杉也顾不上刚好的身体,连着好几个晚上制图,打板。想着以最快的时间将企划书里的内容落实。柳湘莲劝她,说开店也不急于一时,何苦累坏了身子。尤杉哪里是听得了劝的,只说没事。柳湘莲见她如此,只得也跟着一起没日没夜的忙起来,想着自己若帮着一点,尤杉便少辛苦一些。 两人忙的不可开交,从店铺设计到施工,凡事亲力亲为。 不出一月,店铺的装潢就差不多了。 薛蟠时不时的会去看看。这日,他从外地收租回来,便到店里看看,一进屋只觉金碧辉煌,星光耀眼,店铺已然建成,剩余一些软装随时可置办。 尤柳二人与一些工人在内,柳湘莲见薛蟠来了,忙出来相迎。 只听薛蟠说:“兄弟,你这店铺装的不错,宫里也不大致如此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兄弟抬举我,我这店如何与你薛家的店比,你那金店恨不得墙上都贴金箔,那才叫一个奢华。” 薛蟠道:“嗨,我那店开得早,装的俗不可耐,不像你这店,金碧辉煌却又雅致,有几处真颇有宫里的样子,怎么?你找了哪位宫里出来的师傅给你做的图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哪里认得什么宫里出来的师傅,一切都是三姐设计的。” 薛蟠奇道:“三姑娘?” 正说着,只见尤杉从后面出来。 “薛家大哥来了,刚才在后面忙一阵,没第一时间出来相迎,莫要嗔怪。” 薛蟠道:“欸,妹子一天事物繁忙,哪像我大闲人一个,再说我三天两头的来这里,还当我是客?” 尤杉笑道:“是这么个理。大哥来此,刚好这店铺装的差不多了,您家里买卖做得大,帮我们看看,可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。” 薛蟠四处逛了逛,只见处处剔透,无一不讲究,一层修的如此,不知二三层如何,便道:“楼上那两层装好了吗?前些日子还是草灰墙面来着。” 柳湘莲道:“装好了,大哥这边上楼,咱们去瞧瞧。” 薛蟠上了二楼,不曾想这二楼更加骇目,不似一楼那样恢弘,修的更为舒适些,更有几处布局与细节与宫中相近,但都巧妙地避开了忌讳。 薛蟠问尤杉:“妹子可是去过宫里?” 尤杉说:“我一平头百姓,几时能去那地方,不过是看了些宫中绘画,就照搬了些美图,我看其他店也有这般做的。” 第15章 薛蟠点点头,外头人仿照宫里做些家居装饰也是有的,但因没去过宫里,只照着做了个皮,大多不伦不类。而此间店铺处处考究,不可同日而语。 尤杉心想:“古代的尤三姐自然没去过宫里,但现代的尤杉可没少去,不光是皇宫,国内外的博物馆,也是常客。为此,门票钱可没少花。” 薛蟠再往上走,只见三楼只是做了些大致装潢,摆有几张桌子,几面上了锁的柜子。 尤杉道:“店铺刚开始,有两层足矣,等生意大些,这层自有用处,目前这层用作库房和锻打室,等生意大了,就另寻库房了。” 薛蟠道:“妹子果然想的周全。”转而对柳湘莲笑道:“兄弟你得了妹子这般神仙人物,福气不小啊。” 柳湘莲笑道:“亏的三姐助我,不然这店铺也不能这么快落定。” 薛蟠拉着柳湘莲下了楼来,两人将各处又看了看。薛蟠越看越佩服,道:“妙,三姐实属妙人。兄弟你得此贤内助,怎么不快将婚期先定下,反倒是店铺先立起来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与三姐的婚期还不知何年为好,索性先将店铺开起来,若店铺立得住,婚期恐怕也不远了。” 薛蟠道:“兄弟,成家立业,这成家在先,再说,三姐如此帮你,你不给人家一个名分,这与理不通啊。” 柳湘莲暗暗自苦,他何尝不想三姐嫁他,可惜,三姐除了与他讨论事业,并不与他说别的,关于店铺,两人也已谈好分成,每一项都分的仔仔细细清清楚楚。柳湘莲不喜欢这样,但三姐执意如此,他也无法。 薛蟠在店里且逛了个把时辰,又与柳湘莲续了会儿话,临走前告诉柳湘莲,若遇到什么难处只管开口,缺了什么东西就去自家店铺拿,柳湘莲一一道谢。 送别薛蟠后,尤杉开始收拾东西,她熬了好几天,今天不打算再熬了,想早些回去休息。 她刚出门,就看到柳湘莲架着马车,停在店铺门口。 柳湘莲道:“送你回家。” 尤杉笑道:“你今儿没骑马来?” 柳湘莲道:“马停在后院了,你劳累了几日,坐在马车里靠一会儿舒服些。” 尤杉笑了笑,掀开布帘,上了马车。车里的螺钿扶手几上多一个纸包,上面写着‘福园馆’三个字,这家店经营各色糕点,是整条街最有名的甜品店。 尤杉剥开来尝了一个枣泥梅花糕,古方古制,香甜软糯,自有一番风味。 尤杉掀开帘子,坐的离柳湘莲近一些,道:“早就想尝尝他家的糕点,只是没腾出空来,你倒是个有心的,知道我想吃。” 那日,尤杉与柳湘莲照例在店里忙活,见一群人排队,尤杉只是问了一嘴排的是什么队,柳湘莲便记在心上了。 柳湘莲见她身子探出门帘外,提醒她道:“你往里面坐着些,夜里风大,又是乘着马车。” 尤杉道:“你赶得又不快,何况忙了一天,吹吹风才舒服。” 尤杉又往前坐了些,离柳湘莲更近了。 只听她在柳湘莲耳边说:“我们选个好日子吧。” 柳湘莲赶马车的手不禁抖了一下,道:“好日子?” 尤杉把他赶马听得不清楚,便又大声了些,道:“对呀,是时候选个开张的好日子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哦,自然是要选的,这店铺也装的差不多了,该选个好日子了,回头我找个厉害的师父看看。” 尤杉道:“嗯,就这么办吧。对了,二爷在老家可还有家丁?” 柳湘莲道:“有的,前些年我云游四方,所以家里的仆人都没带出来。我们柳家虽然现在没落了,但我出生时,家里给配的下人是全的,共两个教引嬷嬷、四个小厮、四个丫头,嬷嬷自然是不会跟着我出来,但四个小厮和丫头大致还是可以要出来的。” 尤杉道:“那就太好了,咱们店铺刚开张,正缺人手,若有知根知底的奴仆,那再好不过。” 柳湘莲道:“过些天,我就回柳家一趟,把原来跟着我的那几个奴仆带回来。” 尤杉道:“柳家如果不放,你也别跟他们计较什么,只管回来。人手不够,咱们就自己多做一些,别因为这些和他们生气,毕竟你离家这么多年,那些小厮和丫头说不定早就分出去或是卖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不过几个小厮丫头而已。”他苦笑一声:“我爹娘没的时候,家里就将我爹娘的钱都冲进公家钱庄,若不是我将钱财看的不重,又看在他们是我的亲人,有些情分在,不然早就和他们断了关系。如今几个小厮和丫头而已,不至于因为这些生气。” 尤杉不曾想柳湘莲还有这么一段经历,便道:“你如今和家里联系的多吗?” 柳湘莲道:“年节祭祖是要回去的,只是回了柳家,自觉一年比一年生分。早些年我还小时,大伯父健在,我还愿意在家待着些,自打他去了,我也便不喜留在家中,到处闲逛,后来索性做了游侠。去年我回家中,竟连我先前住的屋子也没了,我旧时的一些玩意儿也一并没有了,大除夕夜,在客房睡了一夜。” 尤杉看着他的背影,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。 尤杉道:“有时间,我陪你一同去看大伯父,告诉他如今的柳湘莲已长成大人自立门户,又有了自己生意,大伯父可以安心了。” 第16章 柳湘莲笑笑,觉得身后暖暖的。 尤杉说完这句话,自觉无趣,这个话题提的不好,她刚要说起一个开心的话题时,只听柳湘莲问到:“三姐,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。” 尤杉道:“你问吧。” 柳湘莲道:“你当初为什么要一心嫁我,并等了我五年呢?” 第10章 双色碧玺葫芦金叶耳坠(1) 尤三姐为何会等柳湘莲五年,而且还非他不嫁。 尤杉又不是尤三姐,她怎么会知道这事儿。如果料到有一天会穿书,她就细读红楼梦,揣摩下人物内心了。如今,只好凭着记忆,把书中尤三姐看中柳湘莲的原因大致说了一遍。 “五年前老娘家里做生日,妈和我们给老娘拜寿。你在台上串客,唱的小生,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就是见这一次,你便认定了我是吗?” 尤杉道:“怎么,你不信?”? 柳湘莲道:“情不知所起,一往情深。这种感觉,我怎会不信。” 尤杉一边说着一边想,这尤三姐怕不是个追星少女,见到台上的爱豆,一秒入坑了吧。 尤杉道:“不过,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,现在咱们两个一起创业,就把之前的那些一笔勾销吧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知道是我不好,轻信了别人的话,如今这般也是自作自受。” 尤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,道:“兄弟,一个女人而已,何必如此挂怀,等到咱们生意做大了,金银滚滚而来,你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,到时候想嫁你钻石柳老二的姑娘,能从这儿排到小花枝巷。听我一句,这爱情呀影响财路。” 柳湘莲笑道:“那我可要反驳你了。” 尤杉笑道:“愿闻其详。” 柳湘莲道:“所谓易得千金宝,难得有情人,钱财不过身外之物,人活于世,活的就是那么点真情实感,若是将情抛了,只留钱财,那不过铁人一样,浑身锈气,大体也没什么人味儿了。” 尤杉笑道:“我也不知你这话是不是在骂我,但我不恼,主打一个自由民主平等,我也愿意和你交流,只是,你可知那些将感情全抛了的人,未必是无情,反而是天生有情,只是被伤了,就再不敢付出真感情了,封心锁爱、游戏人间不过是保护自己罢了。” 尤杉想想自己那半打多的前男友,她喜欢帅哥不假,但要和一个人携手走向一生,她没那个勇气。 尤杉道:“与其追逐虚无缥缈的爱情,不如抓住真金白银,做个富甲一方的独孤老太。” 柳湘莲道:“原来是被伤了。” 尤杉道:“你可别往自己身上揽,我说的是某些人。” 柳湘莲笑道:“我说的也是某些人。” 马车拐进小花枝巷,夜深,院门锁着,尤杉敲了好几下,也不见有人开门。 柳湘莲道:“你每日早出晚归,下人们烦透你了吧。” 尤杉道:“我是跟着姐姐住进来的,在这算不得正经主子,自然做什么都有人挑,回头给上夜的拿些吃酒钱,免得受白眼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那边的院子都已收拾妥当,你何不住进去,那边离店铺又近,你我一同出入也方便。” 尤杉笑道:“谢二爷好意,还是算了。” 柳湘莲还要再劝说时,只听嘎吱一声,院门开了,上夜的下人一脸猪肝色,皱着眉头愠气缠绕。 尤杉站在门里道:“多谢二爷送我,你回去慢行。”话音未落,下人便将院门关上了。 又过了几日,柳湘莲寻了个师父,拟了好日子,准备起开门营业的事。他将师父写的贴符带在身上,到店铺里寻三姐去。 刚进门,只见司棋正在一楼打扫柜台,便上前行一礼,道:“司棋姑娘,这么早就来了,潘兄弟在薛家做学徒可还好?” 司棋抬头见是他,只是略点了一下头,说了句:“都好。”便忙自己的事去了。 柳湘莲见她好似不愿意搭理自己,也不去管她,独自上楼寻三姐去了。 此时尤杉正坐在桌前改图,见柳湘莲来了,便招手让他来瞧。 尤杉的画工一流,出来的成品与图样无甚差别,只见她此时正绘制一对耳坠。 尤杉指着图说到:“这是我的新设计,你看如何。” 柳湘莲道:“前儿不是画了一本耳饰图样,这会子怎么又画了这个。” 尤杉道:“这个不同,这是我为薛姨妈做生日而特殊绘制的。” 柳湘莲道:“到底还是你心细,下月薛姨妈过生日,薛兄弟请我去家里一聚,我正想该拿什么样的礼物出来,这下有你亲自制作,断没有不中意的。” 尤杉将图样拿近了给柳湘莲瞧,道:“你看这个耳坠,我打算用上下两色碧玺雕成葫芦状,顶部用黄金打成叶片,灵巧又不失大方。” 柳湘莲点头称赞道:“你的设计我向来放心,与你初次喝酒的那晚,你一口气拿出四十余样饰品图的时候,我已然很佩服了,结果你告诉我,这只是你的设计的一小部分,后来你又把几大本图样拿给我,我只觉这天下竟还有你这般神仙人物,现在无论你拿出什么新奇设计我都不稀奇,尤三姑娘本该如此。” 尤杉对自己的设计和技术相当自信,夸她的制作出来的首饰,比夸她长得漂亮更让她高兴,毕竟在尤杉心里,她的长相是她父母的杰作,而这些首饰,是她自己的杰作。 第17章 尤杉道:“我另设计了一对米珠碧玺耳坠,送给薛大姑娘,听说薛姑娘不喜欢那些华丽的饰品,这对米珠碧玺耳坠简洁可爱,最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。” 柳湘莲道:“嗯,你需要的这两对耳饰用的原石,咱们可以去薛家的石艺坊找。” 薛家的石艺坊是整座金陵城最大的原石采购地,几乎所有的首饰店都在那里进购原石。 柳湘莲道:“快到晌午了,你忙了一上午想必也饿了,我带你去近处的酒家吃些便饭。” 尤杉道:“不了,薛姨妈的生日不剩几天了,咱们得抓紧时间。” 柳湘莲道:“那也不差一顿饭的功夫。” 尤杉道:“我早上让丫头做了饭团,不吃可惜,你要是不嫌弃,就和我一起吃。” 柳湘莲道:“也好。” 说话间,尤杉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食盒来,又让小厮备好马车,出门前嘱咐了司棋几句,让她打扫完就回家休息,不必等她。 尤杉拿着食盒对柳湘莲道:“想吃的话,就跟着来。” 柳湘莲扶着尤杉上了马车后,自己也跟着进去了。 上车后,尤杉把食盒放在扶手几上打开,只见里面码着黄、紫、绿、白四种颜色的饭团。 尤杉道:“这黄色的,是掺了黄米,里面放了熏鸡肉和火腿,是咸香口。紫色的是取甜菜根的汁液煮的米饭,里面裹得红豆沙和芋头。绿色饭团取菠菜煮过的水,裹得玫瑰花与蛋黄,白色的里面是猪肉和肉松。” 尤杉捡了一个紫色的,将余下三个都给了柳湘莲。 柳湘莲吃了一口,只觉米饭软糯,里面的肉蒸的香而不腻。这饭团不起眼,竟别有滋味。想自己行走江湖,带的干粮大多是馒头和馕,这饭团,还是第一次吃到。 尤杉吃着饭团,想起自己创业初期,忙的连一个完整觉都睡不好,经常一边坐着公交车,一边啃面包,就为了节约一点车费和时间。 饭毕,尤杉又从食盒里拿出一竹筒清茶,倒两杯,与柳湘莲一起喝了。 不一时,到了石艺坊。掌柜的见是柳湘莲来了,叫小子搬来凳子,又让人沏了一壶好茶。 柳湘莲只叫众人别忙,自己不过来挑一些原石,挑完便走。 尤杉对掌柜的道:“咱们这可有上好的双色碧玺,要透一些。” 掌柜的不敢怠慢,忙带了二人进了内间,里面整间屋子都是上好的原石。 只见掌柜从最上面的架子上拿出一锦盒,打开来,里面一包包的绢袋。掌柜又拿来一缎面平盘,将这一包包绢袋里的原石铺到上面,共有大大小小十来块碧玺,皆是上品。 尤杉将这一盘原石扫一眼,便挑出一块来,对柳湘莲道:“这块看着怎么样?” 柳湘莲道:“你定就好,我看都不错。” 掌柜的见这姑娘年纪轻轻,没想到是个行家,伸出大拇指夸赞道:“姑娘好眼力,这块双色碧是去年在西域收的货,这是那一批货中,最上乘的。” 尤杉在看到这块碧玺后,就已经在脑内将它切割完毕,整块碧玺上蓝下红,越往下色彩越浓,正配自己的双色葫芦耳坠。 尤杉又在盘子里,挑选了几块浅色小块碧玺,用来制作薛宝钗的耳坠。 尤杉道:“掌柜的,咱们这里也是可以帮着雕琢加工吧。” 掌柜道:“那是自然,不知姑娘要加工成什么样子。” 尤杉把自己画的图样拿出来,对掌柜的道:“请帮我按照图上的样子,雕成葫芦形状。尺寸、工艺我已经写在上面了,这对碧玺是要做耳环的,要留穿道。” 掌柜的一一记下,吩咐底下小子请这里工艺最好的师傅来雕。 所有事物交代完毕,柳湘莲正要拿出银票,只听掌柜的说:“我家少爷说,柳爷新店开张,少不得用钱,凡是在我这儿买的原石,帐都可以先赊着。” 柳湘莲笑道:“多谢你家少爷美意,以后少不得掌柜的多帮衬,只是今日拿的这块碧玺我非得付钱不可。” 两人推让了一番,掌柜方才收了银票。又亲自送二人至大门口。 回去的时候,是整座城最繁忙的时候,夕阳的余晖洒满整个金陵城,尤杉指着天边的黄蓝交接的地方说:“你看,这天像不像块碧玺。” 柳湘莲点头的时候,他们的马车正穿过热络的街道。 尤杉很想把这个片段用相机照下来,但是只能记在心里。 关于薛姨妈的生日有两个说法,一个是冬季,另一个是夏季,这里选用的是夏季。 第11章 双色碧玺葫芦金叶耳坠(2) 二人回到店铺时,门口上着铁锁,司棋已经离开了。 进了屋后,尤杉就直奔三楼开工。她打开工具箱,拿出她的那些打铁小工具,打算大干一场。 柳湘莲看着新奇,索性拉一条凳子过来在她对面坐下。 尤杉道:“你不去休息一下?” 柳湘莲道:“没什么累的,看一下你平时是怎么做首饰的。” 尤杉笑道:“难不成是想偷学技艺?” 柳湘莲道:“我粗手粗脚的,舞刀弄剑还行,这种细致活可不成。” 尤杉道:“你若想学,我可以教你,只是这次就不教了,得赶时间做出来。” 只见她把一根金丝搓细,又加热一块金片,待软时捶打。 第18章 柳湘莲还是第一次看她制作首饰,只见她两只手好像变戏法一样,不一时葫芦叶子就做好了。 柳湘莲笑道:“你就是教我,我也未必学得会。没个三五年只怕练不出这手艺。” 尤杉道:“我现在做的这对双色碧玺葫芦金叶耳坠并不难,对于有手感的人,按部就班的练习,半年不到就能做到这种程度。没那个手感,一年也练不出来,凡事都讲个天赋。” 柳湘莲道:“那你练了多久。” 尤杉突然顿住,然后很快反应过来,道:“要说正经练习是没有的,我又没有师傅教,不过闲来无事自己鼓捣点金丝银线,做些小串珠,后来又锻造些复杂的首饰,也不敢让母亲姐姐知道。” 尤杉从抽屉里拿出一股软丝来和一盒子小琉璃珠,让柳湘莲试着串些珠串。 柳湘莲道:“我看着便好。” 尤杉见柳湘莲看的入迷,感觉他把自己的打铁过程当成是治愈类视频来看了。想当初她自主创业时,为了吸引顾客,在网络上发表了不少制作首饰的视频,给她的店铺带来了不少流量。 尤杉道:“我还有很多技法不会,以后有机会,得找个厉害的老师傅带我。” 柳湘莲道:“你已经很厉害了。” 尤杉道:“这才哪儿到哪儿,不足的地方多着呢。有些古法制作工艺我还不会。” 尤杉想到之前在书里看到的那些已经失传的工艺,如果能利用这次穿书把它们传承下去,也算没白来一趟。 尤杉已经做完锻金部分,就等石艺坊雕琢完碧玺,回来拼装即可。 尤杉又将给薛宝钗挑选的碧玺拿出来,那几块小碧玺,尤杉自己就能打磨,所以没有留在石艺坊。 她拿出一段金线,将磨好的碧玺和米珠穿进去,不一时,送给薛宝钗的米珠碧玺耳坠就制作完成了。 柳湘莲当初看到图样的时候,想着这制作耳坠得有多难,不成想,这亲眼看到后,原来制作起来这么简单,给了他一种他也行的错觉。 柳湘莲道:“这个简单。” 尤杉道:“会了不难,难了不会,所有的制作工艺,熟了之后就都不难了,各家的制作工艺大差不差,难得的是设计。” 她翻开自己的图册,将自己最新设计的这两款耳坠夹在耳饰图样册里。她这么用心的打造这对耳坠,一来是因为薛家一直帮衬着柳湘莲开店,虽说薛家的鼎力相助是因为柳湘莲对薛蟠有救命之恩,但人情总得有来有回,她如今既与柳湘莲是同一条船上的人,免不得帮他记着这些人情往来。二来,薛家是负责宫里采买,平日里交往的非富即贵,这对耳坠是一个非常好的展示机会,她要用这对耳坠,打响伊莲轩这个品牌的第一炮。 话说小花枝巷这边,贾琏与尤二姐在夜里百般恩爱,几轮颠倒过后,满意睡去。是夜,贾琏悠悠醒来,见二姐坐在窗边,似有忧愁之态,便柔声唤她。尤二姐走过去,被贾琏一把搂住,笑道:“人人都说我们那夜叉婆齐整,如今我看来,给你拾鞋也不要。”注1 尤二姐道:“你惯会打趣我,你那婆娘是侯府千金,我如何比得。” 贾琏道:“什么侯府千金,大字不识几个,又是个酸醋缸,哪比得上你甜似蜜罐。”说着便去衔尤二姐的口。 尤二姐受了之后,叹道:“我自小随母亲入了尤家,后周旋于东府,如今跟了你,过了两月顺心日子,日子虽浅,但既做了夫妻,便生是你的人,死是你的鬼,我终身靠你,盼你永念咱们的夫妻情分。” 贾琏想自己这几日没来她这里,尤二姐定是胡思乱想起来,笑道:“前些日子,我家里那婆娘看得紧,来你这边便少了,难为你寂寞些,今儿我这一得空,就直奔你这边来了,自打与你做了夫妻,再没了别的心思,连我积年所有的梯己都一并搬了与你收着,你可莫要看薄了我这片心。” 尤二姐道:“你我夫妻情深,正是因为你带我不薄,每每想起不能替你在府里尽孝,终是憾事,自古忠孝节义,盼着有一天能进了贾府去,日夜伺候你。” 贾琏听闻此言,知她想进荣国府,可惜那府里有凤姐那只母老虎,他怎么敢把尤二姐弄进去,何况,家中老太太、太太俱在,他偷娶之事本就在国孝家孝期间,这事若是传去老太太与太太耳朵里,还不知该怎么惩治他呢。 他见尤二姐一脸娇弱之态,只好哄她道:“我自是想与你天长地久,只是,如今国孝家孝两重在身,娶你本就是违旨背亲之事,如何往家里说去。你且等着,那婆娘累病着,只怕活不久,等她一死,我就把你接进来。” 尤二姐听了,自觉有了盼头,她倒不是盼着王熙凤快点死了,只觉得了贾琏这话,自己以后便进府有望了。 贾琏忙问起尤三姐来:“三姐与柳湘莲的事最后怎么样了,不是说不续婚约嘛,怎么两人成双入对,竟比真夫妻还真。” 尤二姐道:“我那妹子我也搞不懂,她言之凿凿说和柳湘莲再无可能,却天天往人家那里跑,也不怕带累坏了名声。” 贾琏道:“她恐怕是后悔了吧,毕竟那柳湘莲如今得了薛家帮助,模样也俊,别说一个被退过婚的女子,多少大家闺女都得挤破头想嫁。她如今端大了,面上又拉不下脸说续婚约的事,只好天天缠着人家。改明,我去帮她说和说和。” 第19章 尤二姐道:“我劝你莫去趟这趟浑水,我那小妹子心思最是猜不透,她向来藏奸,与她一块这么久,我都不知道她会锻打首饰,还有,若不是那日咱们逼她嫁人,估计到现在她也不会说自己倾心柳湘莲的事。” 贾琏道:“哦,三姐若有这个手艺,倒也是好事。” 尤二姐道:“他们俩的事,母亲都管不了,咱们就别跟着掺合了。” 贾琏听她说得有理,便将三姐的事放下,复与二姐恩爱起来。 且说薛姨妈生日这天,因不是整寿,年岁也不大,薛府未大办宴席,只是请了些亲戚和平日里熟识的朋友过来一起乐呵乐呵。 尤杉是跟着柳湘莲一同进的薛家,一进大门,迎面一座高大影壁,雕刻着牡丹争艳图,绕过影壁,只见飞檐翘角,一派大家风范。 尤杉虽然去过不少园林参观,但这次不一样,这次园林的主人还在,自己属于去别人家做客,自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,她问柳湘莲:“你可来过薛家?” 柳湘莲道:“我也是第一次来。” 尤杉道:“那你怎么这么自如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家虽然不如薛家这么大,但是局部挺像的,有种熟悉感。” 尤杉时常忘记,柳湘莲祖上阔过这件事。 进入正厅,只见薛姨妈坐在正中间,旁边不知哪个府上的太太,两个人正叙着话。 只听身后一男子声音:“柳兄弟来了,快里面坐。” 尤杉回头,果然是薛蟠,只见他满面红光,穿戴也比平时华丽写些,拉着柳湘莲衣袖往薛姨妈的方向带。 薛蟠道:“妈,柳兄弟来了。” 薛姨妈见是柳湘莲,满脸笑意,说:“小柳终于来了,多亏有你,不然我家这不争气的冤孽还能站这儿?”说着拉着柳湘莲道:“自打你救了我儿,还不曾当面道谢。” 柳湘莲见此状忙道:“姨妈莫要如此说,我不过是路过碰巧救下,还是薛兄弟自身福大命大。” 薛姨妈道:“他什么样我最清楚不过,到哪儿都是个讨嫌的。” 尤杉站在柳湘莲身边,薛姨妈见她身材婀娜,容貌绝美,一见便知是和柳湘莲订了婚的尤三姐,笑道:“这位是尤家三姑娘吧,果真是绝色,先前听说小柳要娶亲,我还和别人说,你柳兄弟那个模样,得找个什么样的相配才好,如今一看,我倒是白操这心了,三姑娘这模样,这身段,若不是你柳兄弟,没人配得上的,怨不得小柳时常挂念着。” 尤杉听此言,明白他二人退婚的事,薛家是不知道的,只是如今在薛家生日会上,尤杉不便说明,只得微微一笑。 注1:出自红楼梦第六十五回 。 这段时间里,感谢所有一直关注我的小伙伴,虽然收藏很少,但是已经非常感激了,前几天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个评价,兴奋的手舞足蹈,无论这篇文成绩如何,我都会持续保质的更下去,永不弃坑。 第12章 紫翡穗纹钗(1) 薛姨妈将尤柳二人拉一块细瞧,越瞧越般配,不禁问道:“听说院子已经收拾利落了,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成亲啊?” 尤杉见薛姨妈嘴角上扬,一脸cp粉磕到糖的表情。她实在不忍心在人家生日宴会上戳破那层糖纸,只能尴尬笑笑,然后转移话题。 “姨妈,祝您福如东海,事事顺心,这是给您准备的一点心意,一对双色碧玺葫芦金叶耳坠,寓意福禄满堂。” 薛姨妈笑道:“还备什么礼物呀,你们来我这儿,我就很高兴了。” 尤杉打开盒子,特意将这对耳坠展示出来,只见耳坠宝辉莹莹,金灿闪亮。 薛姨妈出身富贵,这些贵宝首饰不知见过多少,但这对耳坠别出心裁,寓意又好,一见便喜欢上了。她将耳坠拿出来捧在手心,给旁边的太太们看:“你瞧,这孩子有心,送我的。” 太太们不住夸赞,一来薛姨妈的生日,众人自然想她高兴。二来那对耳坠着实是漂亮,夸赞也是发自真心。 此时,尤杉又将另一只锦盒打开,道:“我这里还有一对耳坠,是送给薛大姑娘的,听闻薛大姑娘才貌双全,万人不及她一个。我们这俗人,也不知送的这东西,合不合她心思,她若是喜欢,我们也就安心了。” 薛姨妈接过那锦盒,只见里面一对米珠浅粉碧玺耳坠,小巧文雅。薛姨妈生平最得意她这闺女,听有人如此夸奖自己的女儿,比夸她自己还高兴。想自己的女儿平日里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,这对耳坠如此可爱素雅,女儿定能喜欢。 薛姨妈笑道:“难为你想着她。一会儿她出来,我叫她亲自带上。” 原来是薛宝钗此时不在这里。尤杉想,难怪,若是此刻薛姑娘在,就凭她那善于逢迎的劲儿,应该早就出来道谢了。 尤杉在看书时,不太喜欢薛宝钗这个人物,觉得她太过圆滑,但又不得不佩服她。转念一想,进入社会后,谁不是见人说人话,见鬼说鬼话,就连自己都不例外。 忽而小丫头们跑进来说,薛大姑娘来了。 话音刚落,只听帘栊响处,几个小丫头簇拥着一个穿着鹅黄绸缎的妙龄少女,她轻施粉黛,嘴角含笑,颈上带了一条粉晶珠链,见了众人先是行了一礼,举止皆是大家风范。 薛姨妈牵着女儿的手,将她引荐到尤柳二人面前,道:“这是你柳兄弟和尤三姑娘。咱们平日里总说要去亲自登门拜谢,可巧有事耽搁了,直至今日才见。”薛姨妈又命丫头把刚刚尤杉送的耳坠拿过来,道:“这对耳坠是你尤三姐姐送的,还不快谢过。” 第20章 薛宝钗道:“谢过姐姐。” 薛宝钗行了一礼,尤杉急忙扶住,双手托着她的小臂不住地看。 尤杉表面平静,内心早已波涛翻涌,她的老毛病又犯了,这薛宝钗实在是太好看了! 书中所写的脸若银盆,眼如水杏,直到亲眼看到薛宝钗的那一刻,才有了实感。她皮肤的那种通透感,根本不是任何粉底液能画出来的,妥妥的无暇水光肌。还有她的眼睛,大而有神,如戴了美瞳,如果不是亲眼所见,尤杉根本不信还有这种美女。 薛宝钗同时也被三姐的美貌惊艳到,只是她平日家中先生教导她不要谈论别人的外貌,即使是夸奖也要谨慎,所以只得将那些话止住,只说:“平日里听妈提起姐姐,今日就算是相见了。”薛宝钗又将耳环细看一番,赞道:“姐姐眼光果然不俗,这对耳坠十分合我意,可见姐姐费心了。” 她话音婉转,说不出的好听。 众人寒暄了几句,熟悉的便相互唠着家常。尤杉与各位太太都是初次见面,她一个现代人与古人中间不知隔了多少代沟,实在无话可说,而柳湘莲与一众男子外头去了,内屋里只剩下女眷。 薛宝钗似乎看出来尤杉的尴尬,便携了她的手,一同加入到薛姨妈的茶话会,她与太太们聊着天,同时又照顾着尤杉,时不时抛话接话,尤杉觉得她谈笑间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,说不出的舒适,当场黑转粉。 在薛宝钗的带引下,尤杉的职业技能此时发挥了重要作用。 “您这翡翠镯子真是透啊。” “您这迦南香木镯子是嵌金工艺,没几个师父能做出来。” “这簪子的鎏金工艺真是一绝。” 尤杉与太太们聊的不亦乐乎。不一时,外面下人来传,说请诸位太太们去院子看戏。 尤杉跟着看戏大队,一起去了后院。 众人选了地方坐下,尤杉环顾自周,见柳湘莲在一偏角坐着,便直奔他而去。 “你可倒好,捡了这么个好地方。” “这个位置太偏,那边中间有位置,离台子近一些,听的清楚。” “我可不去,我又不爱听戏文。”她转而一想,说:“若是你上去唱,我倒是可以听一听。” 柳湘莲看了她一眼,复转回头看戏,嘴角带着笑。 台上咿咿呀呀,尤杉也听不懂,险些睡过去,好在柳湘莲在身边,能帮她挡着点。 尤杉百无聊赖,眼睛四周乱飘,只见与她同排最左侧的那桌,独坐了个姑娘,她穿着藕色上衣,下面一条石榴裙,面带花钿,鼻子微翘,远远的一个侧面,就已美的不可方物。只见她的头不住的点着,显然和自己一样,也快睡着了。 尤杉噗嗤一下笑了,柳湘莲问她何事发笑。尤杉只说:“我今儿真是没白来,见了不少美妙女子。” 尤杉眼珠一转,将自己的紫翡穗纹簪插得实了些,轻手轻脚的向那姑娘的座位移过去,直到尤杉坐下,那姑娘还是瞌睡着,待她点头点的深了,猛的醒来,见身边多了个人,不免吓了一跳。 尤杉笑着道:“这位姑娘,你也觉得这戏无聊吧。” 那姑娘道:“台上唱的怪好的,只是我昨夜做活儿睡得晚了些,白日就犯困。” 尤杉道:“做的什么活儿?” 那姑娘道:“也没什么,就是些女红之类的?” 尤杉道:“你是谁家的姑娘,也是来给薛姨娘庆祝生日的。” 那姑娘道:“我不是客人,我就是薛家的人。” 尤杉:“哦?” 以尤杉的记忆,薛家只有薛宝钗一个姑娘,而她看眼前的这个女孩子,穿着佩戴皆不俗,显然不是丫鬟。更何况,如果是丫鬟的话,断不可能坐在这儿看戏。 尤杉问到:“你叫什么名字。” 那姑娘答到:“我原来的名字已经忘了,薛家给我取了新名字,香菱。” 第13章 紫翡穗纹钗(2) 那是尤杉第一次见到香菱,完全没有初次见面的尴尬。 尤杉觉得她像一朵绽放时被人发现的花,花儿自洽的舒展着,浑然不觉自己正惊叹着观看的人。 香菱道:“你是谁家的姑娘?” 尤杉道:“你叫我尤三就可以了。” 香菱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,口角含笑道:“原来是尤三姑娘,我听爷提起过你的。” 尤杉道:“薛蟠?” 香菱点点头:“嗯,爷和柳二爷走的近,每每提起柳二爷,少不得提起姐姐来。” 尤杉道:“他都说了什么?” 香菱道:“爷没口子的夸姐姐,说柳二爷的店铺,里里外外全仗着姐姐帮衬,就是十个男人绑一起也比不过姐姐的才干。” 尤杉笑笑:“哪里哪里,这店铺还不多亏你家爷的扶持,不然哪里来的本钱。” 尤杉在心里默念了一句:感谢金主爸爸。 香菱道:“听说姐姐会打首饰。” 尤杉道:“会一点点,不值什么。” 香菱倒了一杯茶水,递于尤杉,道:“怎会不值什么,姐姐太过自谦了。我看了你送给太太和小姐的耳坠,不但样式新奇,手工那是极好的,有姐姐这般惠秀玲珑之人,柳二爷的店铺定能红火。” 尤杉道:“有你家爷帮衬着,想不红火都难,我不过是会点小手艺,若是没了薛家相助,我这手艺也没处施展去。” 第21章 尤杉平时可不是一个谦虚的人,只是看着香菱的脸,又听着她斯斯文文的说话,嘴角就不自觉的向上,连人都变得谦虚起来。 香菱笑道:“手艺好,到了哪里都能施展开。”看了一眼尤杉头上的紫翡钗,道:“你这钗真是好看,也是姐姐自己打的吗。” 尤杉摸了一下头上的钗道:“这个倒不是。是我旧时母亲送给我的,我见这钗玉体通透,穗纹精细,便戴了它配这身衣服。这钗难得的是这上面的紫翡,工艺上没什么难的,要想做出来,你所想学,改明你去我那里,我教你,手把手的教。” 香菱听了后,眼睛泛起光来,瞬间又暗了下去:“爷要娶亲了,等太太生日一过,就要开始筹办娶亲的事了,到时候府里上下忙起来,只怕我是出不去了。其实,就算没有娶亲的事,我也是出不去的。” 尤杉一听薛蟠娶亲,到了嘴边的茶停住了,她知道香菱的结局,只要薛家这个新娘进了府,香菱的噩梦就开始了。 尤杉道:“敢问,订的是哪家的姑娘。” 香菱笑道:“这说来也巧了,去年柳二爷不是打了我家爷嘛。” 尤杉听到这里,不由得窘了一下,香菱还是一副自然模样。 “我家爷被柳二爷打了这么一顿,自觉脸上无光,愧对亲友,便想跟着老伙计出远门做买卖,也能躲个一年半载。这买卖跑的长了,有时顺路去亲戚家看看,上次回来的时候,路过“桂花夏家”,他们家也和我们一样是在户部挂名行商,富贵自不用说,家里田地不用说,单是桂花就种着几十顷地。他家里没有儿子,只夏奶奶带着姑娘过活,那姑娘出落得花朵般水灵,爷一眼就相中了,回来央求奶奶去求亲,奶奶以前也见过那姑娘的,又觉门当户对,又见爷极喜欢,只好打发人去求了,前儿个说定了,最近正拟日子操办婚事呢。”注1 尤杉将茶水咽了下去,她知道薛蟠是个喜新厌旧,不学无术之人。只因他与柳湘莲交好,所以在尤杉面前自然也有几分人样。等那夏家姑娘一来,薛蟠经由她一撺掇,香菱的小命难保。 只听香菱一脸天真浪漫道:“那姑娘在家也是读书写字的,一定和我们家姑娘一样知书达理,我这边也希望爷能早些娶她过来,到时候,我,姑娘,夏家小姐,也能在家起个诗社,一起作诗。” 香菱一边说,一边拿起桌上一枚茶果子吃起来,还不忘给尤杉递了一枚。 台上正演着《邯郸记》,只听唱着:“翠凤毛翎扎帚叉,闲踏天门扫落花。您看那风起玉尘沙。猛可的那一层云下,抵多少门外即天涯。您再休要剑斩黄龙一线儿差,再休向东老贫穷卖酒家。您与俺眼向云霞。洞宾呵,你得了人可便早些儿回话。若迟呵,错叫人留恨碧桃花。”注2 香菱听得入味,与尤杉相视一笑。尤杉见她如此,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。或许现在什么都不说是最好的,她还可以在美梦里多过一会儿。 尤杉道:“听说你会作诗。” 香菱羞道:“我那哪里叫诗,改明儿给你拿我家姑娘写的,那才叫诗呢。” 尤杉道:“我看过你写的诗,写的那么好,你还说你不会。我会打首饰,你会作诗,到时候,你教我作诗,我教你打首饰。” 香菱笑道:“那真是再好不过了,你如今说了这话,可不许忘了,我直等着那一天。” 尤杉道:“自是不会忘。” 剧散之后,香菱与尤杉一同入桌吃饭,尤杉本应该跟着柳湘莲一同坐在主桌,但尤杉执意要与香菱坐在一起,宝钗想,尤三姑娘与柳湘莲还未成亲,同姑娘们坐在一桌,也合乎情理,便将尤杉与香菱安排到主桌旁边的那桌用饭。 席间,香菱与尤杉一同吃喝说笑,香菱给尤杉讲她在大观园时候的事,尤杉给香菱讲一些珠宝首饰,她把头上的紫翡穗纹钗拔下来,将技法一一讲给香菱听,听得香菱连连称奇。 酒过三巡,席间的人越来越少了。 薛蟠有些喝大了,拉着柳湘莲的手,说什么也要柳湘莲留下,他偷偷凑到柳湘莲耳边说,等会儿酒席散了,我带你去个好地方,我觅了几个倌人,长得清丽可人,何不趁着新婚之前,快活去。” 柳湘莲道:“谢你一番美意,只是我得送你弟妹回去。” 薛蟠道:“我这边的小厮这么多,谁不能送她回去,你只说我留你在府上叙旧,她还敢说什么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和她一同出来,自然也得一同回去。” 薛蟠道:“兄弟,我这可是为你好,等你成了亲,可就不如今日这般自在了。你若是不敢,我帮你说去。”说完,就跑到尤杉面前,道:“妹子,我兄弟与我几日未见,今儿来我府上,说什么也得留他在府上一住,不如妹子也留下吧,我让丫头们给你收拾一间上房出来。”薛蟠看了一眼香菱,道:“我见你与我这小妾交谈甚欢,不如你们接着聊,晚了就住她屋里。”说着给香菱使了个眼色。 还没等香菱开口,尤杉便道:“不了,我晚上得回母亲那里,至于你柳兄弟,他爱留就留,我不管他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自然是和你一同出,一同回。” 尤杉眼神锋利的看了他一眼,又看了一眼薛蟠,然后转身柔声对香菱道:“我过几日店铺开张,你可一定要来呀。”说着将头上的紫翡穗纹钗拔下来,交到她手心里。 第22章 “这只钗送给你。我回头托人送一套打铁小工具给你,你可以试着做一做。你若有不懂的地方,就托人捎信儿来。我先回去了,我想有一天,我们定可以一起吟诗,一起做首饰。” 说完也不理柳湘莲,直径往马车去了。 柳湘莲想薛蟠告辞,三步并成一步,追着尤杉去了。 薛蟠暗自可惜,唉,这潇洒不羁的柳二哥从此被栓牢了。 薛蟠和香菱送尤柳二人至院门口,尤杉看了一眼高大的府院,和门中的香菱,她很想告诉她,如果没有天灾人祸,你应该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豪门千金,而不是在这里为婢为妾,你应该嫁给一个知书达理的男子,而不是一个满肚子男盗女娼的呆头霸王。你应该过着被捧在手心里的生活,你有名有姓,你叫甄英莲。 她不忍再看,催促着马车快些离开吧。 柳湘莲送尤杉到小花枝巷,一路上,尤杉未开一言,柳湘莲道:“薛蟠那人留我在府上不过是叙旧,别无他意。” 尤杉笑道:“你这话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只是看你从薛府出来,一直气就不顺。我知你是气薛蟠。” 尤杉十分确定,这柳湘莲绝对没谈过女朋友,不然就凭他这聊天水平,脸早就被挠花了。 尤杉道:“我确实是气不顺,也确实是生薛大呆子的气,不过不是为了我,而是为了香菱。? 柳湘莲并不认识香菱是谁,只是在薛府拜别的时候,听薛蟠唤了一声旁边的一个小丫头香菱。 柳湘莲道:“你谁说,站在薛蟠身边的那个丫头。” 尤杉点点头:“我与那香菱一见如故,我觉得薛大呆子配不上她。” 柳湘莲甚至薛蟠是个什么人,对家人、朋友没的说,但是拿下人、外人根本就不当人。那个叫香菱的小丫头想来过得不怎么如意。 尤杉暗暗发誓:我一定会让伊莲轩成为整个金陵城最有名的首饰铺子,我要变强,我要接英莲回家。 注1,出自红楼梦第七十九回 注2,出自明代汤显祖的《邯郸记》 第14章 碧玉游鱼手牌 尤老娘歪在榻上,看着尤二姐坐在一旁坐着女红,鲍二家的这几天请假回家,院子里只剩了他们娘俩和几个小丫头,贾琏不来,尤三姐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,小花枝巷这几日略显得冷清。 自打柳湘莲盘了店铺下来,尤三姐三日倒有两日不在家中,尤老娘起初还十分高兴,觉得她与柳湘莲天天在一处,成亲的事定能妥当。可时间一长也不见柳湘莲再提娶亲的事,心中烦闷。 尤老娘道:“早知如此,还不如让她跟了珍大爷,倒还能得些银钱。想当初珍大爷记挂三丫头的时候,绫罗绸缎金银玉宝不知给了多少,可惜,三丫头不知趣,倒把珍大爷撵出去了。” 尤二姐道:“妈,这小妹一直跟着珍爷也不是个办法,聘了人家去才是正理。” 尤老娘道:“当初我就是心软,她一哭,我就答应了她嫁人,如今,她被退了婚,脖子上又添了那么大一道疤,怕是再也聘不出去了,也不知珍大爷还惦不惦记你妹子。” 尤二姐:“妈,珍大爷那边再不可动这心思,你看小妹成日和柳湘莲一同出一同归,你若再把小妹许给珍爷,柳湘莲不会放过咱们的。” 尤老娘道:“你寻思的倒好,还以为你妹妹能嫁给柳湘莲?当初他那院子置办好之后,我亲自去了他那里,那柳湘莲只管装傻充愣,娶亲之事一点都没提,自打那以后,我对于你妹子能嫁给他的心也就淡了,这女子韶华就那么几年,倒不如给三丫头早做打算。” 尤二姐道:“妈是想将小妹再许人家。” “要不你还指望柳湘莲娶她。”尤老娘的眼半阖着,眯缝看着身上穿着半旧衣衫的尤二姐,道:“该让琏二爷给你做身新衣裳了。” 尤老娘起身,是要回自己的房里,临走前看了看尤二姐的脸蛋,道:“贾琏平日的体己都是你收着吧,也学着往自己兜里划点,别心太实。那贾琏是偷娶你,不定什么时候,就没钱给你了。” 看着尤老娘离开的背影,老二姐终是没忍住那句话:“妈妈不必操心,他不会不理我,将来,我会给二爷生个孩子的。” 尤二姐看着尤老娘慢悠悠的回过身来,母亲眼皮耷拉着,像滴着蜡花的烛。 “你以为你生个孩子,贾琏就会一辈子养着你?” 尤二姐道:“他总不会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吧。” 尤老娘道:“你比你妹妹还要天真,你要永远记得你自己的身份,你是失过脚的人,这辈子都和’霪’字过不去了,他如今见你粉容玉面,愿意香亲你,等你人老珠黄,或是他又有了新欢,就凭你的身份,他还会对你有情义吗。我若是贾琏,就只问你一句,恐你难答。” 尤二姐道:“你想要问什么。” 尤老娘道:“将来有一天,他若问你,你原本就是个霪奔不才之人,我凭什么相信,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。” 尤二姐听到这话,整颗心都灰了:“妈,二爷不会这样做的。” 尤老娘笑笑不语,回自己的房间去了。 尤二姐坐到半夜,望着蜡烛发呆,外面的梆子响了几声,只听院内窸窸窣窣,似有行近脚步之声。 第23章 “难不成是二爷来了,以前二爷也晚来过。” 她清楚的记得那晚,她已经睡下了,只听房门外三声响,鲍二在门口小声让尤二姐开门,然后就是琏二爷的声音。待她把贾琏迎进去,便被他一把抱住,只听他倾诉衷肠,说哪怕是只得了一点空,也要来这边与她见面,白日里做事,心思也全在她这里,日里夜里都不能忘。 尤二姐每每想到这里,便无限欢喜。 “二爷,终究是惦记着我的。” 她走到门口翘首以盼着,只听着脚步身越来越近,一个月白色身影从暗处走出来。 “姐姐,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。” 只见尤杉穿着月白色裙子走进来,脸上的妆已然褪了。 尤二姐道:“睡不着,索性做些针线。” 尤杉看了眼做了一半的针线,又看了看尤二姐的脸色,觉她脸色发白,没什么血气,劝她道: “姐姐的脸色不太好,还是早些睡别熬夜,明个让厨房做些酥酪过来。” 尤杉见房里只有尤二姐一个,丫头们不知哪里去了。便问道:“那些丫头们呢,怎么不见她们在身边伺候。” 尤二姐道:“我自己睡不着,丫头们身子也不是铁打的,让她们睡去了。你这么晚了怎么也不睡,还跑我这里来。” 尤杉道:“我刚从外面回来不久,见姐姐屋子里亮着,就来看看你。” “怎么又这么晚回来。” 尤杉道:“最近忙着店铺开张的事儿。”她一边说一边笑:“姐姐,开张那天你来我那边吧,你在家也是闲着,索性去我那边热闹热闹。” 尤二姐本就一大堆话想对她说,今晚她既然来了,索性就都问了: “我看那店铺你倒是比柳湘莲还上心,也不知将来能成个什么样。” 尤杉道:“姐姐放心,我那店铺还未开张,就已经有订单了。” 尤二姐:“哦,这么快。” 尤杉道:“那日,我随柳湘莲去薛家给薛姨妈过生日。送了她一对双色碧玺葫芦金耳坠,想是有人看上了,第二天就有人托了薛姨妈,打听是哪家的店铺做的,薛姨妈自是乐得给我介绍生意,又不出几日,那家的太太想打一副金镶玉石手镯,找了几家皆不中意,就找到我这里来,我不到半日就出了图,拿给那家太太看,果然喜欢,当场就下了定金,这几日,除了忙店铺开张,还得打手镯,忙的几日未睡个整觉,但是心里痛快。” 尤二姐道:“那薛家自己不也有首饰铺子吗,为何乐得给你介绍生意。” 尤杉道:“薛家做的生意多,本就是城里最大的原石供应商,做首饰不过是捎带脚的,辛辛苦苦养着师傅打首饰,吃个手艺钱,哪比得上直接卖金子卖宝石赚的多。” 尤二姐道:“我就怕你呀,给人家店铺做起来,累着了自己,结果给他人做了嫁衣裳。” 尤杉道:“姐姐放心,我和柳湘莲是合伙开店,分成早就谈好了,也签了书面文书,去官府做了证,那伊莲轩现在是我们两个的。” 尤二姐道:“那…那倒还好,你自己有个生意,将来也不至于没个托底的,不像我,终是得靠着别人。” 尤杉拉着尤二姐的手,看她的眼睛泛着红,便说:“姐姐,你这眼睛怎么红了。” 尤二姐道:“许是这针线活闹的,不也不做这活儿了,早些休息,明儿个二爷兴许来我这里。让他看我这样子,就不好了。” 尤杉道:“他有说明日来吗?” 尤二姐道:“他虽未说,但没有超过五日不来看我的,今儿已经是第四日了。” 尤杉道:“姐姐,依我说,你也不必太等他,他家里有个凤姐,到底人家是原配搭子,有了事儿,他定是先顾忌着那头,你这头他就是有心顾忌,也得看家里的意思。” 尤二姐道:“我也未曾痴心他会先顾着我,他待我自是不薄,他把那些体己都给我收着,他也总说在家过得不如意,我也没有倾国倾城貌,只是温柔和顺些,他只要记得我这点好,记着我有他这点夫妻情分,也就知足了。更何况,我一个本就……”尤二姐说到动情之处,不免落下泪来。 “我在嫁给他之前,与东府那两位爷的事,他是知道的,我使人家丧伦败行,本就是个弃物,还肯娶我,我还敢奢望什么。” 尤杉叹了一口气,什么夫妻情分,他和凤姐才是夫妻情分,他把体己给你收着,是因为家里有个悍妻,没地方藏这些。可这些话又不好说出口,又见她自轻自贱,只得拉着她的手,从自己的手上褪下一只碧玉手牌戴到她的手上。 “姐姐,这只碧玉手牌,是这几日我打首饰,用余下的边角做的。” 尤二姐看那手牌,只见那手牌通体碧绿,上面雕着一副荷叶游鱼图,鱼儿栩栩如生,一看就是上等的环牙料雕成的。 尤杉道:“你看,这环牙料,本是别人做完桌子剩下的边角料,不曾想,也能做出如此好看的首饰。” 尤二姐道:“果然好看,原来这些被弃之物,只要稍加雕琢,也能如此出彩。” 尤杉道:“是啊,所以天生我材必有用,无论何时都不要轻看了自己。” 尤二姐听着这话愣愣出神。 尤杉道:“我送你这游鱼碧玉手牌。寓意也是极好的。” 尤二姐道:“连年有余。” 第24章 尤杉道:“自然是连年有余,但更是希望,你能想这鱼儿一般,自由自在。” 尤二姐甚是喜欢,说无论何时都不会摘掉。 尤杉道:“姐姐,我送你这手牌是想告诉你,你我姐妹一体,那贾琏你能靠便靠,靠不住,便来我这里。” 尤二姐道:“那…那怎么成。” 尤杉道:“有何不成,你是我姐姐,咱们一起生活。” 尤二姐道:“无论你将来是不是要嫁给柳湘莲,但总得有个人家,我去你家里成什么了。” 尤杉道:“姐姐,谁说我这一辈子非得嫁个人,就算是嫁人,也不可全靠着他。” 尤杉清楚,她说的这些话,要想让一个古人理解,只怕很难,索性也就不再说了,末了只说了句:“姐姐若是还信得着我这妹妹,只听我一句劝。” 尤二姐道:“你想劝什么。” 尤三姐道:“将来无论如何,都不要进贾家。” 第15章 桂花酒(1) 伊莲轩开张那日,铺子门前已全部布置妥当。门前悬挂着精美的绸缎彩旗,随风轻轻飘动,用来吸引着路人的目光。 此时门外已经站了一群人了,尤杉对着铺子里的一尊财神像,点燃了香烛,一缕青烟缓缓升腾,她虔诚地拜了三拜,祈祷着店铺生意兴隆、财源广进。 一声鞭炮声响起,店铺门大开,柳湘莲和尤杉站在店铺门口两端,招呼着前来的贵宾进店。司棋在店铺里面,向宾客们介绍首饰,为此,她已经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培训,好在她出身贾府,对于各类珠宝首饰见识的多,伺候人又本就是她一直以来的工作,所以培训十分顺利。现在的她,已经不是丫鬟了,用尤杉的话来说,她现在是一名服务员。她看了一眼柜台里面的潘又安,他笨嘴拙舌的,司棋特意嘱咐他精灵着些,恐他出洋相。 薛蟠自是早早的来到店铺,只见他一拱手,连连道喜,柳湘莲自是高兴,请他里面上座。 薛蟠道:“兄弟,上次来,你这店还是空空的,现在东西都摆上了,看起来更四做了。” 柳湘莲笑道:“有兄弟帮衬着,哪有不好的,如今刚开张,就已经有了订单了,还不都是薛姨妈的人情。” 薛蟠道:“哪里是我母亲的人情,那些太太们对首饰都挑剔的很,若不是三姑娘手艺好,怎么可能得了这些订单。” 说到三姐,薛蟠没见到尤杉,便问:“三姑娘可在店里?” 柳湘莲道:“在三楼工作室,我想她姑娘家家,不适宜抛头露面,更何况,她现在手里有订单,就不妨碍她在上面打首饰。” 薛蟠道:“一个姑娘家,确实不适合出来,更何况,她是这伊莲轩的大师傅,若是让别人知道了,免不了有过来挖人的,倒生了不少麻烦。” 薛蟠这话与尤杉所说如出一辙。尤杉对柳湘莲说,现在的她是伊莲轩唯一的大师傅,可以说整个伊莲轩的核心技术都攥在尤杉手里,保不齐有心怀不正之人来找麻烦,所以自己越神秘越好。 只听外面锣鼓声响起,不知何处来了一队舞狮正跳跃翻腾,柳湘莲正奇怪自己没有请舞狮队来,一小厮拿了封信交给柳湘莲,只见信上写着:“今闻君之店铺开张,本当亲自前来道贺,然事有不期,不能赴约,心甚愧之。特送舞狮一队助兴。愿君生意兴隆,财源广进,待来日相聚,再叙旧情。贾宝玉拜上。” 柳湘莲道:“是宝兄弟有心,送来的舞狮队。” 薛蟠道:“我也很久没见到宝兄弟了,也不知在家里做什么,改天,咱们去荣国府瞧瞧他。” 两人商量着,待店铺稳当些,便约贾宝玉出来,大家一起叙旧。 柳湘莲这店铺开张的排场之大,震动了这条街的商户,做生意的少不了人脉打听,都知道了这家店背靠薛家,又因着这条街只有这一家首饰铺子,几乎不买成品,做的是定制生意,不然又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。 晌午时分,前来贺喜的大多已去,店铺里只剩下账房先生、潘又安和司棋这对小情侣。 柳湘莲与尤杉在三楼算着收到的订单,只一个上午,店铺就接到了五个订单,上百两的流水。 柳湘莲道:“说实话,我是万万没想到,像咱们这种走高端定制的店铺,一天还能接五单,想我柳家当年繁盛时期,老太太一年也不过只填三五样首饰,我还想着那些定制珠宝的店铺的生意可怎么做,原来竟是我看的窄了。” 尤杉道:“有钱的人家还是多,就是小门小户,一年到头,也有打个首饰的,若是遇到娶亲生娃,都是定制一套的。你看着吧,下个月好日子多,婚嫁少不了,咱们的订单比这个月一定只多不少。” 柳湘莲道:“那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?” 尤杉道:“有什么忙不过来的,今天是因为刚开张,咱们店铺做了优惠活动,等优惠期过了,订单也就稳定了,对了,我让你给香菱的工具可给薛蟠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给了,他小厮说,一定亲手交到香菱姑娘手里。” 尤杉道:“那就好,她一个人在院子里,又没人和她吟诗作对,做些手工也是好的。” 柳湘莲道:“这几天,你没事儿就念叨她,改明儿,我带你去薛家找她去,你们两个在一起叙叙话,玩闹一番。” 尤杉道:“那太好了,我有好些话对香菱说呢……听说那薛蟠要娶亲了。” 第25章 柳湘莲道:“是啊,下月初五。” 尤杉道:“这么快。” 柳湘莲笑道:“薛蟠喜欢的紧,巴不得早点娶进门。” 尤杉不再言语,接着做手里的活儿。 柳湘莲道:“你也该歇一会儿,那几个订单也不急于一时,你若是累坏了,我这伊莲轩该倒了。” 尤杉笑笑,想她以前刚创业那会儿,几乎天天工作到凌晨,前台接待,客服,画图,锻打,发货都是她一人,如今,店里有帮手,她只要打好首饰就行,比以前轻松多了。 “我不累,这店里刚开业,自然要多做一些,等店铺走上正轨,我也就安心了。” 尤杉看了眼图纸,说:“明日我们去石艺坊一趟,这几个订单,我们得去找一些上好的蜜蜡来做。” 柳湘莲道:“小事,明儿一早,我让小厮迎儿去接你。” 尤杉道:“迎儿?就是你上次说,回老家要回来的那个小男孩儿?” 柳湘莲道:“是,回一趟家,原本的下人,走的走,散的散,丫头们老家又不放,要不是迎儿瘦弱,只怕连这个都不放给我。” 尤杉道:“那孩子你用了几天,觉得如何。” 柳湘莲道:“人倒是灵巧,只是太瘦小,前些年总是生病,来了我这儿好生调养了一阵,倒是一天比一天壮实,再过几年也能大用。” 尤杉道:“那最好。”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:“我跟姐姐说了,以后每晚,会派一个小厮过来接我,也不必总是麻烦柳二爷送我。” 柳湘莲道:“这话说的见外,我们每日在店铺里忙着活计,所谈论之事也都是生意,只有每晚送你的时候还能说上几句贴己话。” 尤杉见他前面说的话真切,若是以往,她自是不会拒绝,甚至会说的更暧昧,但对着柳湘莲,那些轻浮的话,却说不出一句。 柳湘莲见她不答,便说:“更何况,你上次也和我说过,你在他们这边算不得正经主子,本来你回来的晚,就已经让上夜人不高兴了,如今这会子又要人去接你,那些下人更要嚼舌根了。” 尤杉道:“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,就都不是大事,那些下人多给些银钱也就打发了。” 柳湘莲笑道:“那你倒不如把钱给我,我又多了个营生,赚些外快。” 尤杉笑到:“堂堂伊莲轩大老板,竟然还赚这份儿钱。” 柳湘莲道:“有何不可,送你这么好的差事,哪能给别人。更何况,我武功不错,要论起竞争上岗,我自然比那些小厮更有优势。” 尤杉笑道:“那可不行,我岂能让自家老板送我回家,传出去,你高冷霸总人设不保,对我们的品牌有影响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倒不那么认为,你是咱们家的核心技术人员,即使我送你的事情传出去,人家也只会说老板重视人才,这对咱们饿品牌大大有利。” 尤杉没想到,柳湘莲说出这些话来,想他与自己在一起久了,思维越来越像现代人。 尤杉道:“ 好吧,算你竞争上岗成功。更何况,咱们店刚开张,表面上看流水很多,实则都是过路财神,钱都用来购买原石了,抛掉成本,挣得也不多,还要咱们两个分。” 柳湘莲道:“能挣一点是一点,我要不多,给我剩下些喝酒钱就很可以了,其余的,你若想要,都可以拿去。” 尤杉道:“那可不成,说好的分成,你一分都不能少要。” 柳湘莲笑笑:“钱对我来说是身外之物,我比较看重情谊,你我一起做生意,赚多赚少都无所谓,就算是不赚钱,大不了生意不做了店铺租出去。” 尤杉道:“那我倒是和柳二爷不同了,我这个人很看重钱的。” 柳湘莲笑道:“人自然都是看重钱的,只是我们都默认这世上有比钱重要的东西。” 尤杉道:“你怎么就那么笃定,在我心里有比钱重要的东西,我觉得钱是第一要紧的事,没有钱,活着都费劲,谈什么独立,谈什么自尊。”? 柳湘莲道:“就凭你愿意嫁给我。” 柳湘莲说完后,两人都陷入沉默。良久,柳湘莲道:“人自然首先是为了活着,但是你当初愿意嫁给我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江湖穷小子,而且还等了我五年,你就绝对不是把钱放在第一位的人。” “可是,你有没有想过,或许,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。”尤杉很认真的看着柳湘莲:“如果我告诉你,从自裁的那一天起,原来的那个尤三姐已经死了,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,是一个全新的,忘掉过去所有,完完全全崭新的人呢。” 尤杉觉得这些话太过残忍,或许她不该说这些。 柳湘莲道:“可是,我并不认识以前的你呀,我们是从那一天才相识的,不是吗。” 第16章 桂花酒(2) 刚开业没几天,尤杉就犯了难,她培养的伊莲轩前台经理司棋要结婚了。 原本司棋说她和潘又安打算明年再考虑结婚的事,现在工作不稳定,手里也没什么钱,不如等明年工作稳定了,钱也攒了一些再提结婚的事。 谁知前几日司棋回家,潘又安的老娘前来提亲,司棋妈原本对司棋私通潘又安的事恼火,再加上司棋又因为这小子放着好端端的大丫鬟不做,非要出贾府,所以见了他们娘俩就气不打一处来。待潘老娘走后,司棋妈将司棋和潘又安大骂了一通。又阴阳怪气的说自己真是有大福,不用自己寻去,闺女自己就给寻姑爷回来,我还拘着这女儿做什么,倒不如明天就嫁了出去,早日成全了你们。 第26章 司棋见母亲尽说些挖苦之言,当着潘又安的面这样说自己,显然不给自己脸面,一赌气,收拾包袱住进潘家去了。 尤杉听到这个信儿,一口茶差点喷出来:“那你现在是住在潘家?” 司棋道:“是啊,昨儿搬进他家的。” 尤杉道:“那潘家爸妈什么反应?” 司棋扒拉了几下盒子里珠子,道:“还能什么反应,他儿子横竖都是我的人了,住进来也是早晚的事儿。他们给我收拾了一间房,让我先住在那里。” 尤杉觉得这对小情侣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生猛:“那潘又安现在什么意思。” 司棋道:“他说既然我已经搬出来了,不如就早点成亲,不然,被街坊邻居看到我这样没有身份的住进来也不好。” 尤杉道:“那你是怎么想的,也想着早点成亲?” 司棋沉吟片刻,似也有些无奈之意:“那就成亲呗,反正早晚都是要成亲的。” 尤杉道:“婚姻大事,你想好了。” 司棋道:“这还有什么可想的,当初就是为了他才出了院子,不嫁给他,还能嫁给谁。” 尤杉道:“你当初在贾府,和潘又安相会的时间有限,如今出了来,和他相处的时间也多了,到现在,你还喜欢他?还觉得他这个人可以托付终身吗?” 司棋犹豫了一下道:“喜欢当然是喜欢,以前在贾府不见面时总是想他,如今能和他天天在一起,还有什么不知足的。你也知道我的脾气,我们两个之间,总是他迁就着我,他纵是有些地方不合我意,可这世上哪能事事合我意。再说,我也不是什么知书达理、倾国倾城的千金小姐,他对我自然也有不合心意的地方,夫妻之间自是要相互磨合和,相互迁就的,我已决心嫁他,再不会更改了。” 尤杉不再多说什么,只道:“你自己决定好就行,我当初支持你出贾府,是因为你和潘又安私会的事情败露,你再继续留在贾府太危险。只是,你若决定嫁他,就莫要再和家里赌气了,等过几天你娘消了气,摆上一桌,吃上一顿和气饭,顺便把婚事定一定,难不成你还能和家里面老死不相往来,你还真当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?” 司棋不再言语,将这些话记下心里:“我知道了,等过些日子,我就回去看我娘。” 尤杉道:“你若是决定结婚,就提前告诉我,我好安排人手替你。” 司棋道:“找人替我?这是为何?” 尤杉道:“给你婚假呗。” 司棋道:“婚假?我要那做什么。” 尤杉才意识到司棋原本是奴籍,没有所谓的婚假,即是不是奴婢,这个时代婚假也就五天。不过尤杉给了她十五天的婚假,又给了些盘缠让二人去旅行,不过,车马太慢,出行条件又不好,外加世道又乱,司棋和潘又安只去了附近的大庙上了几炷香,在家待了四天就回来上班了,当然这都是后话了。 傍晚,尤杉早早关了店门,放司棋和潘又安约会去了,店里只留了账房整理账本,待账房整理完毕后,也下班走了。店里只剩下尤杉一个,柳湘莲今天不在铺子里,早晨他特意托了小厮给尤杉捎了话,说外面有朋友要见,今儿不能来店里了。 尤杉独坐三楼,见外面天色已晚,也不知柳湘莲会不会来接自己回家。 她还有首饰要打,开张那天的首饰已经做完了四样,还差最后这一个,尤杉打算赶赶工,今天做出来。 尤杉将宝石嵌在爪里,用钳子加紧,烛火跳了几下,她挑了挑蜡花,整只烛只剩下一小截了,也不知能不能捱到这件首饰做完。 尤杉将眼睛闭上歇了一会儿,这蜡烛比不得自己之前的专业灯具,所以她尽量白天做活儿,只是她又贪工了,今晚也不知要到什么时辰。她看一眼外面黑漆漆的夜,这时候自己一个人回去只怕不安全,不如就住在这里将就一晚,顺便把首饰打完。 正当她想起身换下一只蜡烛时,这只烛,熄灭了。 伊莲轩的三楼瞬间漆黑一片,尤杉摸索着四周,稳稳地坐回椅子上。 这里的黑夜和以前是不同的,尤杉以前的工作室,无论什么时候,总会有和她一样工作到天明的人,会在漆黑的夜里给她一片光。 蜡烛在对面墙的柜子里,只是走过去要绕过很多桌椅。尤杉倒不是怕麻烦,而是这样如黑洞的夜里,她有些害怕。她把自己完全蜷缩在凳子里,双腿抱着膝。 正当她犹豫着去拿蜡烛的时候,一楼的门锁响了。 尤杉的身子融在黑暗里无处可逃,她拿起手中的簪子,听着脚步声一步步的靠近。 终于,有一束光从楼梯处缓缓上来,把周围都照亮了。 柳湘莲就这样提着一盏灯,从光里走来。他手指骨节分明,一手提着灯,另一只手拎着一坛子酒。 尤杉道:“你不是有事情,怎么这会子来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想着你可能没回去,朋友散了之后,就来这里看看你,老远一看三楼亮着,你果然在。”他见尤杉抱着膝坐在椅子上,桌上一块蜡烛头,便将手中的灯和一坛子酒放在桌上,向她走了过去。 “怎么了,害怕了。” 尤杉道:“没有,只是蜡烛突然熄灭了,没来得及换,你又突然来,我也不知道是谁进来,怕是歹人,所以就干脆缩在椅子里,随机应变。”她扫了一眼桌上的酒坛子,对柳湘莲道:“这是哪里来了酒?你买的?大晚上弄这个来。” 第27章 柳湘莲道:“我那些朋友这次来,给我带了一坛子桂花酒,我想你应该会喜欢,你在家的时候老娘不让你吃酒,我索性把酒带到这里,你可放松随意喝。” 尤杉笑道:“你倒是了解我。我做了一晚上的活儿,正好喝点酒放松筋骨。”说着拍去坛子上的封泥,倒了一杯吃了。 “这酒醇香甘甜,果然是珍品,怪不得你朋友特意送了这个来,我还没问,是哪里的朋友,也是贾宝玉薛蟠那样的公子哥吗?” 柳湘莲道:“是我江湖上的一些朋友,那些年一起行走江湖,如今他们在城外的山上驻扎下来,平时打打猎,卖些柴火野味。” 尤杉道:“那都是一些练家子喽。” 柳湘莲道:“自然是会一些武功,平日里经常打熬筋骨。” 尤杉估计那些人应该是干一些响马的勾当,但是当着柳湘莲的面,没有明说。 柳湘莲见尤杉喝了一杯又一杯,便劝道:“少喝一些,喝多了,我怕你头晕。” 尤杉道:“这可不行,我这个人,做什么都要尽性,做首饰,我要做到最好,而且一旦做起来,不做好我是不休息的,同样的,喝酒,我也要喝到痛快。” 柳湘莲看着她,见她那双眼睛透着红,道:“你太拼了。” 尤杉道:“不拼不行啊,不拼怎么赚钱,不拼我怎么在这金陵城立足。” 柳湘莲道:“其实,我对店铺这要求不高,能糊口就行,但是如果你想成就一番大事业,我会陪着你。” 尤杉不知是不是醉了,她笑道:“那你倒成富贵闲人了,看来无论过去现在,我都是个劳碌命。” 尤杉问他:“你觉得,我这么拼命,是为了什么,是为了钱吗?” 柳湘莲道:“当然不是。”他抿了一下嘴唇,道:“你是为了人,而且我知道那个人不是我。” 尤杉握着酒杯道:“我为了很多人,司棋,香菱,还有我二姐。”她的双颊红晕起来:“我那个二姐,还当嫁给了贾琏就有依有靠了,只怕到时候她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,现在,他家里那位奶奶还没发现小花枝巷这边,一旦让她发现了,我二姐还能活的成吗?” 柳湘莲道:“凤姐的脾气我是有所耳闻的,但你二姐怎么说也是珍大嫂子的妹妹,凤姐怎么着也得给珍大嫂子和珍大爷几分薄面。” 尤杉摇摇头:“你是不知道凤姐的厉害,她想除掉我二姐,岂会亲自动手,只怕到时候,我二姐不但被她整治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,其他人还会夸一句凤奶奶仁慈呢。所以,我必须变强,尽快变强,赶在凤姐来小花枝巷之前,在金陵城立稳脚跟。” 尤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 “当然,我更是为了我自己。” 第17章 珍珠奶茶 小厮迎儿一大清早就去薛府接了香菱过来,自打香菱离开了大观园,就一直在薛府忙着薛蟠迎娶新奶奶的事。待尤杉约她来柳家一聚,自是十分欢喜,薛姨妈见她去的是柳家,又是尤杉约她,索性放她去了。 柳家平时没什么人,柳湘莲早出晚归,院子里主人不在,又没有管家,日常自行修剪花草、收拾房屋,下人们待的十分惬意,这会子来了客人,又是尤三姑娘的客人,自是十分殷勤。 府上拢共三个丫头,丝雨、碧叶、漫花,外加厨房的梅家三口,正在厨房忙着做点心烹茶。 梅家大娘道:“都仔细这点,这可是咱们新奶奶|头一遭请客人来,若是有一点招待不周,看我不打你们脸。” 丝雨笑道:“大娘放心好了,你真当我们平时懒散惯了。那不过是爷总不在家,我们除了打扫房间实在无事可做,爷又不讲究那些规矩,这回新奶奶招待客人,我们哪能怠慢了去。” 此时梅大哥抱了一捧柴火进来,又去灶下烧火,问新奶奶让准备的东西可都好了。 梅大娘笑道:“去忙你的吧,厨房这些细活还轮得到你操心。” 梅大哥道:“柳兄弟媳妇儿第一次请客人到咱家,可马虎不得一点。” 梅大娘笑道:“你瞅瞅,你又犯痴心了,我可告诉你,以前小柳没成家没立业,咱们叫他柳兄弟,如今他有了家,咱们又借光住进了这院子,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叫了,咱得叫爷,还有,别总说咱家咱家的,这是小柳的家,咱们是下人,小柳不说,咱们自己得知趣儿。” 梅大哥笑道:“你不还是一样,一口一个小柳。” 梅大娘笑道:“这一时间改不过来。” 漫花笑道:“我看咱们新奶奶请客,梅大爷比咱们爷还上心呢。” 梅大娘道:“那可不,咱们爷对新奶奶一百个好,要是想新奶奶早点嫁过来,咱们可得把爷的脸面撑起来。” 碧叶道:“我真是不明白,咱们爷对新奶奶那么好,又生得好模样,这新奶奶还在考虑什么,要是我,早就嫁过来了。” 梅大娘道:“咱们新奶奶长得也好啊,又能干事,会的也多,现在爷的整个店铺,都是新奶奶支撑着。要我说,咱们爷哪里是娶媳妇儿,这分明是娶了个财神爷。” 碧叶道:“乔迁那天,新奶奶来,和咱们爷站在一起,真真一对璧人,都是绝佳的容貌,绝佳的身段,这以后新奶奶嫁过来,我就能尽情地看这两个人花前月下了。” 梅大娘笑道:“你这小蹄子怕是也想嫁人了吧。” 第28章 碧叶臊的脸红:“大娘也没个正经,您老人家自己有了男人,就来编排我们。” 丝雨笑道:“不用不好意思,我就直说了,我就想嫁人,嫁一个像咱们爷这样对媳妇儿上心的,要是再有爷这模样,我连夜和他私奔去。” 梅大娘道:“哎呦,挺大的姑娘,这点心思好意思说出口,也不掖着藏着。” 丝雨笑道:“藏着做什么,大娘你也别装正经,打量我不知道呢,你跟梅大爷当初不也是这么到一起的。” 梅大娘说着就要把手里的面往丝雨脸上糊,笑道:“这小蹄子,还编排到我头上了,大娘我可比你有抻头。” 说笑间小厮迎儿进来:“可准备好了,薛家小姨可到了。” 梅大娘连忙将捏好的点心上了蒸屉。 香菱下了马车,早有小厮立在门口迎接,穿过垂花门,到了正院,只见视野开阔,花鸟繁盛。院子虽不如薛家大,倒也布置的精细别致。 尤杉从里面走出来,一见面就拉起她的手,道:“你可来了,约了你好几次,每次都不来。” 香菱道:“我哪里是不想来,府上现在正忙着,我这也属于是忙里偷闲了。” 尤杉牵着她的手进了屋,香菱刚进了屋,就闻到茶香,尤杉给她倒了一杯,只见茶汤金黄,一口下去唇齿留香,香菱问到:“这是什么茶,没见过这么香的。” 尤杉道:“这是你柳二哥的朋友从外地带出来的,不是什么名贵茶叶,你在薛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,只是我觉这茶味儿奇特,故泡来给你尝个新鲜。 香菱道:“这贵不一定代表好,就拿那鱼翅熊掌说,若说是滋补比那猪蹄鸡翅也强不上许多,不过是东西稀罕,自然就卖的贵了。你这茶我细细品来,虽说不贵,倒是顶好的茶。” 尤杉喜欢听她说话,眼睛笑成两弯月牙,又叫厨房上点心。 丝雨他们端上点心,因柳湘莲不让丫头们叫新奶奶,故她们几个仍称尤杉为尤三姑娘。 尤杉道:“现在不是饭口,咱们吃些点心充饥,等晚上,我让厨房做些拿手菜,这里的梅大娘是做扬州菜的一把好手。” 香菱尝了一口点心,那点心酥皮软馅,咸香适口,香菱连着吃了几个。 香菱见柳湘莲不在屋内,问到:“柳兄弟哪里去了。” 尤杉道:“这几日店铺无事,他的一些江湖朋友又找他,干脆我就让他出城找他那些朋友去了。” 香菱笑道:“柳兄弟倒是听你的话。” 这时,小丫头们进屋端上几碟东西,香菱一看,只见是一碟红豆圆子,一碟紫米圆子,一碟糯米圆子,都搓成浆果大小,另两只大砂锅,揭开盖子,一锅是热气腾腾的牛乳,另一锅是红茶汤。 香菱问丫头:“只是要做什么?” 丫头答:“别说小姨你了,就连我们也不知尤三姑娘要做什么。” 尤杉笑笑,对丫头们道:“这红茶汤可是按照我说的方式做的吗。” 丫头们道:“姑娘吩咐的拿红糖和红茶炒出焦香后加水煮开,一点都不敢错的。” 尤杉笑道:“我自然是放心你们的。”转头对香菱道:“还得好一阵子才吃饭,我给你做些新鲜糖水吃,包你喜欢。” 香菱指着桌上的东西道:“这是什么糖水。” 尤杉道:“珍珠奶茶。” 尤杉将三碟子的圆子各舀了一勺放在一只青花瓷碗里,又舀了三大勺红茶汤,一大勺热牛乳,搅匀了之后递给香菱。香菱混着几粒圆子吃了一勺,不成想茶和奶交融在一起是这种味道,茶香浓郁,奶香绵密,就着弹润的糯米圆子,真是比自己吃过的任何糖水都好喝。 香菱笑道:“我听说漠北那边的人有吃奶茶的习惯,今儿我尝了,果然不错,怨不得那边的人喜欢喝奶茶呢。” 尤杉道:“那边的人喜欢喝奶茶,是因为新鲜蔬菜太少,为了补充维生…呃,为了解腻就喝茶,那些牧民养着牛羊,牛乳供应充足,刚好把茶和牛乳放在一起煮成奶茶。不过他们吃的奶茶是咸口的,我怕你们喝不惯。” 香菱道:“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,我原以为我家姑娘博古通今,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。” 尤杉道:“我如何比得了你家姑娘,我不过是听那些出门做生意的人讲的。” 尤杉心道,我都是网上看到的。 尤杉又做了三碗奶茶给小丫头们分了:“怎么样,味道不错吧。” 小丫头们哪喝过这种东西,只觉人间美味。 丝雨说:“姑娘,你给我喝了这个,我也是无憾了,这牛乳金贵,不成想我这辈子还能吃上牛乳,我在人牙子那边时就常念叨,把我卖给一户人家,做下人也行,能吃饱穿暖,主人不打骂,就是我福气了。如今,姑娘不单给我牛乳吃,还做了这么好的奶茶,可怜见老天爷疼我了,让我过了十年苦日子赎了前世的罪孽,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。” 尤杉见她说的情真意切,想她原来在人贩子那里定过得凄惨,如今到了这里,柳湘莲洒脱不管事的,院子里连管家也没有,这柳家在她们眼里就是一座小小的乌托邦。 香菱道:“你也是被人牙子拐走的吗?” 丝雨道:“我不记得了,打我记事起,就在人牙子手里,他把我养在处一僻远的地方,那里不光是有我,小茅草屋里一共五六个丫头,他说他是我爹,我被他打怕了,对外人也只好这么说,可哪有亲身父亲对自己闺女下手这么狠的,我看那些的丫头分明都是被他拐走的,我如今得了好去处,天天祷告,求神佛让几个丫头也得个好去处吧。” 第29章 尤杉见香菱眼神里有哀伤之态,料想她一定是联想到自己的身世,她怕香菱难过,便说到:“要我说呀,这人牙子最是该死,如今你们都脱了身,就好好在这边做事,好吃好喝不会少的,这牛乳虽然珍贵,但想要也不是难事,薛兄弟家有养殖场,你们若是想吃,逢年节买上几桶,给你们做奶茶吃。” 小丫头们听到后都欢喜的不行,千恩万谢只盼着过节。 几人吃过奶茶,余下的赏给了小厨房,厨房的梅家没想到自己还能得这奶茶,自是高兴,不在话下。 第18章 松鼠鳜鱼 尤杉把香菱带到厢房,那儿有一套小型的珠宝制作工具。 香菱道:“你上次给我的工具,我还没来得及用,这几日尽是忙着爷娶亲的事,今儿来了你这儿,我可得好好学起来。” 尤杉道:“我先教你制作一个最入门的珍珠耳坠,然后咱们再做复杂一点的。”说着拿起一根铜丝,用剪刀剪下小指长的一段,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只米粒大小的铜珠,顺着铜丝将铜珠穿进去,然后用火烤一下,铜珠就和铜丝就牢牢的焊在一起了, 香菱看着那如大头针一样的铜丝,道:“这是用来做耳坠的钩子吗?” 尤杉道:“这是耳坠的坠底。”说完将一颗珍珠穿进去,只听‘哒’的一声,珍珠落在铜珠上,坠子的部分就做好了,尤杉又新剪下一截铜丝,将铜丝的一端弯出一个弧,另一端用钳子弯出一个小链接圈,耳钩的部分就完成了。尤杉将珍珠坠子的铜丝穿进链接圈里,然后将铜丝绕牢后,剪掉多余部分,一只最简单的珍珠耳环就做成了。 香菱拿着那只珍珠耳坠道:“没想到,这么简单。” 尤杉道:“没什么难的,你试试看。” 香菱照着尤杉刚才的样子,也剪下一段铜丝,然后拿一枚小铜珠穿进去,然后焊住。到这里,都不算难,只是到了弯链接圈那里,弯了好几次都不成型,不是弯的大了,就是弯小了,弯了几次,废了几条铜丝。 香菱道:“这真是看着简单做着难,我见你做的容易,不成想我做倒废了这么多铜丝。” 尤杉道:“你刚开始做,这钳子还用不管,想你平时不过做些端茶递水、刺绣女红的细活,手指自然是没有力气的,等这钳子用的时间长了,手上也有劲儿了,也就做的顺了,到时候再复杂的首饰也做得出来。” 尤杉又教了香菱制作几款绕线宝石耳坠,香菱原本平时就爱刺绣女红等手工,对这首饰制作更觉新奇,这首饰制作出成品速度比刺绣要快,香菱更加喜欢了。 不一时,尤杉教给香菱做了两对耳坠,两条项链,四条手链。 尤杉拿着香菱做的首饰笑道:“果然是心灵手巧,香菱妹妹学什么都快。” 香菱道:“我一愚笨之人,不过是你教的细心。想当初我在大观园学诗的时候,亏得林姑娘和史姑娘不嫌弃我,教我作诗,才浅会作了几首。” 尤杉道:“她们那些姑娘作诗作的好是因为从小就有先生教,如果你从小也悉心培养起来,只怕才华不比薛林史三位妹妹差。” 香菱道:“我如何比得那三位姑娘。” 尤杉道:“你温柔恬静,我看论性情,比之薛林史三位有过之而无不及。” 尤杉在心里默默念着:三位姑娘,我也是爱你们的。 香菱道:“我知你一心为我开解,想我开心,便只夸我好,那三位姑娘,都是天下难找的好姑娘。” 尤杉笑道:“你说她们三个好,那我呢。” 香菱笑道:“你自然也是天下难找的好姑娘。” 尤杉笑笑,想着她现在还能和自己一起谈心做首饰,等夏家千金一来,香菱的好日子就到了。 尤杉道:“香菱,你如果愿意的话,不如到我店里去,我教做首饰,把你培养成和我一样的工匠如何。” 香菱道:“我自是很愿意去店里,只是薛家怎会同意我出去,今天能来这儿玩上半日,已是太□□慈,等新奶奶进了府,我还要去伺候爷和少奶奶去,只怕更没有时间出去了。” 尤杉决定对香菱说出自己的想法:“我的意思是,你离开薛家,不做那劳什子小妾了。” 这话听的香菱一惊,她从未想过离开薛家,先不说薛家会不会放,就算是放,她也不会走的。 香菱道:“这又是为何,爷于我有恩,我怎可有背离他的心。” 尤杉道:“有恩?他对你有何恩德。” 香菱道:“他把我从那拐子手里买出来,又把我带进薛府。” 尤杉道:“他只是买了你,对你又不好。” 香菱道:“爷把我从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买走,这就是大恩情了,何况,爷没有对我不好,当初收我的时候,是正经摆过酒,娶进来做妾的,吃穿用度皆和主子一样,还配了丫头伺候我,我第一次进薛府的时候,只觉是什么仙宫乐园,这世间竟还有如何好的地方,无论如何这份恩情我是不能忘的。” 尤杉道:“他以前或许是对你好的,但是他就要娶亲了,那夏家千金如何容得下你这个妾!” 香菱道:“尤三姑娘,我知你是为我担心,你且宽心,那夏家姑娘是个识文断字的,家里又富贵,想来也是品行极好的,再说,我以后便是一心服侍爷和少奶奶,纵使是千金小姐性子娇纵了些,我让着一些便是了。” 第30章 尤杉听她此言只觉得脑壳冒烟,不过她也明白,现在的香菱还没见识过夏金桂的厉害,自己此时空口白牙说夏家千金如何如何,人们是不会信服的。薛蟠虽然不是个东西,但对家里人是实打实的好,此时的他对待香菱至少也是不坏的,薛家又是少有的富贵人家,论物质条件,除了贾史王三大家族,谁敢和薛家相比,这个时候的香菱愿意出薛家才怪。 晚上小厨房传饭,只见小丫头传上来三大碗菜和一大碗文思豆腐羹,主食是一盘白粳米饭。 尤杉和香菱在桌前坐下,三个丫头在一旁布菜。 尤杉其实不习惯吃饭的时候有人在一旁伺候,她喜欢大家一起吃,但是这种规矩,她一时也改不了,如果这时候她招呼着丫头们一起上桌吃饭,只怕要把她当成疯子了。 香菱做了一下午的活儿,此时早已饿了,见桌上有一道松鼠鳜鱼,她平日里喜吃鳜鱼,夹了一筷子,鱼肉甜酸松脆,十分开胃。 香菱和尤杉两个看着纤弱的姑娘竟把三菜一汤吃了大半。 香菱吃的十分可心,说什么也要见见厨房的梅大娘。 外面传了梅大娘来,只见梅大娘刚进屋就做了个万福。她看了眼桌子上的菜,见吃了大半,心中自是高兴。 香菱道:“梅大娘做菜果然是一绝,要我说,一点也不比薛家的厨房师傅差。” 梅大娘道:“薛府的师傅想来是全城找来最好的,我如何比去。” 香菱道:“这手艺一人有一人的秘方,就拿这松鼠鳜鱼来说,梅大娘的鳜鱼比家里师傅做的就多了一份特殊的甜味。” 梅大娘道:“小姨好味品,里面的甜汁是我特调的。不光是这道菜,我还有好多拿手好菜,等小姨再来,我做给您吃。” 香菱道:“若是再来这里几次,只怕要变胖了。” 梅大娘道:“您就是再胖上十斤又何妨哩,你爱吃我做的菜,我欢喜得很,下次我再多做些,今天做的这些,我还当你们能剩下很多,没想到小姨和姑娘这么能吃。” 丝雨觉得她说话粗鄙,给梅大娘使了个眼神,漫花和碧叶在一旁却是笑开了。 尤杉和香菱在一旁也是笑的不行。 尤杉道:“那不还是大娘做的好,以后我若是想大娘做的菜,就来这边,大娘可不能藏私,定给我做好的。” 梅大娘道:“那自是不必说。” 谈笑间,薛府来人说天晚了,要接香菱回去,香菱依依不舍,从荷包里拿出几枚银锞子,与众人分了。 送走香菱后,尤杉也要回小花枝巷去,喊了几声迎儿皆不见人影。 丫头丝雨道:“姑娘,这迎儿打吃饭的时候就不见他人了,可能是爷交代了他别的事情,要不今晚就住这儿吧。” 尤杉道:“这怎么行,家里还有没有别的小厮了。” 丝雨将院子所有小厮都叫了来,皆说不会赶马。 碧叶上前道:“姑娘,我收拾了厢房出来,熏香也摆上了,被褥都是新的,今晚就住下吧。” 尤杉见天色已晚,现在回去,只怕又要看后门下夜人的脸色了,何况,这里离店铺近,明日可以早点去铺子里。便住下了。 晚上,下人们已然歇息了,尤杉心里有事睡不着,便披上衣服在院子里踱步。 她心里有很多话,只是将身边的人想了一圈,二姐、老娘、香菱、春婷、司棋。想来想去,这些话只能对柳湘莲说。 她想着,那柳湘莲回来,定会惊扰小厮,反正自己也睡不着,索性坐在门边等他,也不用小厮起夜了。 其实她不想和柳湘莲走的过近,最好是只维持合作伙伴关系,但是无奈,她的想法除了柳湘莲,没人能懂。 她正想的出神,只听划拉一声门开了,柳湘莲推开大门走了进来,吓了尤杉一跳。 柳湘莲显是也没想到尤杉会在这里,下意识将剑横在面前。 柳湘莲道:“你怎么在这儿,不去睡。等我?” 尤杉拍着自己的胸脯,松了一口气。 “你…你回来怎么不敲门啊。” 柳湘莲愣了一下,道:“我有钥匙。” 第19章 黄铜蹀躞带 尤杉见柳湘莲腰间的黄铜蹀躞带,一侧挂了一串铜制钥匙,另一侧挂着佩剑和皮质囊。 “这个小门的钥匙我多配了一把,免得他们起夜。”柳湘莲说着将钥匙挂回腰间,回手将门插好。整个院子的人都已经歇息了,尤杉和柳湘莲一起去了后院,那里本来是留给梅家三口住的,但梅大娘不喜后院,便在耳房住下,后罩房改成了厨房和杂物间。 柳湘莲见尤杉穿了一件藕色飞鸟纹裙,外罩了一件薄纱斗篷,头发用一只玉簪挽了一个简单的髻,显然是一副要就寝的样子。 柳湘莲笑道:“怎么,丫头们没给你安排房间?” 尤杉道:“自然是安排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那怎么不去睡,厢房布置的不可心?” 尤杉道:“你这房子从里到外都是新布置的,样样都好,怎么会不可心。只是睡不着罢了,想着我在此招待香菱,丫头小厮们也忙了一天,不如代他们在这里守着门等你回来,免得他们起夜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这院子里没什么规矩,我又不常在这里,丫头小厮平日里无事可做,你来一次,她们也热闹热闹。” 第31章 尤杉道:“你那几个丫头能说会道的,我本来今晚不想留在这儿的,但她们劝的太热情,我也不好拂了她们的面儿,也想着明儿一早能早点去店铺,就在这儿住下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那几个丫头我跟和她们没说过几句话,有的时候梅大娘和我说话的时候会带上她们几句,不曾想如此能说会道,能把你留住。” 尤杉道:“那几个丫头是哪里买来的。” 柳湘莲道:“薛兄弟买来的,我没有过问。” 尤杉道:“他们薛家惯会买人的。” 柳湘莲听尤杉的口气不像是在夸奖,便问道:“今天你邀请香菱来这儿,玩的可还好。” 尤杉道:“自然是很好,我和香菱在屋里做首饰,香菱真是心灵手巧,我教她什么,她一学便通,以前听说她在贾家的时候,跟着姑娘们学作诗,也是学的精进。只可惜,她这样玲珑剔透的姑娘,从小被拐子拐走,过了那么多年苦日子。”尤杉不由得眼漏惆怅:“如今,她到了薛家,虽说吃喝不愁,但薛蟠怎会是一个知疼知热的人,免不了受气的。更何况,那薛蟠马上就要娶妻了,新夫人一进府,哪里还有她的位置。” 柳湘莲看着尤杉:“所以,这就是你睡不着的原因吧。” 尤杉将披风带子在手里揉搓:“说出来你未必会信我,我断定那位夏家小姐不是善茬,自古被妻折磨死的妾不知多少,她不会放过香菱的。那薛大呆子又是个没主意的,保不齐将来被他这老婆撺掇,做出什么害了香菱的事。” 柳湘莲说:“你也不必太悲观,自古妻妾和睦的很多。这夏家小姐还没嫁进来,此时就担心,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。更何况,薛家上面有薛姨妈管着,香菱也是在薛家待了好几年的,怎会容她欺负香菱去。” 尤杉道:“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不信我,就连香菱自己也不信,我劝她跟我出来,但她一点都不想,还盼着那夏家小姐早点嫁过来呢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并非不信你,只是,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。她是薛蟠的小妾,咱们与薛蟠的关系不同一般,别说香菱没有跟你出去的意思,就是有,咱们现在也不好收她。” 尤杉叹了一口气,道:“那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香菱被迫死吗?” 柳湘莲道:“我答应你,如果香菱真到了走投无路的那一天,只要她愿意出薛家,我会去和薛蟠要人。” 尤杉听到柳湘莲的话后,心下舒坦了许多,虽然她对香菱的未来仍有担心,但似乎只要有柳湘莲在,她就安心许多。 柳湘莲笑道:“这下睡得着了吧。。” 尤杉笑道:“今晚是睡得着了,明天不知道。” 柳湘莲道:“一天天总想着别人,也不多想想自己。” 尤杉道:“谁让我能力强,心态好,自然就要多想着别人。”她看看渐浓的夜色,道:“时候不早了,你出去一天估计也乏了,回去休息吧。” 正当她起身时,被柳湘莲一把拉住:“先别回去,我还不乏,如果你也不乏的话,就和我去一个地方。” “去哪里?”尤杉看着柳湘莲如墨色般的瞳仁。 柳湘莲拉着尤杉,带她上了屋顶。 后罩房的屋顶是整座院子里最高的,坐在上面可以看到远处人家,这个时候,几乎所有人都入睡了,房屋间零星点缀着几只昏暗的灯火。 尤杉道:“我以前看别人上房坐在屋顶上,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,今儿算是体会到了。” 月光洒在静谧的古城,此时人声尽落,天上星星稀疏,两人在屋脊上并排而坐,那种感觉,好似这世上只剩下他们两个。 柳湘莲道:“这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,所以我喜欢在这个时候坐在屋顶上,看看人家。” 尤杉道:“你自己一个人吗?” 柳湘莲道:“以前是,现在有你。” 尤杉道:“一个人坐这儿不无聊吗?” 柳湘莲道:“会想一些事情,大多是过去的一些事情。我这个人,自少时离家,过的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,不管明天的日子。不过,自打见了你以后,我开始考虑未来了。” 尤杉笑道:“是我拼搏的精神感染到你了?” 柳湘莲道:“这是一部分,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子像你这样的,本来自己活的就已经够辛苦了,还总想着要去垃别人一把。” 尤杉道:“唉,我就是这个操心命了,别人的那些事情被我知道了,我却没去管,这心里就总是想着那事,还不如去管呢。” 柳湘莲道:“所以,见你那么辛苦,我总是想去帮你,因为帮你就是帮我自己。” 尤杉道:“哎呦,你这话说的可让我有点心动。” 柳湘莲道:“真的?” 尤杉想岔开这个话题,就指着他腰间的佩剑道:“这把剑也挺漂亮,也是你家里传下来的?” 柳湘莲道:“这把剑是朋友送给我的,是用上好的精铁锻打而成,削铁如泥。” 说着柳湘莲将佩剑解下,让尤杉细看。 尤杉看了看,只见月光下剑身发着冷光,一股寒气。 “既然你能打跑强盗救了薛蟠的命,想来功夫不错,我还没看过你舞剑,可否给我舞一段。” 尤杉将剑还给柳湘莲,只见他拔出剑拧了个剑花。 第32章 尤杉道: “你不下去吗?就在这舞?” 柳湘莲道:“有何不可。”说着在屋脊之上舞了起来。 尤杉看他舞的好看又危险,只见他的身影在窄窄的屋脊之上翻飞,剑光闪烁,看的尤杉又惊叹又担心。 柳湘莲一个侧翻,尤杉以为柳湘莲要滚下去,连忙上前拦住他,但她自己反而失去平衡,顺着屋顶滚下去。 柳湘莲立马飞身过去,将尤杉拉回。尤杉整个身子被柳湘莲护住,等她稳定住了才发现,柳湘莲整个身体罩在自己身上。 尤杉看近在咫尺的柳湘莲,用手轻轻推了推他。 柳湘莲道:“刚才怎么那么不小心,从这儿摔下去,一百天都别想下地了。” 尤杉道:“还不是因为你,我以为你要摔倒呢,爬过去救你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如果真的要摔,你去拉我也拉不住,还不是把你自己也带下去。” 尤杉道:“我当时又没多想,下意识就爬过去了。” 尤杉觉得两人的姿势不雅,虽说这大晚上没什么人,但她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,说:“咱们该下去了吧。” 柳湘莲并没有动,他的手指开始抚摸尤杉的头发,后又到她的眉毛和嘴唇。 尤杉由着他,待到他要亲自己的时候,反手将他一推,抓着他的手腕,把他扣在屋顶,两人的姿势掉了个个,她在上面,柳湘莲被扣在下面,她也开始摸着他的头发,眉毛和嘴唇。 尤杉道:“好俊俏的一张脸啊。” 她把嘴唇凑上去,吹动他鬓角的碎发。 柳湘莲就那样躺着看着她,任由她摆布。 待两人快要亲上的时候,尤杉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,起身走了。 柳湘莲看着她下了屋顶,没有立刻起身,他静静地坐在屋顶上注视着尤杉的背影消失在后院。 感谢一直追更的小伙伴,祝大家新年快乐,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,万事如意。 第20章 攒珠累丝金凤(1) 司棋婚事订在下月初九,这几天她忙碌得很,四处张罗着婚礼需要的东西。 尤杉见她一个人忙里忙外,恐她操劳过度,若是店铺没有客人,便让她和潘又安先行走了。 那日潘又安坐在账房里面,司棋在外面整理着礼单,见她咬着笔头写写画画,眉头时而紧锁,时而舒展。 尤杉上前问她:“你婚礼的东西可准备好了?若是忙不过来,我可以给你几天假,婚姻大事,要准备的万事俱全才好。” 司棋手一挥:“不用,准备这点东西,还用不着请假。” 尤杉暗自觉得出奇,按理说,这古代未出阁的姑娘嫁人,哪有自己东奔西走准备嫁妆的,不都是双亲来操办。 “司棋,我还要问你呢,你首饰准备的怎么样了,咱们这儿现成的工匠,你也不用。”说着,尤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。 司棋道:“你最近接的活儿太多了,我那儿几样小首饰,还劳烦你做什么,何况,咱们店铺接的都是贵宝首饰,我那几个废铜烂铁的,都不够工钱。” 尤杉道:“你结一次婚,咱们又这般好,白给你打一套凤冠又如何。” 司棋道:“这哪里使得,你纵是给我打,我也没那么多金银给你锻打的,我都想好了,我姨母那年出嫁时有一套凤冠,都是顶好的,当年她出嫁时正是她家繁盛的时候,后来落寞了,就抵了银子给我家,我母亲见那凤冠精致一直不舍得卖,就收在箱子里。如今我大了,她也没什么好陪送,就将那凤冠给了我,我也不去别处打了,低头倒省了心。只是,我这只有凤冠,没有耳饰,明儿我去兑了金子,你帮我打一副,工钱你照收。” 尤杉道:“这话没得恶心人的,我若是收你的工钱,那成什么了。” 司棋道:“若是只有耳饰,我就不给你工钱了,我还有别的要打。” 尤杉道:“我原本是想给你打一副凤冠的,如今你既有好的,我倒也省了工,你就是再打别的,还能比凤冠难打。” 司棋低头道:“那倒不至于……只是,也要费不少工的。” 尤杉道:“你还想打什么?璎珞圈?手环?” 司棋摇摇头,待要说时,店铺里来了客人,两人便出去招待了。 没几天,司棋带了个布包来店里,尤杉把布包解开来看,只见里面是一小盒珍珠和一块金锭子,珍珠个头虽小,但颗颗光洁圆润,金锭子掂量了一下,足有五两。 尤杉道:“打什么也用不上五两金子。” 司棋道:“这块金子,你拿出二两给我打新婚用的耳环和手镯,我也没什么贵宝,在贾府时,只攒下这点珍珠,你看着做,好看就行。” 剩下的金子足足有三两,尤杉也不知司棋要做什么用得上这么多金子。 司棋道:“剩下的金子,我想求你打一副累丝金凤出来,这只金凤我是要给我家姑娘的”司棋的眼里带着些期许,像是一定要完成的大愿望。 “我之前跟你说过,我家姑娘好性,总是被那些婆子拿捏,纵的她们越发大胆起来,姑娘的金凤就是被她乳娘偷拿出去典当了。” 尤杉道:“这事儿你跟我说过,那老奶奶攒局子,赌的大了平不上账,就偷了二姑娘的金凤押了。后来史老太太不是把她们这些赌钱的人都赶出贾府了吗?金凤难道没回来?” 第33章 司棋道:“是赶出去了没错,她儿媳妇王住儿媳妇想我家姑娘为她婆婆求情,我们姑娘哪里敢去,她儿媳妇见讨情不成,这金凤到底也没能赎回来。” 尤杉道:“这事儿也是没道理,按理说,老奶奶偷拿了主子的金凤,又做了没脸的事,都是她自己的错,反倒因你家二姑娘没去求情这凤就不赎了?” 司棋道:“说起来都是气,本来一码归一码,求情是一回事,赎金凤又是一回事儿,最后搅在一起乱成一团,姑娘没句硬话,镇不住那些刁奴。我又不在姑娘身边,独剩下个绣桔势单力薄,不然哪能任由她们欺负了姑娘去。” 尤杉道:“那你如今要打这凤做什么,难不成你想填了这亏空,别说你现在出来了,就是没出来,这事也不该你来填。” “我岂会不明白这些。”司棋的目光暗淡了下去:“我家姑娘就要嫁人了。” 她语气骤然慢下来,好像这句话十分沉重:“嫁的是孙家,祖上是军官出身,听说和我家姑娘差了十来岁,也不知能不能合的来。” 尤杉听到此处,不免心生悲凉,迎春一生最大的悲剧就是嫁给了孙绍祖这个中山狼,好好的花朵一般的年纪被折磨致死。 司棋道:“我知她出嫁那天自然是有好凤冠。可我总想给我家姑娘打一只金凤做嫁妆。”她笑了笑:“想来你又该笑我痴了。” “怎么会笑你,谁不知这里的理,不过是为了情。”尤杉将那金子拿起来掂了掂,道:“三两金子足以,定能打出一只绝美的金凤。” 说完,尤杉将金子攥在手心里,眼神坚定:“你就等着瞧好吧。” 傍晚,尤杉将司棋给的五两金子切成四分,最小的两份打成耳饰,大一点的打成手环。 耳饰和手环打的很快,不一时,一对金光闪闪的耳饰和嵌着珍珠的手环就做好了,尤杉将它们分别放进两只红色锦盒里。 尤杉看了看剩下的最大一块金条,那是用来打金凤的,她伸了伸懒腰,打算回小花枝巷再动工。 负责接尤杉的小厮早已到了门外,自从尤二姐给尤杉配了专门接送的小厮,尤杉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晚的回家了,虽然车马的费用是她自己单独掏的,并没有用贾琏给的家用,但下人们依旧不愿意揽这个活儿。 尤杉锁好店铺,今晚她仍旧是最后一个出店铺的,小厮牵了马车来,待她坐稳,正要打马前行时,尤杉叫住了他。 小厮问:“三姨有何吩咐?” 尤杉道:“今儿不回小花枝巷,你把我送去一个地方,然后你就可以回去了。” 小厮不知她一个姑娘家,这大晚上的要去哪里。 “三姨定是有事情要办,我等着三姨办妥事情再接您,不然这大晚上,奶奶该不放心三姨了。” 尤杉道:“你不必和她说,我这么大的人了,自是有事情要办,对她说了,徒增烦恼。这天不早了,你把我送到地方就可以回去歇息了。” 小厮巴不得尤杉让她回去,便道:“敢问三姨要去哪里?” 尤杉道:“百花里巷,柳家。” 第21章 攒珠累丝金凤(2) 累丝工艺制作的过程相对安静,柳湘莲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尤杉,见她将一条金丝拧成麻绳状,又将拧好的金丝剪成小段。 柳湘莲觉得剪金丝这一步他还是能做的,就自告奋勇要帮忙。 尤杉见他坐着无事,就依了他,给了他一根剪好的金丝,告诉他剪成一样长短的金丝,要一百条。 柳湘莲:“一百条?” 尤杉道:“这还不一定够呢,而且这只是一种金丝,还有另外几种金丝我还没开始拉呢。” “……” 柳湘莲不敢怠慢,比对着长短,一剪子下去,金丝崩了出去,连个掉地的声儿都没有。 尤杉扶额道:“你倒是热心帮我,只是没那么多金子糟践的。” 柳湘莲在地上找了几圈才找到崩飞的金丝,把它捡回桌上道:“我刚才剪的时候力气大了点,再剪就小心了。”说着又试着剪了几条,果然没有再飞出去。 尤杉将柳湘莲剪下的金丝每条都弯成花瓣形状,然后又将这些花瓣摆成图案。光是看到这一步,柳湘莲就已经耐心耗尽了,想着做的人得有多煎熬。 柳湘莲道:“这累丝工艺怪不得沾一个‘累’字,真是累死个人。” 尤杉道:“我不喜欢接累丝工艺的饰品,但没法子,我既然答应了司棋,自然是要做好。”说着又将一段长长的金丝,弯成波浪状,波浪的每一道折痕都是一样长短,用来做凤尾的外轮廓。 柳湘莲道:“这么费事做成的东西,二姑娘丢了竟然不管。” 尤杉道:“要不然也不会绰号‘二木头’了,说的好听点是好性,说的不好听就是懦弱。司棋出府前,最不放心的就是她这主子,如今嫁了人,嫁个良人倒还好,若是嫁个败类,还不知过成什么样。所以……” 柳湘莲道:“所以你那夜急着找我帮忙。” 尤杉点点头:“我托你找的人你找到了吗?” 柳湘莲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,尤杉立马放下手里的活,把信接了拆开来看,只见上面列着五个名字,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简单的介绍。 柳湘莲道:“这就是你托我调查的和孙绍祖有染的人,有一些他的起兴之交不在里面,查了意义也不大,这上面的五个人都是和他交往有些年头的。这五个人之中,一定有你想用的人。 第34章 尤杉将名单上的人看了看,只见上面写着: 柏启香:23岁,依红柳院头牌,原政使司副使张原之女,张家被抄家后,辗转卖到依红柳院,与孙绍祖相交五年。 王云巧:20岁,孙府家丁黄二媳妇儿,与孙绍祖苟合三年。 金阑:26岁,孙绍祖外表弟之妻,常年典租给孙绍祖。 查小慧:19,孙府奴仆查大有之女,半年前嫁于庄户崔氏,但和孙绍祖仍常私通。 潘宁:24岁,镇国侯府优伶。 尤杉道:“才五个,我还以为一个年近三十的爷们儿,又是贵族公子,怎么不也得十个八个。别的不说,贾琏那么惧内,也没拦住他勾搭那么多女人。” 柳湘莲道:“要说跟孙绍祖苟且过得女人,只怕这一张纸都写不下,孙绍祖贪色的程度和贾珍贾琏之流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,只是能派上用场的也就上面这五个了。” 柳湘莲将那张纸上的第一个名字点了点:“这些人里,你可以着重看看她。”柳湘莲接着道:“王巧云、查小慧这两个人都是孙家奴仆,畏惧孙绍祖,是不敢帮咱们的,而且,即使他们愿意帮咱们,他们和孙绍祖那点破事就算败露,主子和几个奴仆私通,不会掀起太大波澜。金阑是孙绍祖外亲,他们一家皆靠孙绍祖接济,和孙绍祖对着干,无疑是断了活路。只有这个柏启香,有帮咱们的可能。” 尤杉道:“那这个优伶呢?” 柳湘莲摇摇头:“这个优伶碰不得,他是侯府的人,如果事情闹大了,我怕收不住。” 尤杉道将纸上那个名字看了又看,道:“那好,明晚,咱们就去会会这位金陵头牌。” 柳湘莲:“你是真的要去。” 尤杉道:“我知道这件事你也有为难之处,我可以自己去的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,只是我不知这样做,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帮二姑娘。那孙家也是富贵之家,与二姑娘也算是门当户对,嫁给孙绍祖也不算低了她。” 尤杉拿着那张纸道:“你看看他这些相好的,还觉得他是个可靠之人吗?” 柳湘莲道:“我说句不道之言,富家子弟都是这般,从小家里长辈就会放几个长相不错的丫头在房里,像这种苟且之事,只要不闹到外头去,都是见怪不怪的。二姑娘无论嫁到谁家,成了婚之后,通房和姨娘都不会少,纵使孙家和贾家退了婚,二姑娘的结局也是如此,咱们又何苦拆了这桩婚呢。” 尤杉道:“你说的我都知晓,我也知这些富家子弟不娶小老婆不偷腥是不可能的。只是这孙家,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二姑娘去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打听过这孙绍祖,武功不错,为人也颇为仗义,咱们与他并无深交,如此对一个人下了定义,未免太武断。” 尤杉道:“我不认识他,更没见过面,但我说我会掐算,算出来二姑娘嫁给孙绍祖小命难保,你信吗?” “不信。”柳湘莲笑了笑:“我不信你会算,但我信你说的。” 尤杉笑道:“既然如此,那说定了,明日我乔装打扮一番,咱们依红柳院见。长这么大,我还没逛过窑子呢。” 说完,将手里最后一块云纹花丝填进去,累丝金凤的五根凤翅就做好了。 二人照旧关了店铺,柳湘莲送尤杉回小花枝巷。 尤杉道:“明日,咱们得去石艺坊一趟了,今儿又接了个大件,城里大惠阁糟坊沈家太奶奶要打只五彩嵌宝璎珞,需要些彩宝,咱们得去寻一寻。” 柳湘莲道:“这几天订单不少,我想着该是时候找个师傅帮你分担一些,以后你只管绘图,那些累人的活儿就交给师傅吧。” 尤杉道:“你才赚了几个钱,就想着找师傅了,你可知,养一个成手师傅要多少钱,再说,我若长时间不做,这手艺就该丢了,我可不想做个废人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只是看到你做累丝金凤,实在太辛苦。也不知,我坐在你旁边,是不是打扰到你做首饰了。” 尤杉道:“完全没有,你在那里和我说说话,我倒还觉得轻松些,做首饰是件很枯燥的事儿,很考验心性,有人陪着说说话,时间还过得快些。” 以前尤杉做首饰的时候,会放音乐,如今没有音响,还好有柳湘莲在一旁陪着。 尤杉道:“师傅的事,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,我考察过几位师傅,想着以后订单忙不过来的时候,就聘过来,现在时机不到。还有一件事,你府里那几个丫头闲着也是闲着,上次我跟香菱做首饰,她们也说想做,复杂的锻造工艺她们肯定不行,更何况她们是你院子里的丫头,我也不打算把她们培养成工匠,她们的主业还是打扫房间,伺候伺候主子,但是一些简单地攒珠工艺还是可以做的,以后若是有了小件珠子手链、耳坠、项链之类的,可以让她们来做,也不白做,做一件就给一件工钱,当场现结,你院子发的月钱本就不高,她们也多了个进账。” 柳湘莲道:“那倒是好,如今那院子里根本用不上那么多丫头守着,若是将她们卖掉,一来,待用时只怕没处买合适的,二来,她们说宁死也不出这个院门。你找些事情让她们来做,那最好不过,院子事少时,她们就做首饰,我也免得养闲人,将来事情多了,她们也就不做了。” 第35章 “对了,石艺坊的帐结了吗?”尤杉问到。 柳湘莲道:“这个月的还没有,明儿去石艺坊,一起结。” 尤杉道:“薛家照顾咱们,咱们断不可拖账。” 柳湘莲道:“这个自然不会。” 两人谈着店铺的一些事情,不知不觉到了小花枝巷。 尤杉笑道:“我一会儿敲门,你猜开门那人的脸色是猪肝色还是铁青色?” 柳湘莲笑笑没有答话。 尤杉敲了敲门,里面没人应。 柳湘莲道:“上夜的人恐怕睡过去了。” 尤杉道:“最近几天都是这样的,二姐专门找了小厮来接我回来,每次回来敲完门后,总是要等一阵子才会开的。” 院门里传来脚步声,二人无话,站在门口等着。 尤杉笑道:“你那会子说,这富家子弟从小都会放几个长相不错的丫头在屋里?” 柳湘莲自觉不妙,选择暂不发声。 尤杉接着道:“你也是富家子弟,柳家当年给你屋里放了几个丫头?” 柳湘莲笑道:“我家落魄的早,我没赶上。” 门吱嘎一声开了,起夜的人一脸铜皮色。 尤杉看着他的脸没忍住笑了,忙捂住嘴巴,进了院子。? 第22章 浪纹双鱼佩(1) 尤柳二人去石艺坊挑了几块原石,顺便把这个月的料钱结了。掌柜的招待殷勤,道:“二爷的店才开了这么短的时间,生意就这般好,将来成为整个金陵城的首饰铺子之首指日可待。” 自伊莲轩开业以来,尤杉每日只知做首饰绘图纸,忙着香菱和司棋的事,于生意上就没精力过问了,虽说她每次做完首饰,都会进行售后访问,但复盘一直没做,也不知现在的伊莲轩市场占有率是多少。 掌柜的说到:“全金陵城大小首饰铺子都是打我这儿进料子,谁家进的多,谁家进的少,自然也就知道谁家生意好,姑娘和二爷来我这儿的次数,能进前三了。” 尤杉自是十分高兴,得意的看了一眼柳湘莲,对掌柜的笑道:“都是依仗掌柜每次有了好料都想着我们。” 掌柜的道:“好料子自然也得有好工匠去打磨,不然就浪费了,且不说我家爷与二爷的关系,单是姑娘的手艺,我便愿意把最好的料子送去姑娘那里。” 三人寒暄一阵,又问到薛蟠的婚事准备的如何。听说已然齐整了,不日完婚。 别了掌柜后,两人回柳家打扮一番,尤杉将柳湘莲的衣衫交给碧叶缝改,穿上后果然合身,又拿了他的玉佩和短剑戴在身上,脚蹬青色缎面锦云鞋,手持棕竹掐腰折扇,出落得好一个俊秀少年郎。 柳湘莲见尤杉为扮男人故意现出挺拔威严的样儿,不禁觉得好笑。 出了百花里巷,两人往花街的方向走去,一路脚步轻盈且悠闲,沿街的小贩热情的吆喝着,空气里各种食物的香气。进了花街,路面变成了石板路,脂粉气渐浓,两侧灯笼高挂,格外五彩阑珊,姑娘们甩着帕子,如云出岫,路旁有卖馒头的小子揉捏着白白的面团,揉到光滑软弹后一分为二,卖花的小妹妹摆弄着花,含羞的花苞被她用手指展开变成一朵绽放的花,隐藏在里面的露水一下子出来了。 尤杉去过不少夜店夜总会,来古代的青楼是头一遭,但这可不同于夜总会,这里是做皮肉生意的。依红柳院坐落在整条花街的中央,整整四层小楼,层层悬灯结彩,她和柳湘莲两个俊俏公子刚一出现在楼里,老鸨便带着两个妙龄姑娘上前笑脸接待,引着二人进了一屋坐下,吃了几杯茶。 尤杉心里挂着柏启香,便叫来龟公问话。 尤杉道:“听闻咱们楼里的柏姑娘能歌善舞、才貌双绝,我们哥俩今儿就是为了寻柏姑娘来的,不求留夜,能在柏姑娘那里喝上一杯茶,就知足了。” 柏启香是整个依红柳院的头牌,多少达官贵人青年才俊等着美人倾眼,这两人从进屋到现在才付了两杯茶钱,那龟公自是不会将两人放在眼里。 “二位贵客,这柏姑娘早就定出去了,想要见,只怕得等一阵子了。” 尤杉道:“等多久?” 龟公道:“这……哪里说得准,想见柏姑娘的人实在太多,一切还得柏姑娘和妈妈定夺。况且谁人不知,这柏姑娘是孙少爷的人,早就包给了孙少爷。二位公子不妨先看看别的姑娘,我们这儿好姑娘多的是,等二位在我们这儿成了常客,在柏姑娘和妈妈那儿也有了印象,再见不迟。” 尤杉道:“我们自是知道柏姑娘是孙少爷的人,岂敢妄想,不过是想见见美人丰姿,没有要跟孙少爷抢人的意思。孙少爷虽然包了柏姑娘,但可没听说柏姑娘不能见人的。” 尤杉还要再说些别的,被柳湘莲拉住。只听柳湘莲道:“知道了,我们也是听柏姑娘大名,想见上一面,既然姑娘不方便见客,我们等着便是。” 龟公恭敬道:“多谢二位爷包涵,敢问二位爷还有何吩咐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二人虽是第一次来这儿,但不是出自褐衣蔬食之家。大小院子也逛过不少,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。来了你这儿,若用心伺候,自有你的好处。若是有意怠慢,别怪我们不顾熟人的情面。” 龟公忙道:“爷就是借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哩,二位爷相中哪位姑娘,只管吩咐,小人这就招呼了来伺候二位爷。” 第36章 他看了一眼屋子四周,道:“这屋子离大厅太近太吵,楼层不够高啊。” 龟公道:“小的这就给二位爷换个房间。” 柳湘莲道:“先别忙,把你家现在闲着的姑娘都带来给我们过过眼,到现在,一共就见到这两个乌眼青。” 尤杉见那两个姑娘黑眼圈深重,显是没休息好。她推了一把柳湘莲,用眼神示意他别那么说她们,又从兜里掏出两块银锞子给了姑娘。 尤杉给姑娘们银锞子,完全是出于同情,但在龟公眼里可就不一样了,这两个不过是陪着吃了一盏茶的下等姑娘,二位爷就能出手如此大方,若是伺候的舒服了,银子还不得像淌水似的来。 龟公立马笑道:“小的该死,多有怠慢,小的这就给二位爷把所有姑娘都找来。” 龟公领了二位姑娘退着出去。 尤杉推了一下柳湘莲的胳膊:“什么意思,我们今天见不到柏启香了吗?” 柳湘莲道:“大约是见不到了,一般像这种青楼,咱们初来乍到,就是出了再多的钱也不可能见到头牌。总得先在这青楼里住上个把月,钱花的够了,花的足了,才有可能见上一面。” 尤杉眼神微狰:“个把月?那时候二姑娘只怕被折磨死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你先别着急,直接见不到,间接还见不到吗。” 尤杉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但毕竟这种地方她也不熟悉,只能听他的了。 不一时,龟公带了一群姑娘来,规矩着她们站成一排,一一上前向柳湘莲和尤杉行礼。只见姑娘们各个浓妆艳抹,花枝乱颤,笑的那叫一个灿烂。 柳湘莲从姑娘们进门就没给过好脸色,只见他冷笑一声,道:“这些可是楼下那些女子。” 龟公额间立马渗出汗来,道:“今日客人多,楼上的姑娘都满了,有些不方便伺候二位爷。” 柳湘莲冷道:“一个都没有吗?” 龟公看了一眼柳湘莲的眼神,不敢与之对视,急道:“倒是有一位姑娘,但是她今儿日子不方便。” 柳湘莲道:“原来这么巧,我们来了,她就到了不方便的日子。”柳湘莲冷眼看着他:“你且去开屋子,我们哥俩就是和她喝喝酒。” 龟公道:“这……”? 柳湘莲道:“还要我说第二遍吗。” 龟公不敢再劝,只得上楼安排去了。 尤杉道:“那姑娘今儿不方便。” 柳湘莲道:“亏得她不方便,不然我们哪能得着她伺候。” 尤杉道:“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了。” 柳湘莲:“……” “你不是真想和她怎么样吧。” 尤杉白了他一眼,道:“我就是想和她怎么样,我也得有那设备啊。” 柳湘莲:“……” 龟公将上去安排妥当后,请柳湘莲和尤杉上了四楼。 刚一进屋,尤杉就闻到一阵幽香,四楼的屋子不但大了许多,装修也雅致了不少,与二楼果然不同。 尤杉和柳湘莲刚一坐下就有姑娘上前行礼,只见她低头间,一脸娇弱之态,腰身盈盈,尽显婀娜风流。 “问二位爷好。” 尤杉挥挥手:“好、好。” 那姑娘脸色微白,淡扫蛾眉,似有不胜之态,尤杉那怜香惜玉的尽头又上来了。 “你叫什么名字啊?哦,朝芸。你今年多大了?你这么小啊,我就比你大一岁……朝芸姑娘快过来坐吧。” 柳湘莲拉住尤杉,道:“兄弟不要如此心急嘛,姑娘还不熟悉我们两个,不如先喝上几杯。” 说着让那朝芸给自己斟一杯酒,仰头喝了。 尤杉踢了柳湘莲一脚,柳湘莲看了她一眼,道:“这酒不错。” 尤杉:“……” 柳湘莲拉过一只凳子,让姑娘坐下,简单寒暄了几句,就开始和那姑娘行酒令。 “哥俩好啊,三桃园啊,四季财啊,五魁首啊,喝!” 朝芸也是玩惯了这些酒令的,几圈下来,和柳湘莲不分胜负。 尤杉急道:“快教教我,我也要划。” 尤杉刚学这种划拳,反应自然不如柳湘莲和姑娘快,几圈下来,朝芸一杯没喝,酒全让她喝了。 尤杉道:“这不行,我说个行酒令的法子,咱们玩个新样儿如何。”? 柳湘莲道:“你说的算。” 朝芸道:“一切都听爷的。” 尤杉笑道:“好,从现在开始,咱们来敲七。”注1 柳湘莲听到‘敲七’这两个字,想起第一次与尤杉喝酒的那晚,尤杉赠了自己一只琉璃螃蟹簪,还给自己看了创业计划书, 尤杉与他对视一笑,心领神会。 朝芸道:“那是什么?” 尤杉将游戏规则跟姑娘讲了一遍,尤杉和柳湘莲又示范了一遍,便开始了。 那姑娘没玩过儿现代酒吧游戏,几轮下去,喝了不少酒。 尤杉心想,这姑娘没学过九九乘法表。 朝芸喝了很多酒,开始有些不胜酒力,道:“奴脑子不好,算不过来这些账,好哥哥,快换个游戏吧。” 尤杉冲柳湘莲使了个眼色,道:“好啊,下一个游戏,大话骰盅!” 注1:敲七玩法:游戏开始时,指定一个人从1到10中随机选择一个数字开始,比如选择2,那么之后的人就依次接3、4、5、6,但到7或7的倍数时,如7、14、17、21、27等,就需要敲一下桌子或者拍手。然后再下一个玩家说8,以此类推。如果有玩家敲错或者漏敲,那么他就输了游戏,会有相应的惩罚,如喝酒、表演节目等。 第38章 尤杉掐人只掐起一小块肉,然后尽量往上提,提的时候又带着拧,她只要用很小的力气,柳湘莲就觉得很疼。 柳湘莲揉了揉腰,道:“我刚才在屋里都说了,我也没见过,见了就知道了。所以现在我也不知道我等的那个人是谁。” 尤杉道:“什么意思。” 柳湘莲道:“柏启香包给了孙绍祖,这个你是知道的,但是我们调查的人多方打听,感觉柏启香目前应该不止孙绍祖一个客人。” 尤杉道:“她不是也见别的客人嘛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说的是过夜那种。” “她还有别的留夜客人?”尤杉道:“那柏她岂不是犯了大忌。” 柳湘莲点点头。 尤杉道:“那老鸨子就不管吗?” 柳湘莲道:“这种人都有可能是老鸨是找给她的。你别看柏启香现在是头牌,但是她们这一行,到了她这个年纪,容貌自然是越来越往下降的,花无百日红,柏启香也不例外,何况,她现在就已经有这个趋势了,以前她在依红柳院一超多美,如今,已经有几个姑娘可以和她碰一碰了。所以,多找几个客人,柏启香和老鸨都是愿意的。站在柏启香的角度想,那孙绍祖快要成亲了,这对柏启香来说就是个变数,以后,这孙绍祖还会不会包她,如果不包了,她以后还能不能有这么大的金主不好说。不如趁着现在,多找几个下家,如果能趁着年轻貌美的时候从良出去最好,给大户人家做妾,或给小户人家做妻,但都不太容易。出不去,给自己多挣些银钱也是好的。至于老鸨那边,她自然是想趁着柏启香不红之前能赚多少是多少。” 尤杉不由得感慨起来,命运悲惨的女子太多,她第一次有了无力感。 尤杉道:“你昨儿个特意选了四楼的姑娘,就是用来蹲点,想把另外一个包柏启香的人蹲出来。” 柳湘莲道:“也许不止一个。” 尤杉道:“这时间成本也大了,就不能花点钱打听一下吗?” 柳湘莲道:“凡是进了依红柳院的人,除非是死了,否则谁也别想出了那门,龟公也好,端茶递水的丫头也好。楼里那么多的打手,除了对付来砸场子的客人,就是看着这些姑娘和佣人,他们都是被打怕了的,问也不会说的。更何况,像这种犯忌讳的事情,除了老鸨,只怕没几个知道。” 尤杉道:“那这也太费时间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你以为光是费时间吗,咱们这一晚上的花费,是你打半个月首饰的盈利。” “什么!”尤杉睁大了眼睛:“你怎么这么败家!” 柳湘莲道:“又不是我一个人花的。而且咱们这次去没有等到,如果想找出这位客人,咱俩还得接着去。” 尤杉拍了拍额头,她马上算了一笔账,再多在依红柳院待几天,只怕自己从开店到现在所有的盈利都得搭进去。 柳湘莲道:“你还要找吗?”? “当然找,二姑娘的幸福要紧。”尤杉眼珠一转,道:“要不这么着吧,我去也是白去,去了也是睡觉,你自己去吧,也省一份儿钱。” 柳湘莲冷笑一声:“想逃是吧。” 然后在她的腰上也拧了一下:“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。” 尤杉摸了摸自己的腰:“我是想余下时间,多打几副首饰资助你嘛。” 尤杉刚说出去就觉得这话味儿不对,她辛辛苦苦打首饰,供柳湘莲去逛青楼?这未免太过离谱。 柳湘莲呵呵了两声:“你要不要听听你说了什么。” 尤杉笑笑:“谁让我是这店铺的顶梁柱。” 说话间,两人到了店铺,开了店门,让阳光照进店铺。尤杉上了三楼,将她要打的珠子和金块拿出来。 柳湘莲道:“你不去休息一下吗,昨夜你应该也没睡好。” 尤杉道:“我熬夜是常态,倒是你,一夜没睡,快回家睡觉去吧。” 柳湘莲道:“现在回家还要走很久,马又没牵来,干脆在长椅上先睡一会儿。” 柳湘莲窝在一张长椅上听着尤杉叮叮嘡嘡的锻打声入睡。 柳湘莲不知睡了多久,再醒来时,阳光已经非常刺眼。 尤杉趴在桌子上,听到他起身的声音,也抬起头来。 两个人都半眯着眼相互看看 柳湘莲道:“我送你回小花枝巷休息吧。” 尤杉点点头,伸了个懒腰:“湘莲,我觉得我们可以考虑雇个师傅的事儿了。” 第24章 浪纹双鱼佩(3) “你带这个干嘛?” 柳湘莲靠在门边,看着尤杉将一堆小珠子和丝线放在荷包里。 尤杉站在那里想了想:“哦,对了。”回身将小钳子收到荷包里。 “蹲点闲着也是闲着,我可以一边攒珠一边蹲人嘛。” 柳湘莲道:“真是服了你。” 尤杉将扇子在手里一转:“出发,咱们会美人去。” 柳湘莲步履轻快,好似要飞过去:“你去青楼的样子,简直比男人还兴奋。” 尤杉道:“那能一样吗,你们去是为了寻乐,我去可是为了救人。” 到了依红柳院,尤杉和柳湘莲刚进门,昨天的龟公就把二人认出来了,忙上前作揖,嘴里不住寒暄。 “二位爷昨个玩的可尽情?早上爷走得早,小的没能送二位爷,实在是失礼的很。” 第39章 柳湘莲道:“不用寒暄,这点子小事儿还不值得挂心上。” 龟公道:“二位爷海涵,今儿想找哪位姑娘啊,要不要换个姑娘,给二位爷换换口味。” 柳湘莲道:“不用,昨儿那个姑娘伺候的不错,今晚就还是她,等腻了再换不迟。” 龟公面带难色,但又不好张口。 柳湘莲道:“我知道她不方便接客,你且上去问问她,看她愿不愿意,如果姑娘不愿意,我们就走。” 龟公哪里有让上门的生意跑了的道理道:“哪有的事儿,小的这就去安排。” 不一时,就有人引着尤柳二人到了四楼,朝芸换了身接客衣服,脸上的粉显然也是刚涂的,还没涂匀。 朝芸道:“见过二位爷。” 尤杉道:“免礼免礼。” 朝芸招呼着外面送些酒菜来,不一时,酒菜摆齐,朝芸问想听什么曲子,自己可以弹奏。 尤杉心里只想着把她快点灌醉,哪里听的下曲子。但总不能一上来就喝酒行酒令吧。 只见朝芸拿了琵琶出来,调了调音。 “给二位爷弹一曲《渔樵问答》。” 尤杉小学时候上过琵琶兴趣班,正经学了好几年的琵琶,她只听朝芸弹了几个音便知是高手。 柳湘莲本就喜唱曲,对乐器也爱,也坐在一边静静欣赏。 一曲罢了,朝芸笑道:“我弹的可还好。” 尤杉鼓掌道:“高手,你这手琵琶得是吃了多少辛苦才练成出来的。” 朝芸道:“为了学这,琵琶不知被我弹废了多少,小时候因琵琶不知挨过多少打,也因琵琶不知免去多少打,不是我说大话,古今多少乐曲都在我心里,没有我的琵琶弹不出来的。” 尤杉灵光一现,道:“姑娘果真如此厉害?若说博古通今我是信的,但要说无所不知可就吹大了,这人哪有无所不知的。” 朝芸道:“我在这琵琶上不知下了多少功夫,当年学曲儿时,我将所有能学的曲子全都学了,又求妈妈四处给我找谱子,无论是宫里乐曲,还是乡间小调,就没有不通的。” 尤杉摇摇头道:“姑娘仗着漂亮惯会大话,我说出一个曲子来,只怕姑娘弹不出来。” 朝芸道:“爷想听什么曲子,只管说来。” 尤杉道:“这样,单是听曲子没意思,咱们打个赌,我说出一首曲子来,如果你弹不出来,就得喝酒。” 朝芸道:“好,但是我可说好,你若是胡诌一个曲名出来,我也不好辨别,你非得把那曲子完整哼出来,我才认。” 尤杉道:“我不但完整唱出来,还有完整的唱词。我也照顾照顾你,我每次说出两首曲子,你能任意弹出一个来,就算我输,我认罚喝酒,但若是你没弹出来,我还把完整的把曲子和词唱出来,你就得喝酒。” 朝芸道:“一言为定。” 柳湘莲也不知尤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这些勾栏女子从小就训练弹曲,纵有大户人家从小请了师傅练习琴艺,也不可能比得过这些姑娘。 尤杉道:“我先说了,请姑娘弹一曲《敢问路在何方》。” 朝芸的手一下子愣在琴弦上,这是什么曲子,老师没教过。 尤杉一脸坏笑,道:“朝芸姑娘,没听过吗?那我再说一个好了,如果这首你再弹不出来,可就要喝酒了。” 朝芸道:“请讲。” 尤杉道:“《刀剑如梦》。” 尤杉看着朝芸一脸懵逼的样子,自是得意,柳湘莲看了她一眼,这首曲子别说朝芸,他从小唱了那么多曲儿,也不知道。 朝芸道:“你定是胡诌的,哪里有这曲子,什么路,什么地方的。” 尤杉道:“谁说没有啊,不知道就说不知道,我唱给你听。” 尤杉开始从头到尾的唱起来,曲音婉转,词的意境也好,朝芸听得入迷。 一曲唱罢,尤杉道:“怎么样,可是我骗人?” 朝芸斟了一杯酒,一饮而尽,道:“不成想,这世间有如此动听的曲子,我竟今天才听到。”说完,她拨动琴弦,弹出了《青花瓷》里面的几句,但因只听过一遍,终是调子不准。 尤杉道:“再来,请姑娘弹上一曲《鸳鸯蝴蝶梦》。” 朝芸哪里听过这些现代古曲,自是答不上来。 尤杉道:“弹不出来?那我就换一曲《青花瓷》。” 朝芸:“……” 尤杉道:“弹不出来,喝酒喝酒,喝过这杯酒,爷给你唱小曲。” 朝芸将酒喝了。 尤杉开始唱起《新鸳鸯蝴蝶梦》,这首歌是她父亲在ktv的拿手曲目,也是她自己参加聚会的必备金曲。 朝芸道:“再来,我就不信,你说的曲子,我一首都弹不出来。” 尤杉笑道:“朝芸姑娘,我们不如玩个大的。”说罢,她将一壶酒放在前面,道:“这回,我一口气说五首歌,你若能弹出任意一首,算我输,这壶酒我干了,你若一首都弹不出来,这壶酒你干了。” 朝芸道:“好,我不为别的,只为能一下子多听些曲子。” 尤杉道:“那我倒成了唱曲儿的了,你不给我点打赏?” 朝芸道:“奴这话说的不好了,我这就自罚三杯。” 尤杉看着她连喝了三杯,以前,她特别喜欢在酒桌上给女性朋友挡酒,只是今天,她是有任务而来,不能守护她了。 第40章 “你且听着,这五首歌是《凡人歌》《江山美人》《兰花草》《铁血丹心》《千千阙歌》。” 朝芸想了一阵,手在琵琶上几次要拨动琴弦,终是停住了。 尤杉十分自信的给她时间,她就是想破脑袋也不可能弹出来。 朝芸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她,道:“你……你不会是……” 尤杉:“……” 朝芸道:“你不会是个会自作曲的乐师吧。” 尤杉伸出手来,道:“你看我这手,可像是乐手的手。” 朝芸看了她的手,确实不像。 尤杉道:“朝芸姑娘,你自己孤陋寡闻,就不要找别的理由了,我承认,我这个人懂得确实是多了些、超前了些,但你没弹出来就是没弹出来,你可不能赖账哦。” 朝芸道:“愿赌服输。”说罢,将一壶酒喝了。 尤杉看着她酒水顺着她的下巴流到脖颈。 “慢点喝,免得呛到。” 朝芸将酒喝尽了,道:“我一直还沾沾自喜,自以为胜过了我师父,如今一看,人外有人天外有天,爷还知道些什么曲子,只管说出来,若是能听到这些好曲子,就是喝死了也无怨了。” 尤杉道:“我哪里舍得让你喝死,但姑娘若是想听,咱们的赌注就继续。” 朝芸道:“好得很,请爷赐教。” 尤杉道:“请姑娘弹《风吹麦浪》《一无所有》《烟花易冷》《凉凉》《沧海一声笑》。” 朝芸:“……” 喝了两壶酒的朝芸,终于支撑不住了,尤杉扶着她在床上躺下。 柳湘莲只留下朝芸床头的那一盏灯,其余全部熄灭。 尤杉道:“这姑娘终于醉了。” 柳湘莲搬了两只凳子道门口,道:“你若是想看可以在这里看着,若是觉得累,就去休息一下,唱了一晚上。” 尤杉道:“不累,才唱了十几首而已,算不上什么。” 柳湘莲道:“没想到,你会那么多歌,你唱的那些歌,我怎么一个都没听过。”? 尤杉自知多说多错,便道:“其实我也快没存货了,她要是再不倒下,我就要换玩法了。” 尤杉在她旁边坐下,看着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,柏启香的屋子仍旧是暗暗的。 柳湘莲忽然道:“尤三。” 尤杉道:“怎么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你唱歌挺好听的。” 尤杉笑道:“我多才多艺。” 这不还归功于在ktv常年锻炼的结果。 两人等了一会儿,外头仍旧一点动静都没有,尤杉渐渐无聊起来,她这个人可以累,但不能闲。无事可做,只好把荷包里的珠子拿出来串。 尤杉道:“真不知还要等多久。” 柳湘莲道:“用不了多久,我就不信,那个人能憋着那么久不见柏启香。” 尤杉道:“你看着吧,我去桌子那边攒珠子去了。” 说着进了里面,把朝芸床头的灯拿到了桌子上。 尤杉一抬头就看到那么被自己灌的不省人事的朝芸。其实,她觉得朝芸也挺可怜的,不方便的日子也要接客,不管自己能不能喝,客人敬了酒,她就得喝,在这个不得自由的地方,每天的能活动的距离,无非就是从一楼到四楼,她那么喜欢弹琵琶,也许这是她的精神寄托吧。 她一边想,一边穿着珠子,只听柳湘莲轻声喊了一下她。她抬头,只见柳湘莲正招手让自己过来。 尤杉立马来精神了,跑到柳湘莲身边,问:“蹲到了是吗?” 柳湘莲道:“刚才有个戴双鱼佩的男人进去了。” 第25章 青白海棠汗巾(1) 尤杉见柳湘莲那边有了新情况,连忙到他身边。 只听他说找柏启香的是个戴着双鱼佩的男人,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,但是细想,一般初次见到一个人的时候,首先会关注他的五官、衣着。像佩戴的物件,往往不会一下子注意到,除非像尤杉这样从事首饰配物的专业人士,否则第一关注点不会在佩饰上。 尤杉道:“那个双鱼佩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?” 柳湘莲道:“那个玉佩,孙绍祖也有一个。” 尤杉道:“这玉佩会不会外面摊子上随便买的,长得一模一样也不稀奇。” 柳湘莲道:“不会,那个人什么身份不好说,但是看样子,不像是没有钱的,而孙绍祖更不可能戴地摊货。他那玉佩我老远一看都能看出来是冰种,不可能便宜,像这种好料子的定制玉佩,没有完全一样的。不过,我要再看看确定一下,刚才那个人进去的太快了,我不确定看的准不准。” 尤杉道:“那我们在这边等着他出来。” 柳湘莲点点头。 寅时,整个依红柳院都安静着,尤杉靠在柳湘莲肩上,介于睡着和醒着之间。 她感觉到柳湘莲轻微的抖动,外面传来一声很小的拉门声。 柳湘莲道:“他出来了。” 尤杉第一次看到那个男人。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样子,中等身材,头戴网巾,腰悬玉佩。他出来时,特意往两边看了看,确定无人后方走了出来。 尤杉道:“咱们跟着他吧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跟着就行了。” 尤杉明白多一个人跟着,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,柳湘莲腿脚功夫都比自己好,他一个人跟着最好。 第41章 柳湘莲临走前,拉过尤杉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,又指了指床上的朝芸。 尤杉听了之后瞪大了眼睛:“……呃…好吧。” 柳湘莲离开不久后,尤杉在房里忙绿了一番也离开了,路过柏启香的房间时,停住看了一眼,心中默默祈祷着能有个好结局。 龟公只听朝芸房间里传来呜呜声,他不知客人还在不在里面,敲了几下门后,让人把门撞开,待看到屋子里面的场景后连忙转过身去。 丫头们听到龟公喊她们进来,进屋后只见朝芸姑娘被绑在床上,只剩了个肚兜。 龟公叹到,这几天正是她不方便的日子,又被两个人那么绑着,那两个人一看就不像老实的主,不知玩出多少花样,这昨晚朝芸姑娘一定很辛苦吧。 龟公回头招呼了厨房做些好的,今日就不给朝芸吃干馍了,改吃白米饭。 在未时的时候,尤杉在铺子里等回了柳湘莲, “怎么样?”尤杉将倒好的茶递给柳湘莲。 柳湘莲道:“我一路跟着他,看着他进了章府。” 尤杉道:“章府?他到底是什么人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多方打听,他是章华棋社的二公子,章庭轩。” 章华棋社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棋社,家中也颇有田产,也算是个小富之家。 尤杉道:“那你说的双鱼佩是怎么回事。” 柳湘莲道:“那枚玉佩我看清楚了,是一枚浪纹双鱼佩,和孙绍祖那枚长得很像,无论是雕工、风格都及其相似。” 尤杉道:“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。” 柳湘莲笑了一下,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来,只见那玉佩晶莹剔透,两只鱼儿摆出太极的样子,鱼身带翡,外层雕着浪纹,正是那枚浪纹双鱼佩。 尤杉喜道:“你怎么弄到手的。” 柳湘莲道:“和他走了个照面,就弄到手了。” 尤杉估摸着,柳湘莲行走江湖,自有些偷鸡摸狗的本事在身上,也便不再多问了。 柳湘莲指了指那玉佩道:“你再看看背面。” 尤杉将那玉佩翻过来,只见上面写着: 妾意浓,郎情深。 相思久,共长亭。 新香赠庭轩 尤杉想那共长亭,可能是这对小情侣play的一环吧,至于这个新香?无益就是柏启香了。 尤杉道:“这个新香是柏启香吧。” 柳湘莲道:“估计是她以前的名字吧。现在我们拿到了柏启香坏了规矩的证据,只要把这个证据交到孙绍祖那里…不,我想如果交到孙绍祖那些狐朋狗友手里,一定会闹得更天翻地覆。到时候,咱们托人拱一把火,不信这事儿传不到贾府,这些大户人家最在意名声,只要不闹大,都可以装作不知道,但一旦闹得大了,我就不信贾府不退婚。” 尤杉犹豫了一下:“可是这样一来,柏姑娘的结局会怎么样。” 柳湘莲沉默一会儿,道:“应该很快就会被下放到茶室吧。” 尤杉道:“那是什么地方。” 柳湘莲道:“一等为清吟小班,二等为茶室,三等为下处,四等为窑子。” 柳湘莲没有再说别的,但尤杉却听得浑身发冷。 柳湘莲见她犹豫,便道:“即使柏启香不出任何问题,老老实实做妓,她从一等姑娘沦落到四等姑娘也是早晚的事。只要她容貌稍有逊色,老鸨会毫不犹豫的把她卖到茶室,再过几年,茶室的老鸨又会把她卖到下处,没人能救得了她。” 尤杉道:“不是可以赎身吗?” 柳湘莲道:“自古你见有几个能赎了身出来的。”他拍了拍尤杉的肩膀:“你不是想救二姑娘吗,这样一来,咱们就能救二姑娘了,如果一直犹犹豫豫,狠不下心,到头来,谁都救不了。” 尤杉沉默了片刻,道:“我还有首饰要打,你先出去吧,容我再想想。” 晚间,柳湘莲照例来接尤杉,尤二姐派的小厮驾着马车跟在后头,只是看着这两个人的背影,就觉得吃了满嘴的狗粮。 尤杉道:“我想好了,咱们再去一次依红柳院吧,我去劝劝柏启香,如果她肯帮我们,作为酬谢,咱们就帮她赎身。” 柳湘莲道:“赎身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,而且就算赎了她出来,她能去哪儿,像她这种罪臣之女,是不会有人愿意娶的。” 尤杉道:“让她去我那里。” 柳湘莲摇摇头:“她去你那里做什么?也打首饰吗?你不要觉得所有女孩子都应该留在你身边打首饰。” 尤杉笑道:“我知你是为我好,怕我惹祸上身,但是我心意已决。” 柳湘莲停住,很郑重的对她说到:“我的姑娘,这世上,人各有命数,你不要觉得你谁都能救。” 尤杉道:“我当然知道我自己的力量有限,我也不是想当什么圣母,只是,让我为了救一个人就去牺牲另一个,我做不到,我确实救不了所有人,但是既然碰到了,那就救一下吧。” 柳湘莲道看着她月光之下,柔和的脸庞,实在说不出一句重话。 “早晚被你气死。” 尤杉笑笑:“我也不是放弃了你说的计划,如果柏姑娘不同意,没办法只好按你说的去做啦,到时候再想办法就柏姑娘嘛。” 柳湘莲道:“好啊,只是你准备好钱吧,前两次去依红柳院,咱们的店铺的钱可快要花完了。” 第42章 尤杉:“……” 柳湘莲看她一脸吃惊的样子:“你最近没有看账本吗,为了支撑咱们两个在花街的开销,店里的钱几经所剩无几了。” 尤杉叫苦不迭,果然印证了李逵的那句话:没钱做不得英雄。 龟公再见到尤柳二人的时候,已经面部僵硬了,这二位连着来了三天,每次都点不方便的朝芸姑娘。 龟公道:“二位好眼力,朝芸姑娘弹得一首好琵琶,唱曲儿也是一流,想来是给二位爷伺候的好了,爷愿意给朝芸姑娘捧场。” 柳湘莲道:“她不方便的日子快过去了吧。” 龟公心道,方不方便你们二位该点不还是点嘛,我不如直接顺着你俩的意思,不惹那麻烦。 “二位爷,朝芸姑娘虽还是不方便,但不得看谁来嘛,二位爷这么捧她的场,再不方便也方便了。” 说完,和前两天的程序一样,尤杉和柳湘莲稍等了一会儿,很快就安排二人去了四楼。 朝芸一见是他们两个,先是行礼问好,后便坐在尤杉身上撒娇道:“好哥哥,今儿就不喝酒了吧,芸儿今天陪了不少酒,再喝就倒了。” 这句话正戳在尤杉的心巴上,她道:“好妹妹,能陪别人,就不能陪我啦?我最喜欢和朝芸妹妹喝酒了。” 尤柳两个人倒上酒来,不到一壶酒就把朝芸灌醉了。 尤杉看着醉倒的朝芸,对柳湘莲说到:“怎么处理,还是绑在床上吗?” 柳湘莲:“绑,免得她醒过来碍事。” 尤杉把朝芸调了个个,让她趴在床上,手脚都绑上,又解下她那绿色的汗巾子,脱了她的裙子。 尤杉一个人忙活半天,额头上都是汗。 绑好后出来对柳湘莲说:“我们快去找柏启香吧。” 柳湘莲道:“现在去太早,等夜深人静我们再去。” 尤杉道:“好,那就等会儿,希望柏姑娘能听我们的。” 柳湘莲道:“你最好别抱有什么希望。” 尤杉道:“其实,我又何尝不知,希望不大,但总得去做,好过直接害了她好。” 柳湘莲道:“到时候咱们进去,我先控制住她,然后先把玉佩给她看,她自是知道她和章庭轩的事情败落,只要她害怕,咱们让她办的事情就由不得她不办。” 尤杉道:“只是,这一切千万不要把二姑娘漏出来。” 柳湘莲道:“这是自然。” 两人观察着外面,只听后面一个人声道:“来我这儿这么多天,终于漏出真面目了。” 只见朝芸甩着汗巾子,站在两人的身后。 感谢在2024-02-15 00:15:57~2024-02-15 23:24: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:七圆与六娇 10瓶;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26章 青白海棠汗巾(2) 尤杉不知朝芸是何时挣脱出来的,刚要说话,柳湘莲一个箭步上去,把她按在墙上。 朝芸脸贴着墙,双手被柳湘莲从后面锁住,疼的她眼泪都出来了:“二位爷,有话好说,咱们这几天喝酒唱歌取乐好不快活,想着这两天的情分,先放了我吧。” 柳湘莲丝毫没有听她说的,他喊尤杉拿绳子过来,又从她身上翻出手帕,把她的嘴堵住。 柳湘莲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,绑好朝芸后,和尤杉坐在凳子上休息。 朝芸被捂着口鼻,在一边支支吾吾的示意让他俩把她的嘴巴放开,身体不断扭曲着。 柳湘莲装作没看见,尤杉看她露着小腿,虽有衣服挡着,但里面光着腚,又坐在凉地上,心有不忍,但此时是关键时刻,不能心软,更不能表现出善意来,便道:“你且老实着点,我们有事情做,等完事后,自会放了你。你嘴巴也最好严实着点,不该说的不要乱说,不然没你好果子吃。”转过头来对柳湘莲道:“咱们要不要现在就过去,万一到时候章庭轩来了怎么办。” 柳湘莲道:“他来了更好,到时候事情闹得更大,咱现在不怕事儿大,就怕事儿小。” 尤杉道:“好,进去之后,咱们先把玉佩拿给她看,你狠狠的唱黑脸,到时候我再唱红脸,她要是不肯去孙府闹,咱们就按照原计划行事。” 朝芸在一旁拼命的摇头,嘴里呜呜的。 尤杉道:“这柏姑娘胆子也是够大的,绿帽子戴到孙家头上。” 柳湘莲道:“都是为了钱罢了。” 两人在一边说这话,朝芸一直在旁边地上抢戏,尤柳也不得不注意到她。 尤杉见她一直示意想要说话,想她在这依红柳院的四楼待了这么久,或许,她知道些什么。 尤杉向柳湘莲使了个眼色,柳湘莲会意,走过去捏住她的面颌。 “我们可以放开你,但别耍花招,如果敢耍什么花招…”柳湘莲看了眼她的下面,道:“我让你一辈子接不了客。” 朝芸身子颤抖了一下,点了点头。 柳湘莲拿掉了她嘴里的手帕,未松手脚。朝芸活动了下嘴巴,刚才柳湘莲这一捏,差点捏掉她的下巴。 “二位贵客,你们这样做何苦来的,我知道你们现在捏住了柏启香的把柄,想逼她做些事情。我虽然不知你们目的是什么,但我听的出来,你们不是冲着她来的,是冲着孙绍祖来的吧。” 第44章 柳湘莲道:“不必了,我自有计划。” 朝芸道:“我知道你们不信我,我是真心想帮你们,也是真心相帮新香姐。”她看了一眼尤杉,道:“我虽不知这位姑娘是谁,但相处三日,也知你是个疼女儿的,我接了这么多年客,就没有拿我当人看的,只有姑娘你不一样。”她说话时带着乞求:“你们自是疑我,可我就是一青楼女子,你们是客,到头来,就算出了事,妈妈岂会站在我这头?千错万错不都还是我的错,与你们是百利而无一害。” 尤杉就是再圣母,也不可能信一个刚认识了三天的人。但有一句话她说的是对的,贸然进入柏启香的房间确实容易出问题,若是一下子制服住柏启香还好,一旦让她喊出来,以后再也别想进依红柳院了。 尤杉道:“我们信你也可以,你现在就把柏启香找到你的房里来,还是那句话,别耍花招。” 朝芸道:“到时候你们站在屏风后面,刚好可以看到我俩,我若是有什么奇怪的动作和眼神,你们一下子就能看出来,我也有一个要求,不到万不得已,请你们不要做伤害柏启香的事。” 两方一言为定。 朝芸隔着门喊了走廊里的小丫头,道:“去柏姑娘那里,请她过来一叙。” 尤杉解开了朝芸的绳子,道:“去吧。” 朝芸堂堂道:“不必,我就坐在这儿等新香姐过来。” 尤杉道:“我是让你去那边把裤子穿上。” 朝芸:“……” 等穿戴好后,屋外传来小丫头的声音,柏姑娘到了。 ?尤杉和柳湘莲躲在屏风后面,刚好可以看到朝芸的正脸,柏启香背对着二人,更不会注意到屏风那边有人。 只见柏启香盈盈坐下,光是一个背影就尽显婀娜。 只听她道:“朝芸妹妹怎么只点了两盏灯,屋子里暗暗的。” 朝芸道:“剩些灯油,不然妈妈又要骂了。” 柏启香道:“也是,妈妈的性子乖戾,躲着些总是没错的。” 朝芸道:“不过,妈妈对姐姐还算好的,毕竟,姐姐被孙公子包了,他总要看着孙公子的面上,待姐姐客气些。不像我,这不方便的日子,还要给我安排客人。” 尤杉和柳湘莲相互看了一眼。 “对了,章公子今日可来看你了。”朝芸道:“我看他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。” 柏启香道:“确实是好些天没来我这儿了,不过昨儿来了,还给我带来些东西。” 朝芸道:“带了什么稀罕物过来?” 柏启香道:“一只青玉梅花簪子,我说我又不常戴头饰,你买来这个做什么,何况,这种通体玉石的簪子戴着重,掉了又容易摔碎,何苦花这个钱买这个。” 朝芸道:“他不过是换着法的想哄姐姐开心。” 朝芸见尤杉一直冲她使眼色,便道:“那…那孙公子,今日可来瞧你。” 柏启香道:“他要成亲了,自是没有时间再来看我,不过管他呢,他不来,我倒也乐得清闲。” 朝芸道:“孙公子一成亲,也不知以后会不会再包你了。” 柏启香道:“随他的便,我与他不过是床上情谊,穿上裤子都是不认人的,他与我这么久了,生腻也难免,何况,等他新娘子进了府,自是新婚燕尔百般恩爱,到时候,他不再来我这儿也是极可能的。” 朝芸道:“那太可惜了,像咱们这种混事的,能被包下最好,不然,天天接客的日子,实在难捱。”? 柏启香道:“没什么可惜的,他除了钱财方面仗义,其他方面粗暴得很,离开了最好。” 朝芸道:“可是,前些日子你不还在为孙公子不来你这儿而发愁吗,说纵然孙公子粗鲁,可到底比以前没包的日子好,希望孙公子能继续包你吗。” 柏启香沉默了片刻,抬头看了看四周,见无人便道:“我这人没个抻头,心里有话藏不住,好妹妹,我告诉你个事情,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了去。” 朝芸道:“我怎么可能和别人说去,这些年,咱们两个之间秘密,哪有对第三人说的。” 柏启香自是信得过朝芸,她们姊妹当年五人,如今只剩的她们两个,背地里常一起讲究客人,咒骂老鸨,互擦伤口。 柏启香道:“我就要被赎出去了。” 尤杉听得此言,忽的看向柳湘莲,同时柳湘莲也在看着她。 朝芸一惊:“是吗?谁赎你?章庭轩吗?” 柏启香道:“除了他,还能有谁啊。” 朝芸道:“姐姐,这些年,姓章的不知说过多少次赎你出去,哪次不是信誓旦旦,可又有哪次真的做到了。姐姐怎么这回又相信他了。” 柏启香道:“这次是真的,他连赎金都已经带来给我了,足足一百两黄金。” 朝芸道:“这么多钱是哪里弄来的。” 柏启香道:“你也知道,近一年,因为他出手不再阔绰,来的次数又少了,妈妈一直想赶他出去,要不是我以死相逼,只怕我二人再难相见了。原来他一直在外面筹钱,周围的朋友都借遍了,又从家里拿了不少出来,家里因为和这事闹的不轻。他对我说,我既答应赎你出来,就一定会做到。”柏启香浅笑:“他果然做到了。” 朝芸喜道:“那真是太好了。” 柏启香道:“官府那边,他也托了人,说过几天就带了官府的人过来,当场赎人。” 第45章 朝芸道:“还等什么几天,明天就带了你去吧。” 柏启香道:“这事急不得,明日我便和妈妈说说去,她同意了,也就好办了,我这些年为她赚了多少银钱,如今又可以拿一百两金子,这不比卖我去茶室赚的多,孙公子那边,只怕也得通气。” 朝芸道:“对,孙公子包了你,如今,你说你要走了,只怕他不同意。” 柏启香道:“老天可怜见,只盼我出去的能顺利些,我盼了这些年,天天想着能出了这魔窟。如今总算是有希望了。” 朝芸问到:“那你出去以后怎么办,章家是不可能让你进府的,你要住在哪里,章庭轩有钱给你再买个房子住吗?” 柏启香道:“你姐夫已经都想到了,他家在乡下有一块地,是当年借钱给别家,那家还不上账,抵给章家的,因着偏远,一直荒着,庭轩向家里要了那地耕种,自种自销,从此不但不向家里拿月钱,到了年底,还能再给家里交些钱。他还问我,可愿意与他一起去乡下,住茅屋,喝井水。我回他,奴自是愿意,就是吃糠咽菜,也和他永不分离。” 朝芸道:“姐姐的手一直是弹琴握笔的,怎么种得了地。” 柏启香道:“如何种不得,学就是了,再说,章家不会让庭轩一个人去的,会给配些佣人,只是可怜了你姐夫,娇生惯养二十多年,如今得拿起锄头耕地了,我也想好了,他种地,我便织布。” 朝芸笑道:“那不就是天仙配里,董永和七仙女。” 柏启香道:“就是就是,只是你姐夫为了赎我,借了不少钱,前几年还债,只怕日子会更苦,不过,这又何妨,再苦也比不得在这里苦。” 朝芸道:“你这还没出去,就已经一口一个你姐夫了。” “他和我好了这些年,按理说,早就该叫姐夫了。”柏启香将自己的玉簪子拔下来,送给朝芸:“这个簪子你留着吧,多留着些梯己,以后好过活。” 朝芸道:“这是姐夫送给你的,我怎么能收。何况你们欠了那么多钱,留下点东西也是好的。” 柏启香道:“你一定要收着,这些年,我也不曾送过你什么东西,如今要离开,这个给你留个念想,以后说不定能用到。姐姐我就是在收到它之后得了好运,这个好彩头希望你也能有。”她又看了看外面,道:“时候不早了,我得回去了。” 柳湘莲听到这句话,觉得再不出去,机会就错过了,待他要出去,被尤杉一把按住。 柏启香听到动静,回头道:“什么声音。” 朝芸立马将她拉回来,道:“不过是隔壁姜陵,这几天,也不知她那里接的什么客人,闹得大的很。” 柏启香没有起疑,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从良的事,别了朝芸,回房间去了。 她走后,柳湘莲和尤杉从屏风里走了出来,柳湘莲道:“你为何拦着我。” 尤杉道:“我们不能去找她,她就快要得到幸福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你又心软了?” 尤杉看着桌子上的青玉梅花簪,道:“我们再想别的办法。” 第28章 青玉梅花簪子(2) 柳湘莲和尤杉出了依红柳院。 这一夜过去,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,但有些事情却在悄悄的发生变化。 一个时辰前,柏启香带着自己的希望离开朝芸的房间,尤杉和柳湘莲没有拦她。 朝芸看着尤柳二人,不敢发一言。 柳湘莲对尤杉道:“你想好,错过了今晚,明天她就会被章庭轩赎走,一旦她出去了,我们手上握的所有把柄就都没用了。” 尤杉看着桌面上的玉簪,陷入沉思。 柳湘莲道:“你好好考虑一下,寅时之前我们都可以动手。” 朝芸看着他们两个,心中慌乱,也不知尤杉是怎么考虑的,柏启香的命运就在她一念之间。 朝芸走到尤杉面前,道:“姑娘,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听,新香姐明日就要被赎走了,你们就算有了她坏了规矩的证据,只怕新香姐也不会在意。” 柳湘莲冷笑道:“你说她不在意?我们今日来,完全是因为还顾念着柏姑娘可怜,不然,我们早就把玉佩交给孙绍祖了。等一会儿天一亮,我们把这玉佩交给孙绍祖,只怕柏姑娘明天是别想被赎出去了。” 朝芸立马跪了下去,拉着尤杉的衣袖求到:“万万不可,新香姐盼了那么多年,好不容易有希望了,姑娘你行行好,放新香姐去吧。” 尤杉拉朝芸起来,道:“动不动就跪下,膝盖不累啊。”她擦掉朝芸脸上的泪痕,道:“明日柏启香就要被赎出去了,大概要经过哪几道手续。” 朝芸道:“自家这边只要妈妈肯放就行,到时候,拿着契约到官府销户,新香姐说了,明日,章公子会带着官府的人过来,直接契约和户籍一并销掉,只是…新香姐是被孙绍祖长期包着的…”想到这里,朝芸有些担心:“不过应该也不是大事,这包期没有书面约定,都是心照不宣,孙绍祖已经很久没来过,离上次给钱也很久了,只要疏通一下,应该不会不同意的。” 尤杉拿过那只浪纹双鱼玉佩,看了半响,心中已有了计划。 她对朝芸笑道:“你呀你,自己都在这囹圄里,还有空操心别人。” 朝芸道:“我虽然也在这见不得光的地方,但若有人能出去,我也为她们高兴。” 第46章 尤杉道:“你是好姑娘,我家开了一间首饰铺子,就在东门大街,以后,若是想打首饰,就找小子来我这里,我若是以后有了空,兴许会来看你。” 朝芸道:“那…你们不再去找新香姐了。” 尤杉道:“你放心,我自不会对她做什么,若是真的想找她麻烦,我们刚才就动手了。” 尤杉对柳湘莲说:“走吧,咱们也回去吧,让朝芸姑娘睡个好觉。” 临走前,尤杉对朝芸道:“以后,若有了什么事情,你可以来找我。或是这楼里有了什么动静,需要我的,都可以来找我。” 柳湘莲驾着马车,开往百花里巷,今儿出来的早,亥末子初,柳湘莲知道这个点,尤杉回不了小花枝巷了,就把她带回柳家。 柳湘莲道:“你已经想好对策了吧。” “也不知可行不可行。”尤杉道:“我还想问你呢,像这种青楼,赎出一个人来,手续走的这么快吗?明天一天就能办下来?” 柳湘莲道:“如果官府的人来了自然是快的,只是,我对于章公子能不能请动官府的人有所怀疑。更何况,柏启香要从良,中间还有一个孙绍祖呢,如果孙绍祖不肯放,老鸨为了银子,也不会放的那么快。” 尤杉道:“也就是说,现在所有的关键都在孙绍祖身上了。” 柳湘莲笑道:“我好像猜到,你想要做什么了。” 尤杉道:“也许不用我出手,孙绍祖自己就把事情做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那明天,咱俩去依红柳院看看好戏。” 尤杉想了一下:“哎呀,快掉头回去。” 柳湘莲道:“干嘛?” 尤杉急道:“明天咱们俩一大早就得去依红柳院,何苦出来呢,咱们现在回去,一直捱到天亮,要不又得花一份儿钱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们已经出来了。” 尤杉道:“哎呦,你怎么不拦一下。” 柳湘莲道:“你也别哎呦了,咱们明天又不过夜,大不了花点茶钱就是了。” 尤杉道:“不过夜差得多吗?” 柳湘莲道:“当然多啊,过夜和不过夜差十倍价钱呢。” 尤杉奇怪的知识点又增加了。 第二天巳时,朝芸透过纱窗看着柏启香房间的动静,章公子和妈妈已经进去很久了,也不知情况如何。 总之,章庭轩这次是真的要赎新香姐出去了。 不过和她预想的有出入的是,章公子没有带官府的人来。估计官府那边没说通,不过也不打紧,只要老鸨这边放了契出来,不过是去官府多走一趟的事。 正当她看着出神,纱窗外出现一张人脸,吓了她一跳。 那人敲敲门:“快开门啊朝芸,我来看你来了。” 朝芸见是尤杉,立马开了门。 “你怎么来的这么早,龟公怎么也没上来说一声,我好准备准备。” 尤杉道:“你身价太贵了,我今天点的不是你,我们在二楼点了个姑娘,交给你柳哥哥在下面应酬了,我就上来找你啦。”她往柏启香房间的方向看了看,道:“怎么样,里面进行的顺利吗?” 朝芸道:“不清楚,进去好久了。” 两个人拿了凳子坐在门口,四只眼睛盯着外面。 朝芸轻轻戳了戳尤杉,道:“姑娘,你能不能告诉我,你为什么这么恨孙绍祖啊。” 尤杉道:“那你们恨不恨他,或者说,你们恨不恨那些嫖客。” 朝芸道:“我不知道,有了他们,我们才有饭吃,但是……我并不想做这个。” 尤杉道:“那你是怎么做了这个的。” 朝芸道:“我从小就被卖到了这里,我一开始的妈妈不是这个,那个妈妈严厉的很,说我是下件货,天生的下流胚子,动不动就打我,还不给我吃饱饭,怕我们吃饱了逃走。” 尤杉道:“别听她放屁,说这话的人就该烂做在地里。” 尤杉看了看她还很稚嫩的脸庞,问道:“那你现在这个妈妈怎么样?” 朝芸道:“这个妈妈比上一个好多了,虽说也是喜怒无常,但也不至于没什么缘故就打人,她也不说那些贬我们的话,只说我们是穷苦人,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,这辈子干这行,让我们好好混事,等吃尽了苦头,罪孽也就赎完了。” 尤杉道:“这个妈妈虽然pua,但总比上一个好。” 朝芸道:“批…批什么?” 尤杉道:“我说官府的批文什么时候能办好。” 朝芸道:“如果妈妈同意了,应该很快的。” 尤杉道:“你们这妈妈好说话?” “只要钱给够了,也没什么罗乱,这个妈妈是不拦着姑娘从良的。”朝芸看着一身男装的尤杉,道:“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穿男装来我们这儿的,你也是忒大胆了。 尤杉笑道:“若我说,你也和我一样,穿个男装,出了这地方。” 朝芸道:“出去又能怎样,没个去处,早晚做乞丐。何况,没有从良文书,我这种黑户,到哪里都是给人添麻烦。所以,我看不如自己攒钱,赎自己出去。” 尤杉道:“你上次不是说,每次接完客,老鸨子都会搜查吗。” 朝芸道:“当然会搜查,但是我有一个秘密基地。”说完小脸仰着。 尤杉道:“好,若是那一天你够了赎身的钱,来找我,我给你介绍工作。” 第47章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对面,只听咚咚的脚步声,尤杉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上来了。 朝芸道:“是孙绍祖。” 第29章 檀木珠串(1) 朝芸和尤杉趴在门上,透过纱窗见孙绍祖气势汹汹的走来,他一脚踹开了柏启香的房门。老鸨子忙上前道:“爷来啦,这都多久没来了,启香前些日子还念叨爷呢。” “少在这儿套近乎,打量我不知道呢,我包了她这么多年,怎么就突然有人要赎她,我看分明是你们拿我戏耍,一边拿着我的钱,一边供着别的爷们儿取乐。” 老鸨道:“哪能啊孙公子,这启香跟了您以后,再没留过别的男人过夜,她要是敢这么做,看我不打她。” 老鸨怕影响别的客人,将房门关上。 尤杉和朝芸这下子听不到里面的动静。 朝芸急道:“糟了糟了,孙绍祖来了,新香姐怕是要吃亏。” 尤杉道:“你先别急,妈妈在里面,章庭轩也在里面,不会让他胡来的。” 朝芸道:“妈妈是个认钱的,又不敢得罪孙绍祖,那章庭轩平日软弱,只是近几天做了件像男人的事,这对面是孙绍祖,论家室比章家强了不是一星半点,若想要求孙绍祖放了新香姐,这软了不行,硬了又不行,这该如何是好。” 尤杉道:“妹子,你扶我出去,咱们俩贴近了看看去。” 尤杉佯装宿醉,搂着朝芸的肩膀,蹭到柏启香房门处。 房门紧闭,能听到的对话也是断断续续的。 就属孙绍祖声音最高,只听他道:“我说让她陪我到年底,就是到年底,若是再多说一句,我就再包她一年。” 章庭轩道:“孙公子,我把你从年初给妈妈的钱一并退还给你,也算仁至义尽了,如今我是一定要带走启香的。” 孙绍祖道:“你带走?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要人,信不信我把你骨头敲折了,看你还敢要人。” 章庭轩还欲还口,被柏启香按住,她怕他激怒孙绍祖,上前一躬身道:“孙公子,您是高高在上的军门之后,奴草芥一般的人物,在爷眼里,不过是些玩意儿,奴陪了你这些年,看在还算尽心的份儿上,爷就当可怜可怜我,放我去吧。” 孙绍祖道:“少在这儿装样,爷花了银子,你就得低头伺候。不过贱命一条,你以为有人赎你,你就成了良家人了?一日做婊子,终生都是婊子,爷喜欢就多占几日,不喜欢一脚踢出去。” 章庭轩怒道:“亏你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,言语如此粗鄙,没有丝毫温良,臊了祖宗的颜面。” 孙绍祖不怒反笑:“你不过跳蚤蚂蚁一般的东西,我说碾死你就碾死你,你温良?温良到窑子里来了。” 老鸨见事不好,连忙扇着扇子给孙绍祖陪着笑脸:“哎呀孙公子何苦怄气,您是我们贵客,我们恭敬还来不及呢,这开门做生意,岂有把客往外赶的,要的就是爷在我们这儿玩的尽兴。谁人不知孙公子生的孔武有力,家世又好,如今又快要题升了,启香得您捧场,是她的福份,别的姑娘不知多羡慕哩,暗地里托我引荐,说若是能得孙公子宠爱,就是一日也甘愿。公子若觉得启香伺候的好,让她再陪您个把月,又有何不可。只是…这姑娘说到底贱民出身,终有个从良的心,她命薄,托生不了个良家人,做不得富贵小姐,她若是有命得孙公子垂爱,要了她出去,做妾做婢都是她前世修来的福,可孙公子这般人家,她如何高攀的去,就是孙公子家生的蚂蚁也比她命贵些。”老鸨见他神情有所缓和,接着笑道:“孙公子向来大度洒脱,你若是弃了启香,我这儿排着队要跟孙公子好的姑娘可就有福啦。” 孙绍祖听得受用,但说到题生,却是他的痛处,孙家虽说富贵,但无人在朝有实权官职,他年近三十,依旧在兵部候缺题升,若不是如此,怎会巴结贾家,死乞白赖的要娶贾家姑娘,又给了贾赦五千两银子做打点。如今,成亲在即,题升的事却没个影儿,五千两银子只怕也打了水漂。 孙绍祖越想越馁,将气概都用在柏启香身上了。他见老鸨一脸谄媚,便笑道:“妈妈让那些姑娘先等上一等,我孙某人和启香姑娘先恩爱上一些时日,再去宠她们。” 孙绍祖将腕子上一条平日里盘玩的檀木珠串扔给柏启香,道:“好好收着,过几日来你这儿吃酒盘玩,先伺候爷几个月,爷兴许善心大发,放了你出去。”后转头对章庭轩道:“她不过是我穿过的一双烂鞋,我说留着就留着,说扔就扔,但是留是扔,我说的算,你就眼巴巴的等着接去吧。” 说罢扬长而去。 孙绍祖走后,柏启香伏桌大哭,章庭轩也是气的说不出话,恨自己家中无势,自己无能。 老鸨子免不得骂了几句:“拎不清的小粉头,那孙绍祖是你求几句就能放了的,官府的人都没摆弄明白,从哪门子的良。” 她这面上是骂柏启香,实则是在骂章庭轩。 章庭轩因着柏启香还在老鸨这里,想赎她出来还得仰仗老鸨子开恩,自己说不得重话,只得忍气吞声,无奈走了。 老鸨子用扇子敲了一下柏启香的头,道:“别在这儿哭丧个脸,在你这儿耗了半日,别做生意了,你若是还在这儿混事,就给我精神着点,我这儿可不养闲人,有本事让人赎了你出去,没本事就给我好好接客。影响了我生意,给你卖到下处去。” 第48章 柏启香拉着老鸨子,哭道:“妈妈,念在女儿这几年乖巧听话,给妈妈赚了不少银钱,只求妈妈一件事,章公子以后还会来看我的,请妈妈不要阻拦。” 老鸨子道:“我依红柳院这么一大摊子生意,管都不管不过来,你们那蝇营狗苟的,我看不见。” 柏启香听到老鸨如此说,心下有了托底,忙喜道:“谢谢妈妈。” 老鸨子侧脸看了看她,道:“我告诉你,若是毁了我的生意,你这辈子都别想从良。” 柏启香接连磕头,再三保证,一定不会给妈妈惹麻烦。 老鸨子走后,柏启香又伏在桌子上哭了一阵儿,本来今日欢欢喜喜的想着从良出去,谁知竟是如此下场,那孙绍祖最是残暴,今儿又有了这么一出,往后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。不过让她更担心的是,章庭轩是不是还肯要她,一想到如果因此事,章庭轩自此不再理自己了,柏启香连死的心都有了。 她看了看桌上的檀香手串,恨不得扯断了烧火去,但最终只得把它好好地收进匣子里。 丫头们进来送茶送饭,一概被她骂了出去。 她无心做事,歪在床上半梦半醒着。 只听扣门三声,柏启香怒道:“都说了不吃了,还送来做什么。” 门外道:“新香姐,开门啊,是我。” 柏启香忙擦了眼泪,收拾了下自己的衣服,打开门来。 她刚一开门,朝芸带着尤杉像游鱼般溜了进去。 待柏启香要问时,只听朝芸道:“姐姐莫慌,我们是来帮你的。” 感谢在2024-02-17 18:17:31~2024-02-19 17:29: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:知宜 1瓶;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30章 檀木珠串(2) 朝芸拉着尤杉,对柏启香道:“姐姐莫慌,别看她一身男装,其实是个姑娘。” 柏启香听她如此说来,更是不解。 尤杉上前行了一礼,双眼亮晶晶的笑道:“柏姑娘,我叫尤杉,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,大家都叫我三姑娘、尤姑娘、尤三姑娘,你挑个觉得顺口的叫就成。我是个高档珠宝定制师傅,你也可以叫我打铁的尤师傅。我今儿来你这儿,既不是要姑娘陪我喝酒唱曲跳舞,更不要姑娘陪着过夜。我是来祝你一臂之力,早日离开这魔窟。” 尤杉这一番话,说的那叫一个明朗亮堂,只是听那脆生生的声音,柏启香便觉得舒心。 柏启香道:“姑娘,你是从哪儿来的,生的这般明媚。” 尤杉道:“我从很远的地方来,那地方女子不必每日窝在家中,可以选择在家也可以外出工作,不必依靠男人,若是男人对你不好,你也可以休了他。” 柏启香道:“还有这样的地方?” 尤杉道:“嗯,我是机缘巧合来了这里,与人合伙开了一家首饰铺子,因为一些瓜葛,所以来了依红柳院,认识了朝芸姑娘,现在又认识了你。” 柏启香虽然不相信她能带自己出这魔窟,但依旧被尤杉浑身散发着光彩吸引住,好像自己身上阴霾也可以暂时退去。 朝芸道:“新香姐,白天的事情,我们在门外都听到了。” 尤杉道:“我可是很早就来了,一直待到现在。” 柏启香道:“你们听我这些事做什么。” 尤杉道:“当然是帮你啊,那孙绍祖不是个东西,咱们现在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搬倒他。” 柏启香摇摇头道:“姑娘,我知你是安慰我,想宽我心,但孙家财大势大,咱们这些人岂能搬倒了他去,何况……”说到此处,柏启香不禁又哭了起来:“孙绍祖说得对,我这贱民身份,纵是赎了出去,也做不得良人。庭轩若是想明白了这些,恐他以后也不会再来了。 尤杉道:“那孙绍祖不是人的玩意儿,他的话如何信得?” 柏启香道:“我不在乎孙绍祖,我只是怕庭轩嫌我,不过,世人皆是如此,就算庭轩如此想我,也不怪他。” 朝芸道:“新香姐,你放心好了,章公子不是这样的人。” 柏启香道:“但愿如此,只怕我福薄,承不起章公子厚爱。” 朝芸冲柏启香一笑,然后跑了出去。 只见她跑回自己的房里,再回来时,身后跟了两个人。 一个长得冷眼修眉,风雅俊秀,正是柳湘莲。 另一个穿着棕色长衫,正是章庭轩。 柏启香见是情郎来,忍不住眼泪涌上来。 但见她噙着泪道:“庭轩,我还以为,从此以后你都不再来看我了。” 章庭轩道:“你我二人如夫妻般好了这么久,我怎么可能抛下你。” 柏启香道:“奴连累你今日受折辱,恨不得将那孙绍祖剥皮抽骨。” 章庭轩道:“莫要再说,今日让你受尽委屈,我这丈夫做的窝囊至极,要不是那畜生家族势大,我们不得不有求于它,早就将它打出去了。” 柏启香道:“我们势不如人,也是无法,妈妈今日也教训了我,叫我听话些,顺着那孙绍祖一些,到时候妈妈再给他引荐些别的姑娘,兴许他会将我放了。” 章庭轩叹道:“老天爷为何这般不成全我们,这几年,我将家中月钱攒下,又借了那么多钱,终于攒够了赎你出来的钱,怎的就碰到这畜生,非要拦着我们。” 第49章 柏启香道:“莫要再骂了,要是被别人听到,传到孙绍祖耳朵里,只怕又有麻烦了,他今儿也说了,让我再伺服侍他半年,到了年底,他就会放了我。” 说到此处,两人抱在一起痛哭起来。 这男人最了解男人,柳湘莲一点也不相信孙绍祖说的话,他喜欢柏启香不假,但那不过是皮肉上的喜欢,与喜欢个物件没有两样,如今不肯放柏启香走,完全是觉得自己的物件被抢,又见不得人好,心有恨意罢了。 他低头对尤杉说到:“孙绍祖说年底就会放了柏启香,你信吗?” 尤杉道:“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。” 柳湘莲道:“柏姑娘,孙绍祖那个人最是反脸无情,他的话不可信,半年的时间里变数太多,还是早走为妙。” 柏启香道:“我又何尝不想早点走,可又有什么法子,少不得听他的。我只当是自己上辈子做的孽没还完,老天让我在还上半年。” 尤杉道:“启香姑娘糊涂啊,你们今日闹了这么一通,那孙绍祖岂会轻饶了你,还想着半年以后,这半年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,那孙绍祖连自己的妻都能折磨致死,何况是你。” 柏启香道:“他不是还没娶亲吗。” 尤杉又剧透了,她平复了一下心情,道:“我是说妾,那孙绍祖不知折磨死多少妾了。” 柏启香没听说过这些事情,但是她深知孙绍祖的为人,折磨死妾的事他不是做不出来。 章庭轩在一旁听得难受,道:“那还等什么。”然后转头对柳湘莲道:“柳公子,咱们把计划跟新香说一下吧。” 原来这章庭轩自出了依红柳院,便一个人自怨自艾,恨自己无能,若是劝柏启香再留在依红柳院半年,这话还未出口便觉羞愧难当。正当求门无路之时,柳湘莲找到他,与他商议此事。 章庭轩听了柳湘莲的计划,虽觉惊险万分,但倒也是个办法,便说:“柳公子,这法子着实危险啊。” 柳湘莲道:“柏姑娘早已坠入危险之中,孙绍祖如今恨不得将柏姑娘作践死,若是听他的,半年之后,柏姑娘只怕有钱赎,没命走。” 见章庭轩仍在犹豫,柳湘莲道:“不如,我们一起去问问柏姑娘,看她愿不愿意。” 尤杉把计划讲给了柏启香,原本她还准备了一些劝柏启香的话,但不成想,柏启香听完后,马上答应下来。 “尤三姑娘,这事儿我干。” 章庭轩道:“新香,咱们这次面对的是孙绍祖,稍有不慎,命就没有了。” 柏启香道:“我自知这事凶险万分,但我要改命,岂有不凶险之理。” 章庭轩道:“可,可我怕……” 柏启香摇摇头道:“我知你怜我惜我,你一富家子弟,能待我如此,我此生再无他求,但也正因为你是富家子弟,又岂知我在这地方的苦楚,我自小在这依红柳院,受尽打骂,每一日都是担惊受怕,步步小心。” 朝芸听到此处有感而伤,不觉眼中也泛出泪来。 柏启香道:“奴这半生过得憋屈,只有在君这里才稍有宽慰,我既得了这机会,自是没有错过的道理。” 尤杉对章庭轩道:“章公子放心,他孙家算什么东西,金陵四大‘护官符’,贾家有我至亲,薛家有我兄弟,史家与我论友,王家视我为宾。只要让大家伙知道了那孙绍祖不是个东西,我们只要在与这几家稍走动走动,那时候害怕的可不是柏姑娘,而是他孙绍祖了。” 章庭轩看了一眼柏启香,见她对自己点了点头,十分坚定的样子,也就同意了。 章庭轩对尤杉道:“我们这次助你们搬倒孙绍祖,也是为了帮我们自己,只希望尤姑娘和柳爷不要忘了今日的承诺,一定要保新香的安全。” 尤杉道:“他若是敢动柏姑娘一根汗毛,孙家就别想在此地界混了。” 几人将计划的所有细节捋顺了一百年,柏启香越听越激动,好似明日就要大干一场。 尤杉对她道:“启香姑娘,沉住气,待我们攒上一场鸿门宴,搭好台子,你就可以开唱了。” 人散之后,尤杉和柳湘莲在夜半离开,走时嘱咐起章庭轩,这几日正是关键节点,非必要不可与柏启香相见。章庭轩一一答应。 尤杉二人出了依红柳院,往百花里巷方向而去。 尤杉笑道:“我刚刚的牛皮是不是吹的太大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什么牛皮?” 尤杉道:“就是我说的那些,什么金陵四大’护官符’,贾家有我至亲,薛家有我兄弟,史家与我论友,王家视我为宾。” 柳湘莲笑道:“也不算吹牛吧,你是贾家小姨子,自然是至亲,咱们跟薛蟠得关系也还可以。至于史家和王家……想认识机会多的是。” 尤杉心情大好,她虽然不知道几天后事情会不会按照她预想的那样发展,但她已经尽她所能,剩下的只能交给老天决定。 尤杉道:“剩下的交给你啦,几天后,就是你交往的那些纨绔子弟的高光时刻。” 柳湘莲笑道:“你现在觉得这些纨绔有用了?” 尤杉道:“此一时彼一时嘛。” 柳湘莲笑道:“好啊,到时候,我多叫些纨绔来,再让贾宝玉和薛蟠请一些王孙公子,场面搞得大大的。” 尤杉道:“太好了,我喜欢。”然后凑近柳湘莲的耳边说:“越大我越喜欢。” 第50章 章庭轩:作者你解释一下,为什么柳湘莲有长相描写,而我没有。 作者:我为啥不写,你心里没数吗。 第31章 檀木珠串(3) 依红柳院那边,后半夜丑时,柏启香躺在床上还未入眠,这一天经历这么多事,希望、失望、绝望再到希望,情绪如坐过山车一般,此时的她怎么可能睡得着。 朝芸怜她一天历经大起大落,怕她精神崩溃,特意留下来陪她。 两人睡在一张床上,朝芸知柏启香没有睡着,便转过身和她说话,道:“别想了,尤姑娘既然说会保护你,就一定会保护你的。” 柏启香道:“她护不护我,我都要拼了命的与孙绍祖死磕到底,是他毁了我所有的希望,有机会,我一定要要他尝尝希望破灭的滋味儿。” 朝芸道:“那个人渣,横行霸道,早晚挨栽。” 柏启香道:“他马上就要栽到我手上了。” 朝芸虽宽慰柏启香不要担心,实际上,她比谁都担心,对面毕竟是孙绍祖,祖上军官世家,而她们只是无依无靠的青楼女子。 朝芸道:“姐姐,咱们这种人都是命不由己,好在姐姐有章公子,已是比我们幸运多了。我相信好事多磨,过了孙绍祖这道坎,姐姐以后定是一帆风顺。” 柏启香道:“这道坎又岂是那么好过的,如果不是尤杉姑娘提出来这个计划,我也只能在陪那个畜生再过半年,半年后,是走是留、是生是死,一切都无法预料。我答应这个计划,完全是在赌,赌赢了从此自由,赌输了过得更惨。” 朝芸握住她的手道:“一定会赢的。” 柏启香道:“我这次铤而走险,自是因为走投无路,但也有一个原因,是因为庭轩。” 朝芸道:“你怕半年后,章公子变心了。” 柏启香道:“我自是担心他会变心,所以急着出去,我同样也是做给他看,你想想,我若是答应了孙绍祖陪他半年,庭轩会怎么看我,所以我偏要争气些,刀山火海,为了和他在一起,我拼了。以后出去了他再也无法看轻我。” 朝芸听后不禁觉得悲凉,世间女子所做一切都得依仗着男人,尤杉所说的那个世界,女子可以不依靠男人,想在家的在家,想外出工作的就外出工作,丈夫若是对自己不好,更可以休夫,这样的世界是真的存在吗? 计划的第一步,攒局。 柳湘莲找了薛蟠来,说好长时间没聚会了,伊莲轩开业那次,说好想邀贾宝玉出来,可惜自己一直忙活店铺的事情,没腾出空来,这会子店铺也稳定了,不如把宝兄弟约出来,再约上几名好友,一同热闹取乐。薛蟠本就是个爱玩的,听他柳二哥说想攒局自是十分上心,邀了三五好友,好友又带了好友来,打算好好热闹一番。 这柳湘莲这边早就找好了朋友李儒,那李儒与孙绍祖交好,柳湘莲让他把孙绍祖一并带了来,大家一起喝酒听曲。 李儒为人好攀高结贵,李家不过一小富之家,这次听说能结交四大家族的人,自是屁颠儿的上前。大伙儿拟定了日子,就等那日的到来。 正所谓‘东海缺少白玉床,龙王来请金陵王。’注1 尤杉和柳湘莲站在王家门口,只见院子气势开阔,门楣金光耀眼。 她万万没想到今天的聚会是在四大‘护官符’的王家举办。她是说过要把阵仗搞得大大的。但是,这也太大了。 柳湘莲看了一眼小厮打扮的尤杉,笑意横生,道:“你如今还真成了王家的座上宾了。” 尤杉看了眼自己的扮相,笑道:“我可不是,你才是。我今天是你的小厮,哪有机会上桌,只有蹲马槽的份儿。”她看了眼高大的门楣,道:“这王家如今是谁当家,怎么会允许你们到家里玩乐。” 柳湘莲道:“王家如今是琏二奶奶的叔父王子腾当家,只是,王子腾旋升九省都检点,去了外地,带着一并家奴跟了去。如今家中只剩了他小侄儿王佋,那王佋不愿跟着外头去,便一直谎称有病,独留金陵。” 那王家如今只剩下王佋这一个正经主子,上头没了管束,竟夜夜笙歌起来,过得比贾珍在宁国府还荒唐。 尤杉道:“一会儿进了府上,马匹由楠儿牵走,我就你去偏厅,但不进门,只在外面看着就好,毕竟,贾宝玉和薛蟠都认识我。” 入了门后,小厮楠儿由下人领着去了马棚,尤杉和柳湘莲被引入偏厅。尤杉想着那王家该是如何富丽堂皇,但只见府内园林清幽,假山池塘错落有致,各有奇花异草,青石小径蜿蜒曲折,两旁翠竹摇曳,别是一番清雅景象。 接近偏厅,尤杉将头低着,生怕被人认出来,她小声道:“看到孙绍祖了吗?他来了吗?” 柳湘莲看了一圈,道:“没看见,现在宴会还没开始,晚些到也是有的。” 尤杉道:“我只怕他不来。” 柳湘莲道:“这不是什么正式宴会,他虽答应了,但也有不来的可能。不过你放心,他一次不来,我们就再攒一次局,他总有来的时候。” 只听身后一男子声音:“柳二哥。” 尤杉回头一望,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哥儿迎来。 尤杉见那人被一堆人簇拥着,又长得这般好,怕是贾宝玉,连忙退的远了。 只听柳湘莲道:“宝兄弟,你可来了。” 第51章 贾宝玉笑道:“那日柳二哥店铺开张,弟弟我家中抽不开,不然肯定是要去的,还请哥哥莫要怪我。” 柳湘莲道:“看你送了一队舞狮子,就当折了半罪,等会儿多吃些酒,就当你折了整罪了。” 尤杉远远的看着俩人说话,那贾宝玉的长相真是没得挑,书上说他:‘面若中秋之月,色如春晓之花。鬓若刀裁,眉如墨画,面如桃瓣,目若秋波。’注2 她一直想象不出来那是什么样子,今日见了之后才懂,所谓的面若中秋之月,色如春晓之花,不是说他长得娘,而是面部线条柔和,再加上皮肤好,给人感觉干净清透,这就已经打败很多男孩子了。 而鬓若刀裁,眉如墨画,就好理解了,但尤杉看到的时候还是惊艳到了。不得不说,他这发量和发际线真是一绝,发质又黑又亮,绝对可以做广告的程度。 再加上他目中有情,看谁都是眼神拉丝。 就这张老少通吃的脸,放到现代绝对坐地吸粉,且他年纪尚幼,就算是个美丽废物,也能拥有一大堆的姐姐粉和妈粉。 注1:出自《红楼梦》书中第四回 注2:出自《红楼梦》书中第三回 中对贾宝玉的外貌描写 第32章 檀木珠串(4) 柳湘莲拉着贾宝玉进了屋,进屋前他目光扫过尤杉,尤杉远远的跟在后面,刚进了偏厅,就和众小厮去旁边坐着去了。 爷们在厅内喝酒吃饭的时候,小厮们在不远处另有一小桌,是为了方便爷们传唤。 贾宝玉的小厮茗烟看了尤杉一眼,觉得她眼熟,但却不知在哪里见过,便说:“你是柳爷带进来的?” 尤杉压低了嗓子,道:“是。” 那小厮将尤杉又看了看,又看了看柳湘莲,忽瞪大了眼睛,想起了眼前这个人是谁,问到:“这位小兄弟,是姓尤吧。” 尤杉见茗烟一脸惊诧的表情看着她,知他已经认出了自己,嘴上不回,只是冲他笑了笑。 茗烟从小跟在贾宝玉身边,人精中的人精,他虽不知这柳湘莲和尤姑娘在玩什么花样,但是知道不该问的不问,便趋承回一笑,不再多问。 各家公子先后到来,小厮们也到尤杉这边接连入座,茗烟知道他们这些小厮平日里嘴里没个正经话,他自贾宝玉身边待了这么久,将这体贴功夫学了个七八成,他起身坐在尤杉的旁边,将她与其余小厮隔开,唯恐他们那群人冲撞了她去。 尤杉此时的目光,一直盯着门口,人差不多来齐了,可她还是没有见到孙绍祖,若是孙绍祖不来了,今天这局就白做了。 台子搭好了,台上咿咿呀呀,只是没人在听,好似是在给桌上的人伴奏,王佋搂着一个清秀的小生,与众人推杯换盏。 尤杉冲柳湘莲使了个眼神,柳湘莲轻摇了摇头,贾宝玉对柳湘莲好像说了些什么,但尤杉听不清。 只见贾宝玉对茗烟招招手,茗烟马上放下手里的酒,跟了出去。 尤杉见状不解,小心蹭到柳湘莲身边,将脸别过一边去,问他:“贾宝玉怎么走了?” 柳湘莲道:“他在这个地方待不惯,我让他去后面花园走走,等酒席散了再去找他。” 尤杉道:“那可别让他走了,咱们留着他可有用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们那么久没见了,他自是不会走的。” 只听下人来报,孙公子来了。 尤杉抬起头来,只见孙绍祖蹬着轻云靴大踏步而来,不由得喜出望外,连忙跑回到小厮那桌 李儒上前道:“孙兄你可来了,我们这儿也刚喝起来。” 柳湘莲一见是孙绍祖,马上举杯道:“孙公子,在下柳湘莲,听李儒说孙公子向来威猛,今日一见,果真如此。” 众人见孙绍祖仪表堂堂,皆生好感,道:“公子好威风,先吃上三杯酒,再接着乐。” 孙绍祖接了酒杯,道:“来晚了,先喝上三杯赔罪。” 孙绍祖喝过之后,众人皆满上一杯,一同喝了。 酒过三巡,各公子们皆是五迷三道,尤杉只觉他们要显出原形了,她使了个眼色柳湘莲。 柳湘莲微微一笑,对众人道:“总是听这戏曲没意思,我给大家引荐一位女子,是依红柳院的头牌,弹得一手好琵琶。” 席间有人笑道:“琵琶弹得好的,莫不是朝芸姑娘?” 柳湘莲笑道:“看来兄台见过朝芸姑娘。” 那人笑道:“岂止是见过,我找过她不少次,琵琶弹得确实好,可这小娘皮性子忒烈了些,我稍贴近了点,就跟我使性儿。” 另一人笑道:“我看是兄弟你长得难看,若是柳兄弟和宝兄弟这样的,朝芸姑娘定不会拒绝。” 那人笑道:“这种勾栏女子就是取乐用的,她不行我就换一个。” 柳湘莲对王佋笑道:“不知佋兄意下如何,兄弟若想听,我这就让老鸨子把这位头牌姑娘送来。” 李儒道:“她是头牌?依红柳院的头牌不是柏启香吗。” 此言一出,孙绍祖脸色一变,但很快高兴起来,去过依红柳院的都知道,他家头牌被自己长期包着,别人想见一面都难,更别提过夜了。这第一美女被自己占着,这面儿着实不小。 柳湘莲道:“这柏启香名声更胜,只是小弟还未见上一面,听说柏启香是孙兄常年包着,我们这些人想见一面都难,这朝芸姑娘已是世间少有,那柏启香又该是如何的倾城之姿。今日大家都在兴头上,不知孙公子可否能给大家一个面子,让我们都开开眼,看看这依红柳院的头牌是如何的天姿国色。” 第52章 孙绍祖本就当柏启香是个物件,听别人夸自己的物件好自是十分得意,桌上的都是王公贵族,他自有一番夸耀之心,再加上他孙家本就不如坐上几位家境殷实,也是希望这次宴会能结交些权贵,便命了小厮去请柏启香和朝芸来。 那王佋一直都是和家中下人苟且,不怎么和外面的野女勾连,如今有人提议要看看青楼头牌,他自己也是好奇,也不顾什么家训了。 尤杉终于等到这一步,她将桌上的宾客看了一圈,接下里就给这些公子哥儿们上演一出好戏。 桌上继续玩笑着,尤杉出了偏厅,到门口等候,不一时,只见远远的一辆马车驶来,马车门口挂着花灯。 车越行越近,停下后,两个披着斗篷带着连帽的姑娘走下来。 两人上半张脸隐在帽子里,见尤杉在门口站着,柏启香和朝芸微微抬头,用眼神和尤杉打了个招呼,然后神情镇定的走了进去。 只听偏厅里传来聒噪声。众人待二女褪下斗篷,厅里惊呼鹊起,只觉那两张玉面将整个屋子都照亮了。 只见柏启香和朝芸对着众人行了一礼,王佋让下人摆了坐,又与孙绍祖调侃了一番,见众人都等着听曲,便让她二人捡了拿手的来唱。 朝芸拂了下弦,琵琶声如珠坠玉盘,纵是不懂琵琶的人也知是个高手,一小截过后,柏启香开口唱到: 翠楼深锁春光浅,独坐幽房中。珠帘不卷夜沉沉,愁听寒螀泪湿罗衣帕。 空余纤手拂弦琴,独倚泣栏干。泪眼朦胧望天涯,一曲悲歌断肠声声唤。 银钱眼里重如山,人情薄如纸。客来客往无真心,甜言蜜语皆梦幻如沫。 夜阑人静灯花暗,冷月照孤影。凄风冷雨敲窗棂,悲叹声声入梦难成眠。 痴缠苦恨何曾歇,一梦终成孽。愿得此生重来过,脱离苦海坚柔远欺凌。 此生不愿再做青楼悲苦女,只求良人伴度余生共白头。 柏启香唱的这曲子婉转幽怨,声声悲切,将她做妓的所有悲哀都唱在里面。 孙绍祖听了这曲子,自是不高兴,他原本就因为前几天出了那事就对柏启香起了躁怒,如今她又到这来哭丧着脸把自己的遭遇唱了出来,原本高高兴兴的宴会,被她这一唱顿时扫了兴。 王佋道:“柏姑娘这歌声着实难得,只是悲切了些,不如捡些欢快的来唱。” 柏启香立马跪了下来,道:“公子在上,请受奴一拜。” 尤杉见柏启香马上就要将她所有的遭遇说出来,不由得心提到了嗓子眼。 第33章 檀木珠串(5) 桌上的人都停了杯,王佋不知柏启香为何如此,问道:“姑娘请起,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说。” 柏启香道:“小女自幼被买入勾栏,从六岁起就开始学习艺,打骂不知挨了多少,若是只有打骂,奴也便忍了,自是上辈子有罪,此生做妓还债,可奴自知,做这行毁人德行,多做一日便添一分罪孽,如此往复,纵是下一世也还不清罪了。所幸,有人诚心想赎了奴出去,钱财皆已准备齐全。奴决心从良,后半生一心一意做良家妇人,相夫教子,愿折了这半世冤孽。” 说罢,转跪孙绍祖,眼含热泪不住磕头:“孙公子向来对奴不薄,求孙公子允了奴出去,奴从此以后为公子吃斋祷告,乞求公子安康顺遂,公子的大恩大德,奴自是一辈子也不敢忘的。” 孙绍祖听她此言,又看了看众人,知她是趁着人多给自己下脸,只听孙绍祖道:“柏姑娘想出去,当是求老鸨去,与我何干。”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,脸色早已绷不住涨红,只是这桌上都是贵族公子,得留着些脸面在,不然早发飙了。 柏启香道:“妈妈顾着孙公子,若是孙公子不同意,岂会放我。” 孙绍祖冷道:“姑娘说的哪里话,我不过偶然去一次依红柳院,与老鸨也不甚熟悉,她如何就听我的话?你要从良出去,与我何干。” 柳湘莲见孙绍祖一口咬定这事与他无关,说白了,就是不愿放了柏启香,便笑道:“孙公子,这柏姑娘从良是好事,那依红柳院的妈妈想你身份尊贵又是常客,柏姑娘又与你走的贴近,妈妈自是不敢未经你的同意就将人放了出去,她是不知像咱们这样的人家,对从良这等事也是乐见的,岂有拦着之理,不如,你做个好,与那妈妈知会一声,让她安心放了柏姑娘去。” 孙绍祖本就一肚子气,柳湘莲那话中的几个词又十分扎眼,他说自己是‘常客’自有嘲讽之意,便冷笑道:“‘咱们’这样的人家”?我孙家世代军官,你柳家早些年好的时候况且不能与之相提并论,如今破落了,再称为‘咱们’未免更可笑了。” 柳湘莲见他如此说话不怒反笑,道:“孙公子说的是,我柳家如今确是落寞,纵是好的时候也去不起依红柳院,更包不起头牌。不过,这风水轮流转,如今我们一桌子上吃饭,保不齐哪日,这孙家也落得如柳家一样,到那时,也可以堂堂的说是‘咱们’这样的人家了。” 孙绍祖一拍桌子道:“姓柳的,我不过看在薛公子和王公子面上,对你恭敬几分,你一个唱曲的优伶一般的人物,也配在此对我的事指手画脚,劝你早点闭嘴下了桌去,免得惹了祸上身。” 薛蟠见状哪里肯依,一来,那孙绍祖骂了他兄弟,二来,那孙绍祖口口声声说看他面子,实则将柳湘莲一顿数落,分明是在折他的面子。那薛蟠也是个不吃亏的,站起身来道:“孙公子,今日大家喝酒听曲取乐,又是在王家摆宴,你这拍桌子瞪眼,不怕扫了大家兴致,今日且快活着,你与柏姑娘的事情私下可以慢慢理会,若是柏姑娘想从良,你放了她便是,这柏姑娘也唱完了曲儿,不如让她早些回去歇息,咱们接着玩乐,你意下如何。” 第53章 王佋见此状,免不了说几句平息此事,便道:“孙公子,一个唱曲的玩意儿而已,还不至于公子生这么大气。薛公子说的是,咱们曲儿也听完了,就让两位姑娘回去吧。“说完,吩咐家丁赏二位姑娘每人两对金锞子,又提了车马送她们回去。” 柏启香岂能回去,只见她几步上前,跪在王佋面前,道:“奴身贱位低,不敢打扰爷们喝酒取乐,只是,此事关系奴日后身家性命,不敢不搏,奴知道,爷们说一句话,顶我说一车话,求各位爷们,劝劝孙公子,让他放我去吧,我此生定是不忘各位的大恩大德。” 孙绍祖道:“你是什么东西,也敢威逼各位爷们,还不快速速退下。” 柏启香道:“孙公子,我今儿个有命来,只怕没命回了,我在此就是来求孙公子放我一条生路。您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公子,我一草芥之人,你稍放放手,就能留我一条活命,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,你就当行善积德,放我一条生路吧。” 只听外面一公子喊道:“放她去吧。” 众人望去,只见贾宝玉从外面进到屋里。 “孙哥哥大德,又不缺女人,何况,人要从良,咱们不帮着也就算了,岂有拦着之理。” 孙绍祖见是贾宝玉,想到贾赦收的那五千两银子,心中更添郁闷,道:“宝兄弟不要被她花言巧语骗了,我给她留些颜面,反倒成我的不是。你们想一想,我与她相识五年,包了五年,如今怎的就有人突然要赎她,分明是她一面收着我的银钱,一边又去接别的客人。我不论她坏了规矩之理,她反倒来说我不通情理。” 柏启香道:“没有的事,我与那公子相识在你之前,只是他没钱赎我,如今他攒够了钱,一心想赎我出去。” 孙绍祖哈哈笑道:“你俩相识在前,那你是一片痴心等着那公子喽?莫要我揭出你的羞臊来,我与你在一起这几年,你不知说了多少遍视我为夫,还求我赎你出去,说出去了做我的妾也好,外室也好,只是想一心服侍我,怎的?这些话都是诓骗我?还是想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这些话?” 众人见孙绍祖说的也有道理,这事恐怕不能只听柏启香一面之词。又觉这事儿不是自家之事,今日不过是来玩乐,也不想管这些烂事,只是暗自提醒着自己,像这种勾栏之人,还是莫要瓜葛上为好。 孙绍祖道:“柏姑娘莫不是把当年对我说过的那些浓情蜜意都忘了吧,你一面与我山盟海誓,一面与别人勾三搭四,如今不知找到哪个剩王八接了你去,就跑到这里喊屈,我自认这几年在你身上花的银钱不少,你不感恩也就算了,还来这里编排我,人常道婊子无情无意,果是如此。” 柏启香听到此处,自觉五雷轰顶,但她马上静下来,苦笑道:“婊子无情,说得好,说的好…可是,我们敢有情吗,你们是来去自由的大老爷,今日有情来了,明日有了新人就走了,我们纵是有情,最终还不是害了自己,徒增眼泪罢了,我是对你山盟海誓,说的也不是假话,若你赎我出去,我自是一心待你,自打我入了青楼卖了红铺,最大的心愿就是从良,若是老天可怜见能许我一人白头偕老,我折寿十年二十年又如何。” 众人听她此言,也是情有可原。 柏启香说出多年积怨,索性放开了说,今日纵是没结果,说出了这些话,明日死了又何妨,只听她道:“且不论客人们今日来明日走。这自古以来,良家女又何曾好过,只允许男子负了女子,女子若是负了男子就要背上骂名,男子有了妻不够,还要纳妾,纳了妾不够,还要有外室,有了外室,又要去寻花眠柳。而我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个归宿,我们这些人,谁又是天生无情,不过是情这种东西是个奢侈物,要不起罢了。谁天生又想干这个,别说那些侯门千金,就是寻常家的姑娘,自有爹娘做媒,寻得良人嫁了,可我们哪有,若不趁着此时找个去处,迟早沦落到最下等的妓寨去,过得人不人鬼不鬼。” 朝芸听到此处,不得潸然泪下。从她第一日接客开始,看着那些姐姐们,从头牌名妓,到下等娼妓,不过十年,待沦落到下等娼妓,就离入土不远了,死了不过是一卷草席,埋入乱葬岗,无人在意。 贾宝玉听到此处,差点滚下泪来,他对孙绍祖道:“孙公子,这柏姑娘着实可怜,你就全当是放了个猫狗儿。”然后语气一转,道:“公子和我姐姐马上就要成亲了,不要因为一个小小的娼妓,坏了好事。” 孙绍祖听完此言,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对。 柏启香见状,马上将孙绍祖前几日扔给她的檀木珠串捧上,道:“这是公子前几日给我的,这等金贵之物,奴不敢再收。” 众人皆看着柏启香手中的檀木珠串,都等着孙绍祖,看他收是不收。 柏启香低着头,只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,时间过得很慢,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自己的掌心。 等她感觉到掌心异样,抬起头见孙绍祖将那珠串拿了起来,她知道,这是孙绍祖服了软了。 她勉强撑着自己,以使自己不至于瘫软倒地。 朝芸见状马上上前,在孙绍祖面前叩拜:“谢孙公子再造之恩。柏姐姐自会永念孙公子大恩。”然后拉拉柏启香。柏启香立马恭敬的磕了一个头,泪水涌起。 第54章 第34章 金玉福瓜(1) 柏启香再抬起头时,见孙绍祖看着她的表情如一只被锁起来的野兽,她只是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。已经到这一步了,决不能放弃,她壮着胆子,说道:“孙公子,奴永生永世记得您的恩德,只是,妈妈那边还要劳烦您知会一声,好叫我早日脱离了那地方。” 孙绍祖的脸部肌肉跳了一下,嘴巴有些微微颤抖。 贾宝玉见他如此,怕他加害柏启香,更怕他反悔,便道:“柏姑娘说的正是,这妈妈一定是畏惧孙公子的,如今孙公子也答应成全你,不如一会儿叫家丁陪你走一趟依红柳院,或者让孙公子出个文书之类的,你带回去给妈妈看,也免了这些烦恼。”转而对孙绍祖道:“孙公子,您今日做了件大功德,日后定有大福报在。” 孙绍祖被贾宝玉如此捧着,也不好说什么,将身上的双鱼佩结下,扔给了柏启香,那玉佩正是柏启香送给他的。 玉佩摔在地上,起了裂痕,柏启香跪着过去拾了,口中千恩万谢。 王佋见事情有了着落,他这个做主人的,也不能让场面太难看,便说道:“今日在我王家府上办宴,闹了这么大的事情出来,是我王某人招待不周。好在事情有个好着落,这柏姑娘从了良去,也是可喜可贺。”说完他斟了满满一杯酒,道:“这杯酒,算是我招待不周的罚酒。”然后看向柏启香:“也算是我敬柏姑娘的贺酒。” 众人见王佋将酒一饮而尽,都应和着拍手叫好。 王佋对下人挥了下手,示意带柏启香和朝芸下去。 柏启香握住朝芸的手,朝芸只觉她的手在不停颤抖,泪水把脸上的妆都擦花了。 尤杉见柏启香和朝芸二人上了马车,恨不得一起跟上去,但她今天是柳湘莲的小厮,柳湘莲在哪儿,她就得在哪儿,她来不及和二位姑娘说上一句话,只能目送她们两个走了。 尤杉用手顺着心跳,只觉它快从嘴里跳出来了,刚刚经历的这些,她在一旁看着都觉得惊险,更何况柏启香,想到这里,不由得更钦佩起她来。 尤杉正想到此处,只听身后有人叫她。 “尤姐姐。” 尤杉吓了一跳,回头只见是贾宝玉站在她身后,旁边站着的是小厮茗烟。 尤杉索性也不藏了,镇定下来对贾宝玉说:“定是茗烟这小子告诉你的。” 茗烟道:“三姨可别冤枉小子,是我家爷自己认出来的,爷去问柳二爷,‘刚才跟着的小厮可是尤家三姑娘。’柳二爷见我们爷如此问,才说了。” 尤杉道:“原来如此,宝兄弟好眼力。” 贾宝玉笑道:“敬老爷出殡那回,咱们在一起混了一个月,若是认不出那才是该死呢。” 尤杉道:“我听你柳二哥说,你在里面待不惯,所以出来了,巧得很,我也不喜欢里面,乌烟瘴气的,咱们外头走走去。” 贾宝玉道:“好得很,只是,我得拉上我柳二哥,他也早就腻烦了里面,现下,里面的人只怕都喝迷瞪了,刚好趁这个时候叫他出来,咱们一同外面风凉去。” 说着让茗烟去里间叫柳湘莲去,不一时,只是茗烟自己出来。 尤杉问到:“柳二爷呢?” 茗烟道:“柳二爷说,让宝兄弟和三姨现在外头等上片刻,他很快就出来。” 贾宝玉道:“想是薛大哥哥在,他脱不开身,咱们去那花园坐坐,这天气热,恐闷坏了姐姐,那花园里能凉快一些。” 尤杉听着他姐姐长姐姐短,又是引路,又是让下人拿茶,说不尽的体贴,若是在以前,定是要把收做自己的男闺蜜。 两人找了个阴凉处,贾宝玉用自己手帕给尤杉垫着坐下,他早已听说柳湘莲悔婚一事,只是不成想,两人出双入对一起进王家来了,这尤杉又是这样一种打扮,一时间也摸不透两人是来做什么。 贾宝玉道:“早听说姐姐和柳二哥开了间首饰铺子,姐姐是大师傅,原来姐姐还有这般手艺,前儿我见了宝姐姐,她戴的碧玺米珠耳坠精巧可爱,不成想竟是姐姐做的。” 尤杉知薛宝钗平日里不喜首饰之类的,听到薛宝钗戴了自己的耳坠,十分高兴,道:“宝姑娘喜欢就好,那对小耳坠制作简单的很,不是我自夸,那样的耳坠,我一个时辰能做二十个。” 贾宝玉笑道:“我听说,现如今店铺里所有首饰都是出自姐姐之手,姐姐何时学的打首饰,我们竟一概不知。” 尤杉道:“不过是闲来无事做做罢了,我一做起来就特别顺手。如今店铺也请了师傅,以后也不必都是我亲自来。” 贾宝玉道:“姐姐如今也一定是跟着二姐住在那里。” 自从贾宝玉知道贾琏偷娶尤二姐之后,不曾问过此事,如今见了尤三姐,少不得问上一问。 “你们在那边住的可还好。” 尤杉道:“没了那些爷们儿,我们孤女寡母的自是住的顺心。” 贾宝玉知道她口中的爷们儿指的是贾珍贾蓉父子,也不去深理论。 “姐姐今天打扮成这个样子,是来做什么。” 尤杉道:“你柳二哥说王家摆宴,我说没去过王家,不知是个如何富贵样,想进来看看,但我一女儿家,不方便出入,索性扮成他的小厮,一起混进来。” 贾宝玉笑道:“姐姐觉得这王家如何,可比东府好。” 第55章 尤杉道:“东府自是不消说,这王家也是极好的,只是不成想,今儿碰到孙绍祖的这一桩事。” 贾宝玉因迎春二姐姐的事,本就十分忧心,今日见了孙绍祖,自觉不是个和顺之人,担忧之心更胜。 只听花园口处脚步声传来,抬头看时,正是柳湘莲来了。 尤杉忙上前问道:“怎么样,席间的人可还好?” 尤杉这句话问的是孙绍祖,想知道柏启香走后孙绍祖的态度如何。 柳湘莲道:“茗烟找我的时候,孙绍祖他们还在喝着,我不好出来,现在他们那些人趴下的多,立着的少,我就马上出来见你们了。席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,我看除了孙绍祖都是开心得很。” 尤杉担心道:“那他还想怎样?” 柳湘莲道:“他又能怎么样,王佋已经将这事儿定了,他又在席上答应了,那柏启香他是非放不可了,若是席上说放,私下又去找人家姑娘麻烦,他在这金陵城是别想混了。” 贾宝玉道:“我听大伯说,他孙家一直来我家求亲,家里不知推了多少次,最后还是应了他们,把二姐姐许给他。不成想竟是这样的人。” 柳湘莲听到迎春的事,对尤杉和宝玉说到:“咱们在这边说话不痛快,现下太阳下山,刚好打马去,咱们也可以好好说说话。” 几人驾着马去到近郊,正直日落西山,好一派金河圆日景象。 贾宝玉道:“这景象,若是能让林妹妹来见上一回就好了。” 尤杉听她提起林黛玉,便问道:“我听说,你们家那位林姑娘身上一直有病,这几日可还好。” 贾宝玉道:“劳姐姐挂心,妹妹的病是打小时候便有,三天里有两天病着,吃了好些药都不见好,如今老太太赏了些西洋参吃着,略微好了些。” 尤杉道:“若我说,你心中有妹妹,妹妹心中也有你,不如你早些和老太太说娶了你林妹妹,她这心一宽,说不定她的病就好了。” 贾宝玉被尤杉这一说,不由得羞的脸别过去,而后道:“我与林妹妹的事,全府上下谁人不知,都知道她早晚是要嫁给我的,只是妹妹心重,总是疑我。” 尤杉道:“那我这里有一方,你若是照着做了,保管你妹妹的心病马上就好。” 贾宝玉笑道:“你且说来。” 尤杉道:“要我说,你将你身边那些的大丫鬟小丫鬟能遣走的就全遣走,身边的那些什么宝姐姐云妹妹以后再不理了,她这心病啊,也就好了。” 贾宝玉笑道:“你说的这些人,和林妹妹最是交好,我若是生分了她们,只怕你林妹妹还要怪我呢。” 尤杉道:“我也是说说罢了,你林妹妹世外仙姝般的人物,岂会不懂这些。但我有一事,你可得认真听着些,今日咱们在王家见到那孙绍祖,我看他实非良人,你二姐姐若是嫁给他,将来指不定过成什么样,我听说你家二姑娘是个好性的,这就更让人担心了。” 贾宝玉叹道:“当初这门亲事我父亲就不同意,说孙家与我贾家虽是世交,但当年不过是彼祖希慕荣宁之势,有不能了结之事才拜在门下的,并非诗礼名族之裔,因此倒劝谏过两次,无奈大伯不听,只得罢了。”注1 尤杉道:“你父亲看人还是准的,那孙绍祖闹出这等事来,人家从良的好事,他还要拦一道,如此人品,你二姐姐嫁过去,绝无好日子过的。” 那贾宝玉的痴劲儿又上来了,怔怔的看着落日,道:“这世间的女子,为何非要嫁人呢。家里说,这次二姐姐出嫁,要陪四个丫头过去,从今后这世上又少了五个清洁人了。”注2 柳湘莲见他如此,劝道:“你二姐姐如今还没嫁到孙家,一切还来得及,不如你回去将今日所见说给老太太听,那孙绍祖绝非良配,这门亲事早些退了好。” 贾宝玉心有所思,说回家后一定会上告大伯和老太太。 三人在河边游玩半晌,待天边出现几枚星子,便打马回去了。 注1注2皆出自《红楼梦》第七十九回 第35章 金玉福瓜(2) 尤杉与柳湘莲乘马车而回,今天所有事情都按照计划行事,一切都很顺利,甚至说是太顺利了,孙绍祖虽有阻拦,但最后还是同意了。 尤杉道:“那孙绍祖同意了,我还以为他会闹的天翻地覆呢。” 柳湘莲道:“那多人在,更何况是在王家,他不可能不要脸面,跟一个妓女过不去。” 尤杉道:“但是这件事情太顺利了。” 柳湘莲明白尤杉的意思,笑道:“你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,怕贾家不肯退婚是吗?” 尤杉道:“如今,这事就这般平息了,只怕贾家那边也不能说什么了。” 柳湘莲笑道:“你猜,我为何今日把宝兄弟约来。” 尤杉道:“我知你是想通过宝兄弟把今天这事儿传给贾家,让他们看清孙绍祖是个什么样的人,但是,孙绍祖终究是同意了放柏姑娘。” 柳湘莲道:“他同意了又怎样,当柏启香出现在王家的时候,这件事情已经由不得他了,他同意也好,不同意也罢,这件事,都不会过去,” 尤杉笑道:“你又打算做什么啊。” 柳湘莲道:“当然是要用我那些‘狐朋狗友’了。用不了几天,整个金陵城的贵族圈都会知道,他孙绍祖阻拦人家从良。” 第56章 尤杉笑笑,原来是请水军。 柳湘莲道:“我的计划,如果他孙绍祖执意不肯放柏启香从良,那么明天一大早醒来,所有府上门口都会知道她孙绍祖干的这件事,不过,他如今既然肯放了柏启香,我先饶他几天,等柏启香和章庭轩走的远了,我再行动。” 尤杉道:“这样一来,贾家为了名声,也不得不退婚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就是这个理儿,我们今天让宝兄弟看到这一切,他回去先去打一波头阵,纵然贾家还继续与孙家联姻,但对孙绍祖已是没有好印象了,再到孙绍祖臭名满城的时候,不由得贾家不退婚。” 尤杉虽还有担心,但事已至此,只能等着看贾家的意思了。 两人不放心柏启香,别了贾宝玉后就往依红柳院来。 王家白日里点了朝芸姑娘外出弹琵琶,所以即使早回,这一整天,朝芸不会再接别的客人了。 两人偷偷上了四楼,敲了敲朝芸的门,房内无人应答,便又蹭到柏启香的房门口。 只听里面似有人声,便敲了敲门,只见开门的正是朝芸,她果然在柏启香的房间里。 朝芸见是尤杉和柳湘莲,便将两人放进去。屋内灯火通明,章庭轩也在。 章庭轩上前拱手一礼,道:“多谢二位恩公再造之恩,我夫妻二人一辈子都记得这恩情。” 说罢,柏启香一并过来行礼。 尤杉忙扶起他二人,见他二人眼中似有哭过的痕迹,忙问到:“怎么样,老鸨那边去说了吗?” 柏启香红着眼睛,泪中带笑:“庭轩一直在屋里等我,我这边一回来,我们就请了妈妈过来,她见到了孙绍祖的玉佩,知道他不会再阻拦我从良,又将赎金奉上,妈妈也很痛快,把卖身契给了我。” 说罢,从袖口里拿出了那张卖身契,只见上面写着: 立卖身自人柏新香愿在依红柳院乐户从业,期间任凭调教打骂,概无年数打死无论。 柏启香看着那张卖身契,又滚下泪来。 朝芸上前将那契收起来,道:“别再看了,就要离开这里了。” 章庭轩对尤柳二人道:“我明天就拿了这契到官府销户去,马车我也已经备好,只要走完销户,我和新香就要去外地了。” 众人皆是欢喜。 柏启香欢天喜地的收拾东西,只见她收拾出一个小包袱,道:“我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,庭轩,我们现在就走。” 章庭轩道:“对,夜长梦多,现在就走。” 尤杉道:“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是吗?” 柏启香道:“卖身契都还给了我,自是可以走了,只是,明日还要到官府一趟,不然,我纵是离开了也是黑户。 朝芸道:“新香姐,你那么多的衣服首饰,怎么只拿这么一点。” 柏启香道:“那些花儿啊什么的,以后是不再戴了,我以后是要织布做活的,穿那些衣服怎么做活儿。索性分给其他姐妹吧。” 柳湘莲道:“你们今晚出去倒是可行,只是,这柏姑娘住在哪里,你们章家应该不允许柏姑娘进家门吧。” 这句话说到了章庭轩的痛楚,他本打算在外面投宿一晚,只是这大晚上,又不知该往何处去。 柳湘莲道:“住我那里吧,我那边只我一人,正好明日给你们送行。” 柏启香和章庭轩本不想再麻烦尤柳二人,但奈何无法,只得连连道谢,跟着二人去了柳家。 临走前,柏启香看了朝芸一眼,朝芸微笑着,说:“恭喜姐姐。” 柏启香眼泛泪花,抚摸着朝芸的云鬓。 朝芸道:“姐姐就要重获新生,该是高兴才是。” 柏启香不忍再看,她是出去了没错,但是这楼里还有那么多姊妹,她们未来的路又在哪里呢? 尤杉也是站在门口,迟迟不肯离去,柳湘莲知她心里惦记着朝芸。对她道:“你已经尽力了,你救不了所有人。” 尤杉无论发生什么事情,都是不气馁不认输,但是面对朝芸,她第一次有了无力感。 柳湘莲推着她的后背,道:“走吧,不要再回头看了。” 尤杉的心中及其难受,为什么有些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得到幸福呢。 柳湘莲道:“你以后若是想念朝芸姑娘,我们再来看她。” 尤杉摇摇头,道:“看也是徒增烦恼罢了。” 她看了看那些姑娘们戴的花儿,及其绚烂夺目,与她们的命运截然相反。 她将那些花儿往地上一扔:“这个世界上就不该有这种地方。” 柏启香带着包袱,往老鸨这边辞别,老鸨只是看了她一眼,满脸堆着笑道:“快些走吧,以后相夫教子。”然后喊了龟公送他们出门。 整个依红柳院都笼罩在欢腾之中,只是这些欢腾是她们的血泪换来的。 柏启香迈下最后一层台阶,她望着满天星斗,天高地阔,那层箍在自己身上的囚锁终于打破,那是她用尽全力、以命相搏得来的。 她坐上马车,从人群中穿过,街边摊贩叫卖声声,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。 尤杉道: “以后,你就可以常来逛逛这些夜市,很热闹的,尤其是八月十五灯会。” 柏启香道:“我以前想,若是能过上这样的日子,哪怕一天,就是死了也甘愿。” 第57章 尤杉道:“以前的你已死了,如今是重生。” 马车行至百花里巷,柳湘莲带着他二人进了院子。 丫头们见突然来了两个人,也不知是何人,只道是主子的朋友,也不多问,收拾了厢房出来,请二位歇息。 柏启香挽着尤杉站在后面,将一块东西塞进她手心。 尤杉一看,是一块双鱼佩,那是柏启香请人雕的三块中的最后一块。 柏启香道:“以后,我留着它也没用了,送给你。 尤杉道:“这么好的料子,又这么好的佩,不如你和章公子一人一个,凑成一对多好。” 柏启香道:“那可不行,这东西我早不拿出来,现在才拿出来,由不得庭轩不多心。” 尤杉道:“那块孙绍祖的呢?” 柏启香道:“我交给妈妈了,妈妈一看那佩是上好的料子,就没还回来,估摸着是自己留下,打首饰去了。” 尤杉暗自骂道:“你们这妈妈也是贪得无厌,你都有走了,她还不忘揩点东西出来。” 柏启香道:“只要能出来,她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吧。” 晚上柏章二人在厢房歇息,相互对望只觉这一刻来之不易,柏启香给章庭轩斟了一杯茶。 章庭轩道:“再喝这茶水了,怕是睡不着了。” 柏启香笑道:“我不敢睡,只怕这睡了,醒来发现是梦一场,若是如此,好不如死了好。” 章庭轩安慰道:“莫说这些话了,你已然出来了,明天我们就去庄子,那地方再也不会回去了。” 柏启香将头靠在他肩上,道:“老天可怜见,奴此后有你,算是折了前半生的苦了。” 章庭轩道:“只是你以后跟着我,没了人伺候,还要打点家里。也是苦了你。” 柏启香道:“这真是折煞奴了,能嫁于你,已是莫大福分,哪里说的苦。” 章庭轩叹道:“我虽说娶你为妻,但却给不了你八抬大轿,也无法带你进章家大门。” 柏启香道:“奴知自身卑贱,家里嫌我也是情理之中,我以后定会好好伺候你,为章家开枝散叶。” 两人又叙了会儿话,见天色已晚,第二天还要去官府,便预备躺下。 柏启香拾掇包袱,只见一块玉佩掉了下来,正是章庭轩丢失的双鱼佩。 “怎么在这儿?” 章庭轩已经躺下,见状抬头看了一眼,道:“我就说丢不了,果然是混在你那堆东西里了。” 柏启香心中虽有疑惑,但未深想,和衣睡下了。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后,章庭轩和柳湘莲便去官府为柏启香销户。 尤杉吩咐厨房做了满满一食盒的点心,留给二人路上吃。 柏启香道:“能让我们住这一晚已是受不起了,怎还敢麻烦你们做这些。” 尤杉道:“你且安心收着,这一路上没有吃的怎么行,厨房的梅大娘做的一手好点心,比外面卖的干净好吃,你们这一去估摸着得三四天的路程,留些高盐高糖的点心正好。” 说罢又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来。 柏启香打开一看,只见是一对金玉福瓜。 尤杉道:“这是我连夜从你那枚双鱼佩上掏出来做的,你们小两口马上就要成亲了,这个是我和柳湘莲送你们的新婚贺礼。” 柏启香见那对福瓜,用金扣坠着,又配了金链,瓜身包了一圈金边,显得富贵玲珑。 道:“这又怎么受得起呢。” 尤杉道:“怎么受不起呢,你要永远记住,你生来无比尊贵,值得一切美好。” 第36章 镶珍珠点翠金钏 这天,司棋比平日里来的早了些,店里只有尤杉在。她刚进了屋,就喊道:“了不得了,我家姑娘和孙家退婚了。” 尤杉装作一脸震惊,问到:“前些日子还听说你家姑娘嫁的急,转眼就要嫁到孙家去,这会子怎么就退婚了?你从哪儿听来的?” 司棋道:“前几天,春婷出府采买,到我那里略坐了坐,一来是看看我,二来跟我说荣国府最近出的大事,二小姐原本定了孙家的亲,不知怎的,如今说什么也不嫁了,只是退婚这种事儿说不出去不好,所以府里不让传,她们这些东府的人对这里面的事儿也不清不楚。昨儿个我去了荣国府,跟门口张妈聊到此事,本来张妈不愿说,但看我之前伺候过迎春小姐,知道我担心,就和我讲了,原来那孙绍祖和一个青楼女子扯上关系,那青楼姑娘要从良,孙绍祖拦着不准,这事儿还漏到了外面去,动静不小,不少家族都知道这事儿。贾家顾着脸面,只能和孙家退婚了。” 尤杉听到这消息自是狂喜,但面上不漏,道:“啊?还有这档子事儿。” 司棋叹道:“唉,那个孙绍祖也是个不争气的,本来都已经讨要到和贾家联姻,临门一脚坏了事。” 尤杉道:“我倒觉得是好事,那孙绍祖本就不是个好东西,如今漏了本性,早点脱离了他去,免得日后受罪。” 司棋道:“话虽说如此,这门亲事虽是贾家退婚,但别人问起来,姑娘到底以前是许过人家的,如今有些攀亲的,听说以前许过人家是不要的,何况我家姑娘不是嫡出,以后想要寻个好人家越发难了。” 尤杉道:“莫要操心了,二姑娘说到底是贾家的姑娘,将来怎么许配都是富贵公子,何况贾家自有丰厚的嫁妆,只要她长命百岁,就有享不尽的福气。” 第58章 司棋道:“但愿如此,只怕她以后再许的人家,比不得孙家这般。” 司棋不知书里迎春嫁给孙绍祖后的结局,离开孙家乃是迎春的大幸运,尤杉安慰到:“你别光想着迎春姑娘的事,你的婚期将近,东西可都准备齐全了。” 司棋道:“已然齐整了,原本我以为我家姑娘会嫁到我前面,不成想,我倒是成在她前面了。” 尤杉莞尔一笑,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漆盒来。 司棋打开来看,只见是一套镶珍珠点翠的金钏和耳坠。 司棋将手环和耳坠放在光下看了看,只见流光溢彩,熠熠生辉。 司棋道:“你可真是个妙人,如何做出这般好的首饰。” 尤杉道:“我答应做给你大婚用的东西,自然是做的精细的。原本想给你打的手镯,但觉得手镯哪里有金钏看着贵气,便拉了金条,打了这幅金钏。” 司棋道:“你打这副金钏倒贴了多少金子进去。” 尤杉道:“没贴补什么,不过是用了些新工艺,将金子拉的薄了些,又拿了些原本做耳坠的金子,耳坠我用了贴金工艺,用不了多少金。” 司棋见那金钏一共七环,纵是有新工艺,要打成这金钏,尤杉定是贴补了不少金子,这金钏还用了点翠工艺,这翠羽也是极难得的。她为了她的嫁妆,填补了这么多东西,只是她不愿意说。 司棋待要说些什么,只听尤杉道:“咱们之间不说这些,你结婚,我若是一点表示都没有,我又如何安心呢,我给你打这只金钏,就像你给你家姑娘打的金凤,都是心甘情愿的。” 说着从下面拿出一只绒布盒子,递给司棋。 司棋将盒子打开,正是当日托尤杉所做的累丝金凤。 尤杉道:“你看,和你家姑娘原来那只比起来,可还看得过去。” 司棋道:“工艺自是不必说,造型也好,若是说好看,比姑娘原来那只有过之而无不及。怪只怪我没什么宝石,原来我家小姐那只金凤,眼睛嵌的是蓝宝石,太阳一照光彩夺目。” 尤杉道:“这蓝宝石是没有,我用的玛瑙石,论华贵自是比不了,但迎春姑娘还小,用贵宝,总显得老气,这首饰还是适合自己的最好。” 司棋点点头:“你帮我这么大的忙,我都不知该如何谢你。” 尤杉道:“你若再和我说这些就越发生分了。” 司棋道:“和你自是不用谈论这些,只是自打我出了贾家,衣食住行皆有你帮衬,如果没有你,我和表弟都不知该如何过活,家里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答应我俩的婚事,如今我和又安都在你这儿做工,有了工钱,在家里说话才硬气些。” 尤杉道:“那也是你自己有能力才是,我这里可不养闲人,你在贾家这么多年,察言观色最是厉害,我这边的客户大多出自富贵人家,都挑剔的很,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接待,你在我这里,也是帮了我很大的忙。” 司棋道:“能帮到你,我就安心了。” 说话间,账房先生到了,司棋和尤杉各司其职,不在话下。 到了晚上柳湘莲才来店里,尤杉笑道:“你这会子才来,到底是来上班的,还是下班的。没见过比你还不上心生意的,全都抛给我。” 柳湘莲笑道:“有你在我放心。” 尤杉看了司棋一眼,将店铺钥匙交到司棋手里,道:“我先回去了,一会儿到了点儿关门,明天别忘了早些来。”说罢和柳湘莲一同出了伊莲轩。 出了店铺,柳湘莲道:“很久都没骑马了吧,我带你到河边去。” 尤杉道:“怎么没骑,那天和宝兄弟一起,咱们三个骑了一阵子马。” 柳湘莲道:“那天太仓促了,何况,宝兄弟在,又不是只有咱们两个。” 尤杉没搭话茬,只是问到:“迎春姑娘那边怎么样了,我听司棋说,迎春和孙绍祖的婚约作罢。” 柳湘莲道:“是啊,这不正是你先要的结果嘛。” 尤杉道:“当然,只是,虽说这事儿和迎春姑娘没有关系,但是这事闹到退婚,她心里肯定不好过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这几天见到宝兄弟,和他说到此事,那时贾家知道了孙绍祖的事,老太太把贾赦骂了一通,赦老爷脸上挂不住,和孙家联姻实在是丢颜面,不得已只能退婚了,但是孙家哪里肯依,天天来贾家说和,只说这年轻少爷哪有不尝腥的,如今得知要娶贾家姑娘,早已痛改前非,何况,这婚约已定,哪有退的道理。” 尤杉道:“就知他们定会花言巧语。” 柳湘莲道:“贾家已是决心退婚,断没有往复的道理,只是实在拗不过孙家,所以……” 尤杉道:“所以怎样?” 柳湘莲道:“他们家见娶迎春小姐不成,索性给自家堂弟提了亲。” 尤杉奇道:“还有这档子事儿。” 柳湘莲道:“说是堂弟,其实在孙绍祖祖父那辈就分了家,他家也不住在金陵,也比不得孙绍祖家中富贵,好在分家时分得些田地,倒也吃喝不愁、院落俱全,也有佣人伺候。孙家不愿放弃和贾家联姻,又知这贾家是断不会让迎春小姐嫁给孙绍祖,可惜近房无人,只能让这外地的堂弟得了去。” 尤杉道:“贾家同意了?” 柳湘莲道:“贾赦受不得孙家软磨硬泡,又因是自家退婚,倒觉得欠了孙家几分薄面,只得认了这婚事。” 第59章 尤杉听得一愣:“这贾赦未免把婚事当儿戏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原本以那家的家室是娶不到迎春小姐的,政老爷托人打听,他家中虽不比孙家富贵,但好在家里老爷是员外郎,不算白丁,家中又教育子女读书写字,也算是有些家学,新姑爷如今考了乡试解元,大有前途,也便同意了。到头来,这迎春小姐,还是嫁给了姓孙的。” 尤杉道:“管他姓孙的也好,姓张的也罢,只要迎春姑娘能嫁个通情达理的就行。” 柳湘莲道:“冥冥之中自由定数,嫁得良人嫁得禽兽皆是命数。” 尤杉道:“你说的有理,但有些事,我总是要搏一搏试一试,活着吗,总是不信命的好。” 柳湘莲笑道:“所以,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。” 月中,春婷带着累丝金凤和司棋交带的话进了荣国府。 刚进荣国府就见珍珠和琥珀在亭下打草笼子。二人见春婷入院子来,笑着迎道:“姐姐来了,珍大奶奶今来可好。” 春婷道:“前儿个惹了风寒,老太太知道了,让来这边带些参丸去,说最是滋补,我想着好久没来这边,就请了这活儿,顺便看看各位奶奶姑娘。” 珍珠道:“我说今儿早老太太让鸳鸯姐姐那些药丸出来,原来是给珍打奶奶预备的。姐姐且在这边等着,我这就给姐姐拿了去。” 春婷道:“我一同进去也好,我们奶奶想着给老太太请安,我也顺便看看鸳鸯姐姐。” 春婷进了屋,里面说老太太在午睡,等老太太醒了,定将珍大奶奶的请安带到。 春婷拉着鸳鸯出来,自打司棋出了院子后,两人就没再见过。 鸳鸯道:“我们这里因为迎春二小姐的事,闹了几日,如今总是尘埃落定,只不过可惜了二小姐,嫁给了个中等人家。” 春婷道:“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,那孙绍祖霸道得很,又胸无点墨,孙家如今看起来轰轰烈烈,但子孙不肖,落寞也是早晚的事。反而如今许的这户人家,虽说不甚富贵,但家中出了个解元,谁知以后能出息成什么样,到时候高中状元也未可知。” 鸳鸯道:“不管怎样,如今婚事已定,只等着今年就嫁过去。对了,我还要问你呢,司棋如今怎样了,她和潘又安可成亲了?” 春婷道:“就是这几天的事了,如今他们都在柳二爷那边做事,柳二爷的生意做得红火,他们自然也过得好了。” 鸳鸯道:“谁能成想,他能攀上薛蟠这高枝儿。” 春婷道:“这倒也不是攀的,这命运的事儿谁也说不准,该着有贵人相助。” 两人又聊了几句,春婷便往大观园这边来了。 第37章 如意镇纸 绕过一段水域便到了紫菱洲,门口小丫头是新来的,不认得春婷,但见她穿戴颇有体面,便进屋通报绣桔。 绣桔迎出来,见是春婷,知她素日与司棋交好,忙上前道:“姐姐来了,快里面请。” 春婷道:“我们奶奶让我过府里来拿药,我因想着姑娘,所以来看看。听说迎春二小姐如今许了新人家了。” 绣桔道:“快别提了,自从定亲开始就闹哄哄,一开始说是嫁给孙家,后来说换了一户孙家,我们也摸不着头脑,什么叫换了一户孙家?也不知老爷太太是怎么想的。虽是我们姑娘自己的婚事,她自己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,横竖都是长辈们定夺,这不,前几日才定下了亲,八字庚帖也过了,要不了多久就出嫁了。” 春婷道:“我听说这次要陪嫁过去四个丫头,你可跟了去?” 绣桔道:“其余丫头不愿意去,嫌弃新姑爷家不够富贵,或是家生奴才,父母都在贾家这边,不愿跟父母分开。我自小一人在这边,跟姑娘最亲近,又不是家生奴才,她嫁过去,我自然是跟过去与她作伴,恐她寂寞。她自幼习惯了我和司棋伺候,如今司棋走了,少不得我跟了去,不然她不如意,我也不放心。” 春婷道:“难为有你们几个在姑娘身边。” 一时进了屋,春婷给迎春请了安。 春婷道:“给姑娘请安,贺姑娘新喜。” 迎春自是不觉得有什么喜可言,有了退婚一事,她自觉脸上无光,如今订的新人家,家势也不如之前的,想来那些贵胄是嫌弃她原来订过亲的,不肯与她连亲,才许了如今这户人家。 迎春道:“不必行如此大礼,绣桔,快拿凳子来请姐姐坐。” 迎春与春婷寒暄一阵,又打听了司棋的近况,知她无恙,方放下心来。 春婷拿出一只绒布盒子来,对迎春道:“姑娘,这是司棋姐姐托我带给你的。”说着将盒子交给绣桔,绣桔为迎春将盒子打开,两人都是一惊,只见里面是一只金灿夺目的累丝金凤。 迎春道:“这凤是…” 春婷道:“司棋姐姐说了,姑娘就要出嫁了,她不能再在您身边伺候,便打了这只金凤,姑娘若想起来就戴上,就如同她还在您身边。” 迎春道:“这如何使得,她如今出了外面去,生活不比在府里,她打这金凤,不知得花掉多少钱,我不能收。” 春婷道:“你若是不收,就枉费了她这份心了,你收了这金凤,就当是圆了她这执念了。” 迎春望着那金凤,不觉眼角湿润,往日与司棋同住紫菱洲的景象历历在目。又命绣桔从箱子里拿出十两银子来,让春婷带给司棋。 第60章 春婷道:“这如何使得,司棋是断不会收的。” 迎春道:“她若是不收让我如何心安,我给她这钱,可不是看她送我金凤,若是这样想就未免将我们的关系想浅了。我与她这些年,如今我就要嫁到外地去,也不知以后能不能再相见,她若是过得辛苦,我人在别处也难助力。主仆一场,她成亲,我无能帮扶,想她新婚正是用钱的时候,所以才托姐姐带些银子给她。这个忙,姐姐说什么也得帮。” 春婷听她说的情真意切,况且,司棋那边也正是缺银子用,便答应下来。 彼时,婆子来报,外头有孙家的人前来请安。 迎春想这会子孙家的人来请什么安,但又不好拂了面去,便让人传进来。 只见婆子领进一嬷嬷进了屋子,那嬷嬷穿戴的极为齐整,见了迎春先是跪拜,甚是隆重。 迎春让人扶嬷嬷起来,又搬来了座。那嬷嬷满脸笑容,将那迎春细细看着。 “真不愧是公爷府的小姐,出落的如此标志,光是这气派,就不是小家子能有的。” 那婆婆没口子的夸迎春,一时间弄得迎春不知该如何答对。她虽生在极富贵的贾家,但是上头有贾琏贾珠二位哥哥,后有宝玉贾环两个弟弟,再后来,珠大嫂子生了贾兰,她这个孙女又是庶出,根本不得重视,夸奖更是从来没得过。 此刻来了这么一位嬷嬷,见她不住嘴的夸自己,不似有阿谀奉承之意。初次相识,心里便有了好感。 外头的婆子道:“姑娘,孙家派了好些人来给姑娘送聘礼,这位嬷嬷也是一起来的,陪着老太太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,说什么也要来见见姑娘。” 只见那嬷嬷坐在下面,拉着迎春的衣袖道:“真是绝好的姑娘,听说姑娘还擅诗弄墨,更是难得。” 迎春道:“也不会什么,不过是闲来胡乱弄些,传出去惹别人耻笑的。” 嬷嬷道:“姑娘若这样说,像我们这些大老粗,断没了活路了,像您这样能识文断字的姑娘可是少见,不过我们老爷请了师父在家中教学,家里的姑娘也跟着读书写字,别人家都说这女孩子读书无用,可我家老爷不这样想。如今姑娘你嫁过去,定能说到一处去。” 迎春道:“想家里的姊妹都是教养的极好的,我自小养在深闺里,没见过世面,若是有了不周之处,还得请嬷嬷教引。” 嬷嬷道:“姑娘哪里的话,只求姑娘别嫌弃我们穷乡下人家,哪里有我们挑剔姑娘的。我们家这辈子也没想到能和国公之后攀上亲呐,姑娘以后进了我们孙家门,若是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,还望姑娘海涵呢。” 迎春道:“嬷嬷折煞我了,这一家有一家的规矩,我若嫁到孙家去,自然是守孙家的家规。” 嬷嬷笑道:“姑娘谦让了,以后的日子还望姑娘你包含哩,要说我们家少爷,这几年苦读,得了乡试第一,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龄,我家老爷常说,这娶妻要娶贤,我今儿一见姑娘这谈吐,这做派,定是个娴淑女子,以后能和我们家少爷举案齐眉哩。” 迎春本来对嫁给谁并无兴趣,本就是父母之命,让她嫁给谁就嫁给谁,不成想今日夫家嬷嬷来访,说了这些话,倒是对未来夫婿有了想法。 “嬷嬷。你家少爷性情如何。” 嬷嬷笑道:“别的我不敢说,这性情最是和顺,对下人从不打骂,待人宽厚,出了名的温良,但是,你若觉得他好性好欺负,那可就会错意了,办起事情来也自有雷霆手段。” 迎春听到此处,竟生了些难以言说的心思,她还未出阁,就谈起未来夫君,不由得脸上泛红。 嬷嬷一见迎春就欢喜,从怀里掏出一只绢袋来。道:“姑娘,少爷托我给姑娘带来这个来,请姑娘收下。” 迎春道:“聘礼一并放到太太那里就好,不必放到我这儿。” 嬷嬷笑道:“这个可不是一般的聘礼,我们家少爷说了,虽然与姑娘素未谋面,但此后与姑娘共度余生,特将这东西送于姑娘做定情礼。” 绣桔将绢袋打开,迎春见是一只巴掌大的黄玉如意,到手里细看时才发现,原来是一枚镇纸,上面雕成了如意的形状。 那镇纸设计的极为精巧,一整块玉料分上下黄白两色,下面牙白色地方玉料偏棉,作为镇底,上面飘黄的部分玉料通透,雕成如意形状,放在手里细腻温润,不仅实用,也适合把玩。 嬷嬷道:“姑娘可还喜欢?” 迎春只是从书里看到,情侣间常用玉来传情,人们常送玉佩玉镯或是玉簪子。如今他送自己玉质镇纸,一下子衬的那些送玉佩玉镯的老套起来。这镇纸自带诗书气质,又雕成如意形状,寓意更妙。迎春将这些细想起来,方觉他的用心。 迎春羞臊的将脸藏进扇子后,对嬷嬷道:“我收下了。” 嬷嬷笑着摸着迎春的手道:“姑娘放心,我家少爷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,不是我夸他,那品貌都是极好的,定不会亏了姑娘去。” 迎春不言语,只是听着。 旁边的丫鬟听到这嬷嬷的话,都不由得笑出声,惹得迎春更不好意思了。 春婷在一旁抿着嘴巴乐,她不是荣国府的人,说话自是放开些,对那嬷嬷道:“嬷嬷,你们家少爷中了解元,你说我们家姑娘以后有没有做状元夫人的命。” 第61章 嬷嬷笑道:“这谁敢想呢,少爷若是有朝一日中了状元,那都是托了姑娘的福气。” 迎春道:“春婷姐姐,快别说了。” 春婷笑道:“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,要我说啊,什么皇权富贵都比不上小两口恩爱,嬷嬷你看,我们家姑娘花一般的年纪和容貌,你家少爷也是一表人才,这两人在一起般配不般配。” 嬷嬷道:“我家少爷诗情才气都是一等一的,姑娘长相家势也都是一等一的,若我说呀,天生的一对。” 众人皆笑,迎春道:“好姐姐,你可快回东府去吧。” 春婷笑道:“好啦好啦,我东西送到,也该回去了。” 迎春道:“姐姐,我托你的东西。” 春婷道:“我就是个跑腿的命,你放心好了,答应你的事,一定会做到。” 说罢,将十两银子的包袱收好,退着出了紫菱洲。 第38章 天官赐福图 话说春婷从荣国府回来后,将迎春的事告诉给了尤杉和司棋,二人皆是心下宽慰。司棋看着春婷拿回来的十两银子,良久无语。 尤杉轻轻摇着扇,她前后算计,就是为了迎春避开孙绍祖,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迎春能有个好归宿,如今,听春婷说新姑爷性情温良,悬着的心放下大半。 司棋道:“那老嬷嬷和新姑爷是一家人,别是她胡诌的。他性子温不温顺我不知道,只是这家势比孙绍祖矮了一截是实打实的。” 尤杉道:“那老嬷嬷纵是胡诌也得有个依据。就拿孙绍祖来说,再胡诌也不可能夸他性子温顺,顶多说他孔武有力。” 司棋道:“要不是看他考了乡试第一,我可不满意这新姑爷。” 春婷笑道:“你又在这里充什么月老红娘,真真好笑。” 尤杉笑道:“你也理解理解她吧,她呀,给二姑娘招姑爷比给自己找夫婿还上心呢,现在,就是太子说要娶二姑娘,只怕她也要挑剔呢。要我说,历经了那青楼柏姑娘的事儿,咱们看清了孙绍祖的为人,二姑娘没嫁给他就是万幸,今儿又听了春婷说这位孙家公子,听上去是个好的,总比嫁给孙绍祖强吧。” 春婷道:“这新姑爷还送了定情礼,能有这份儿心,想来是不错的。” 司棋道:“不过一个玉做的镇纸,就把你们两个打发了,看你们俩把他夸的。” 尤杉道:“这以后什么样,还得长远着看,但是贾家的地位比那孙家高许多,迎春嫁过去定是要敬着的。” 司棋道:“只是要嫁到外地去,以后想见面也没那么容易了。” 尤杉心想,迎春原本嫁给孙绍祖,确实是近,但是过的日子,倒不如不见的好。如今嫁到外地,虽说见面不容易,总好过死掉再也见不到的好。 尤杉道:“这又有何难,你以后要是想见她,雇一辆马车带你去。” 尤杉看了下外面的天色,外面雨打屋檐,一个客人也没有。她提议到,一会儿关了店铺,姐三个摆茶吃果,弄个阴雨天的下午茶。 春婷自是喜欢,自打尤三姐出了东府,她们三个人就难得相聚,如今外面下了那么大的雨,她就是晚些回东府也有了推说。 三人将店里三楼藏得所有茶果都拿出来,摆了慢慢一桌。 春婷道:“你这儿怎么没有酒?” 尤杉道:“我这儿好歹是上班的地方,哪会备着酒,这些茶点茶水都是平日里接待客户用的,所以才备着些。” 春婷道:“只是没了酒,到底少了些兴致。” 司棋笑道:“晚上回你的府上喝去,我们这儿是喝茶的。” 春婷笑道:“怎么,你要嫁人,所以不吃酒了?这还没成亲呢,就被夫家管制住了?” 司棋道:“凭他是谁,也来敢管我。”? 尤杉道:“说来也是呢,你如今就要成亲了,以后定是在夫家住下了,那潘家婆婆可还好相处。” 司棋道:“我们之间不过逢年过节走门串亲,也不常接触,只是他家不喜欢我外出做工,说是家里相夫教子的好。” 说罢喝了一杯茶水,那阵势像是干了一杯酒:“不是我说,就他家那三间茅楼,如今不趁着我年轻攒下些体己来,以后生了孩子也是穷苦命,他们不看这些,只说我抛头露面有伤风化。我因家穷,做贾府的家生奴才,又安是个不立事的,我若是再不赚些钱,将来孩子保不齐也是卖给人家做奴才的命。” 尤杉道:“你们之间有这分歧,只怕日子过不消停。” 司棋道:“我想好了,以后攒下钱买个院子自立门户。” 春婷道:“你可想好,自立门户没你想得那么简单,别因为一时生气离了家去,到时候吃苦的是你自己。” 司棋道:“我自是想好了,只是现在确实没那个能力出去,我们在柳二爷这里做工,又安的工钱半数交给家里做费用,我的钱全攒下来用来将来买房子,辛苦攒上五年,应该能买下一个小院子。” 春婷道:“五年工钱买来的房子得有多破。哪里是能住人的。” 司棋道:“将来再攒下钱可以翻新,总之,还是出来的好。” 尤杉道:“你若是将这些年赚的钱都用在房子上,将来孩子上学堂怎么办,读书更是一笔不小的费用。” 司棋道:“读书自然是要读的,但也要看孩子是不是读书那块料,如果是个读书料子砸锅卖铁也要请好先生,若不是那块料子,就是有钱给他读也是白搭。我不过一个刚刚脱了奴籍之人,又安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,像我们这样的人家,若无天官赐福,能出状元郎?我也没什么大德佑得观音送子,生下来的孩子多半是个平常资质的。我所能做的,不过尽我所力养出个读书人,留下个书根儿,盼着孙辈能出个出息的。” 第62章 春婷道:“所谓穷不过三,富不过五,好好努力,就不信过不好日子。咱们的祖先从上古传了这些人到如今,细数起来都是祖上阔过的,一代一代有穷有富,多行善积德,还怕等不来天官赐福?明天早上起来,就捡个聚宝盆。” 尤杉觉得她这话说的浪漫,不禁笑出来。 “这穷富不过一瞬间,你有心过好日子,不怕日子过不起来,只是,你一心想出来,潘兄弟是什么意思,他想出来吗?” 司棋道:“他那个人,没什么主意,都是听我的,再说,他若见我和家里处的不好,也乐见出来。” 尤杉道:“那就好,总不能让潘兄弟在其中犯了难。说起来,你婚期将至,我得找些人来顶替你的位置,只是这一时间也不知该到哪里找人。” 司棋道:“找人做什么,我也不想休假。” 尤杉道:“婚假你不要?” 司棋道:“有了假期也没处去,还不如待在这里。” 尤杉道:“总有想去玩的地方,再说不想休假,潘兄弟还是想休假的。” 司棋道:“我们有三天游玩足矣,如今世道不太平,远足怕是不妥,余下时间不过是在城里逛逛。” 春婷道:“我在府上的假期还没休呢,司棋休假的时候,我来顶她好了。” 尤杉想着春婷也是大府里出来的丫鬟,虽不像司棋是贴身大丫鬟,但也不差,也就不再劝了。 尤杉对春婷道:“那你最近可好好把资料背起来,别客人一问一个不吱声。” 春婷笑道:“我这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。” 尤杉道:“自是放心。” 说笑间,雨也停了,春婷打着油纸伞回东府去了。 司棋收拾着东西,准备和潘又安家里去。 尤杉不禁感慨到,迎春婚期将近,司棋也要结婚了,薛大呆子的新娘也要进府了,明明这么多的喜事,可担忧一直萦绕在她心头,这些且不论,尤二姐那边也不知什么时候会爆,王熙凤早晚都会找来。 她坐下来轻轻扶着额,看着街上行人,想着来去之间总有定数,自己在这边为了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担忧,实属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,兵来将挡水来土掩,总有解决的办法。 转眼到了司棋和潘又安成亲当日。 尤杉和春婷早早地去了秦家,见她穿戴好凤冠霞帔,面容娇艳。母亲亲手为她蒙上盖头,满眼泪花。 外面鞭炮声声,迎亲的轿子已经到了,春婷和尤杉扶了她上轿。 一路吹吹打打,好不热闹。 到了潘家,过火盆,拍天地,入洞房,自不在话下。 尤杉和春婷两个女子不便吃席,看着司棋入洞房也就回去了。 春婷道:“唉,司棋成亲了,你又走了,以后越发没人陪我了。” 尤杉道:“那你也出来,和我一起创业。” 春婷道:“我才不出去呢,贾家主子虽然荒唐,但好在府里面好吃好住,活儿又不多,我这日子过的比一些小家子主子还好,何苦出去。以后,估摸着舅母给我配个小厮,此生也就这样了。” 尤杉道:“那你心里可有喜欢的小子?” 春婷道:“你又不是没在东府待过,里面的小厮哪有一个我能瞧得上的,主子荒唐,下人们跟着浊臭不堪,如今下面时兴□□,看着叫人恶心。” 尤杉道:“那你如何是好。” 春婷道:“他们荒唐他们的,我只管好我自己就行,哪里顾得上那么多,若是有一天,舅母给我许配人,自会问过我的意见,我若是不同意,他们也没法子。我就不相信,这世上连一个好男人都没有,若是到了那天,横竖去庵里吃斋念佛去。” 尤杉道:“难为你在那样的地方。” 春婷道:“这么多年,也是见怪不怪了。”她想到了些什么,道:“对了,你最近还回小花枝巷吗?” 尤杉道:“当然回,白日在店里,晚上回去,只是最近几日订单太多,常在店里过夜。” 春婷道:“我最近在东府见到尤老夫人,我以为尤老夫人是跟着二姐进的府,后发现是她自己来的,不知要做些什么,但我想着太太在府上,尤老夫人陪她作伴也是有的,我若是想多了那最好不过,但若是与你有关,你最好提防着点。” 尤杉冷笑道:“不成想,有一天竟然要提防自己的母亲。” ? 春婷道:“你也别听我浑说,我也只是混乱猜测,或许什么都没有。” 两人在路口分道扬镳,各自回去了。 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,司棋和潘又安面对着这一晚,没有急于行事,而是在拆礼金。 两人将所有的礼金记在账上,又将所有礼物分门别类登记上。 秦家和潘家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,送的礼金和礼物比之司棋在贾家见过的寒酸不少,不过是些香包镜子之物。 司棋将里面最大的一只盒子拆开,只见掉落一封信出来,司棋将信拆开,一看落款,原来是尤杉送给她的。 司棋道:“是尤三姑娘送我们的贺礼。” 只见是一副画卷,展开来看,只见画上人头戴如意翅丞相帽,五绺长髯,身穿绣龙红袍,手执“天官赐福”横幅,头顶祥云脚下寿桃,蝙蝠繁花环绕。注1 画面不是常见的年画风格,红火中透着雅致,正是一副天官赐福佳作。 第63章 潘又安看了画后,道:“这画画的不错,见之不俗,寓意也好,只是不年不节的,送了这个来。” 司棋喜道:“你不知,这正是她有心呢。” 注1:常见天官赐福图样式 第39章 水晶头面(1) 过了两月有余,这一日薛蟠前来店铺找柳湘莲,只见他眼眶发肿,明显是被人揍了,尤杉纳闷着,堂堂薛大公子,除了柳湘莲,谁敢把他弄成乌眼青。 尤杉道:“薛兄弟,别来无恙啊。” 薛蟠讪讪笑道:“无恙…无恙。” 尤杉道:“薛兄弟是来找柳二爷的吧,你柳二哥去石艺坊结账去了,一会儿便回来,你且先坐着,我让司棋给你倒杯茶来。” 薛蟠道:“三姑娘不必忙,柳二哥若是在石艺坊,我找他去便是。”说着就要往外走。 可巧,此时柳湘莲正好回来了,薛蟠一见柳湘莲,直扑上去抱住,嘴里喊着:“兄弟可想死我了。” 柳湘莲:“……” 只见薛蟠话有哭腔,柳湘莲恐街上人看到,就带着薛蟠进了屋内。 那薛蟠足足和柳湘莲在三楼聊了三个时辰,直到店铺关门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。 此时账房下班,尤杉送走了司棋和潘又安厚上了楼,见柳湘莲正在擦拭自己的佩剑,桌上两只茶杯,一碟腌脯。 她后手将门关上,然后坐到柳湘莲对面,托着腮看着他。 柳湘莲见她如此,笑了一下,道:“你想问什么,问吧。” 尤杉道:“我也不是非要问什么,这毕竟是你兄弟的隐私,你觉得不方便的地方可以不对我说。” 柳湘莲笑道:“我知道其实你并不关心薛蟠怎么样,你是想问,香菱怎么样对吧。” 尤杉笑道:“咱们一起这么久了,你这么了解我也不算稀奇。” 柳湘莲哧笑一声,将剑收了起来,拿出一新杯子斟上一满杯递给尤杉,开始把薛蟠家中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尤杉。 自打迎春事毕之后,薛家的新奶奶夏金桂便进了门,新婚燕尔,好不浓情蜜意。两人腻了两月有余,薛蟠虽心中喜爱,只是有一点不甚满意,原来那因夏金桂自小父亲去世的早,又无同胞弟兄,母亲娇养溺爱,不啻珍宝,凡女儿一举一动,彼母皆百依百随,因此未免娇养太过。注1 那夏金桂长得如花似玉,薛蟠又心疼她自小没了父亲,将生平所有的谦让都给了她。 夏金桂见薛蟠事事让着她,越发得意起来,开始步步试探。一月之中,二人气概还都相平,至两月之后,便觉薛蟠的气概渐次低矮了下去。注2 那薛蟠自小也是蛮横惯了的,一来二去,心里难免不舒服。 若说气焰矮了下去倒还罢了,自己娶得老婆,自己受着。只是这期间发生的一桩事,自此薛家再无太平可言。 那夏金桂陪嫁过来的丫头中,有一名为宝蟾者长得颇有几分姿色,薛蟠本就是个“得陇望蜀”的,欲意将她收了,他将此事与夏金桂说了,不成想夏金桂于此事并不介意,薛蟠得了意,看准时机刚要和宝蟾行亲事,被香菱打断,自此对香菱有了怨心。 宝蟾与薛蟠好了些时日,便将香菱的屋子予了他二人行事,那香菱心中难免有气,又不敢管治薛蟠,只得拿夏金桂做法儿,在房里扎了纸人来,上面写着金桂的年庚八字,弄得夏金桂心疼难忍四肢无力。薛蟠打了香菱一顿,被薛姨妈呵住,骂了他一顿,夏金桂在一旁拱火,薛姨妈听不得她在此叫嚣,想着将香菱卖了了事,只是香菱苦苦哀求不愿出去,薛宝钗便将她收进自己屋内,让香菱再不到薛蟠夏金桂眼前,倒也干净了事。 薛蟠原本以为此事到此也便了了,不成想宝蟾何薛蟠好了以后,渐渐不把夏金桂放在眼里,夏金桂本就是个无事且要生事的,两人在家中大撒泼性,拾头打滚,寻死觅活,昼则刀剪,夜则绳索,无所不闹。薛蟠此时一身难以两顾,惟徘徊观望于二者之间,十分闹的无法,便出门躲在外厢。注3 薛姨妈母女管不起她们,索性不理。 如今,薛家这位新奶奶整日斗牌掷骰子,稍有不顺心就肆意喊骂,把薛家闹了个天翻地覆。 如今薛蟠一想起家中这位夏奶奶便头疼欲裂,故今日特寻他柳二哥来宽慰。 尤杉听罢一声冷笑,道:“你信这薛蟠说的,香菱故意坏他和那丫鬟的事?扎小人害夏金桂?” 柳湘莲笑道:“我就说,你只关心香菱的事,我和你说了这一大堆他家里的事,你只记住了香菱的部分。” 尤杉道:“全员恶人,只有香菱是苦命的,我自是只关心她。那都是薛蟠一面之词,怎能当真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和香菱没说过话,不过看着温柔和顺,不像个拈酸掐醋之辈。他薛家一直好好地,自从夏金桂来了之后就闹翻天,后来香菱病了,去了薛姑娘那里,薛家依旧不消停,这原由还是在这位新奶奶身上。” 尤杉道:“香菱病了……她如今怎么样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现住在薛大姑娘屋里,夏金桂在薛家作天作地,独不敢进薛大姑娘的院子,香菱在那边倒也清净,也有丫鬟伺候,但请了大夫问诊吃药亦不见效。” 尤杉道:“当日,我与她说过,新奶奶来,恐怕就没有你好日子过了,可惜她不听,如今到了这般地步,再住下去,就怕没命了。” 第64章 柳湘莲道:“你当日说这些话的时候,我还只当你多虑了,如今看来你是对的。大家都不曾料到,那夏金桂看着大家闺秀的样子,内里竟是如此。” 尤杉道:“那薛姨妈不是说要卖香菱吗,那就让她卖给我好了,我正好缺人用。” 柳湘莲道:“这事还得从长计议,薛姨妈也是被她儿子和儿媳气糊涂了,才说出要卖香菱的话,薛家没有卖人的先例,就是卖,也不可能卖给亲朋好友,更何况香菱不是一般的奴婢,是伺候过薛蟠的,断没有卖的道理。” 尤杉道:“明儿个,咱们一起去薛家一趟吧。” 柳湘莲犹豫着,道:“自你受伤之后,你要做什么,我都会陪着你,只是这次不同寻常。” 尤杉道:“你怕得罪了你薛兄弟。” 柳湘莲道:“倒不是怕得罪他,但确有他的原因在,我是更顾忌你,那夏金桂嫁给薛蟠已成事实,他们薛家都没法治得了她,更何况是你,我是怕她平白惹了你,无遭沾了气生。” 尤杉上前与他同坐,侧着身子拄着头看着他:“你怕她惹我不痛快?” 柳湘莲道:“再没有怕的了。” 尤杉笑道:“你放心,惹我不痛快是一定的了,想她那样的人,谁和她说话谁倒霉。” 柳湘莲道:“那你还要去?” 尤杉道:“不去香菱怎么办,再说,我也是为了薛兄弟,他娶都娶了,总不能退货吧,还得是要让他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的过日子,退一万步讲,你薛兄弟欺男霸女,娶了这搅家星,算他报应,可薛姨妈和薛大姑娘又是造了什么孽,跟着一起受罪。” 柳湘莲道: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,你若是能让夏金桂变了性,倒是功德一件,只是没那么容易。” 尤杉道:“就算没能治得了夏金桂,香菱也是要救出来的。咱们约个时间,去薛家一趟,我和薛大姑娘有计相商。” 注1、2皆出自《红楼梦》第七十九回 注3出自《红楼梦》第八十回 第40章 水晶头面(2) 第二天,柳湘莲与尤杉以看望薛姨妈之由来薛府。 夏金桂听说有薛蟠的朋友到访,自是不甘落寞,偏要逞出当家奶奶的威风来,大扮了一番出迎。 只见她身穿鹅黄盘金彩绣绵裙,头戴点翠凤鸟流苏,星眼薄唇,鹤颈蜂腰,略施粉黛便耀眼生辉。 尤杉见她姿色颇丰,举止也是有礼有节,若不是知道她的事迹,哪里会想到这是个食骨吸髓的蛮横之人。 柳湘莲与尤杉皆是与她初次相识,与她行了一礼,夏金桂只是略还一礼,便叫丫鬟看坐。 夏金桂盈盈一笑:“在家时便常听爷提起柳二哥,念叨柳二哥当初仗义相救,若是没了柳二哥,我与爷也就没缘分再见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不过是偶遇相助,也是薛兄弟自身多福才能过此险关。”? 夏金桂笑道:“福也是托的柳二哥的福。” 她看了一眼尤杉,听薛蟠说,这尤家三姑娘是柳湘莲的未婚妻,只是不知为何到了现在两人还未成亲,薛蟠只说是因为二人的生意刚起步所以为成事,但夏金桂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,二人即是未婚夫妇,何故总是一股疏离之态。 夏金桂笑道:“尤三姑娘真是神仙似的样貌,怪不得柳二哥一见钟情。”? 尤杉道:“哪有,奶奶谬赞了。” 夏金桂本想着自己夸了她,按理说,她也应该回夸自己,可这位尤三姑娘对自己的容貌一句未提,不免心中不快。 尤杉看了她一眼,见她妆容精细,又是亲自出来相应,自己是为了救香菱而来,不免奉承几句,便微笑道:“奶奶夸我,真真的折煞我了,奶奶才是长得神仙一般的人物,我以前总觉得我二姐姐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女人,今日一见奶奶,我二姐姐一下子就比下去啦。” 夏金桂听她大赞自己的容貌,尽显洋洋得意之态,瞬间对尤杉的印象好转起来。 不一时,薛蟠从外面回来,见柳湘莲已到,拱手道:“兄弟我今早有一急事,这才回来,有失远迎啊二哥。” 柳湘莲道:“你既叫我二哥,何必又说这些客气话。” 夏金桂嘴角含笑,打趣道:“你兄弟一早就来,可巧你偏有事,亏得二哥是自己人,看外人怎么编排你。” 薛蟠笑道:“我二哥知我生意繁忙,不与我一般见识。” 夏金桂道:“你有懂什么生意,家里不过是老账房和管家管着,你每天就走马灯似的逛一圈,何处显着你了。” 薛蟠道:“我怎么就走马灯了,前些年我不管家里,后来跟着家仆外出做生意,长了不少见识,如今店里庄里都会个八九分了。” 夏金桂见他回怼自己,哪里是肯让的,回道:“哪里就会了八九分,你这八九分倒像是掺了水的海产,挤出水去能剩几斤几两,这会子吹得什么似的,到了真张又躲到后面去。我看你还是喝喝花酒,和我的丫鬟逞逞英雄。” 薛蟠平日里还让着夏金桂,只是今天又柳湘莲在场,怎么也不肯丢了脸面,道:“你说这些做什么,我明儿个就去庄上学着打点,也不回这家了。” 夏金桂道:“好啊,你若是能学个大家主的样儿来,才叫我佩服呢。” 柳湘莲本意劝着些,被尤杉拉住,人家两口子的事情,外人不掺和还好,一掺和就更没完没了,他二人不劝,薛金两口子反倒尴尬,便都收了脾气。 第65章 尤杉此时才开口道:“听说这庄上到了丰收的时节,薛兄弟此时去倒是个好时候,也可赶在年前回来,一家人团圆。薛兄弟,你也莫错怪了弟妹,弟妹不过是想你能承先祖荣耀,想先祖紫薇舍人薛公何等显赫,诗书文采更是无所不通,薛兄弟作为后人定绳厥祖武不能失了先祖风范啊。” 薛蟠听了尤杉的话,心下感慨,顿生豪情,便不再理会夏金桂,拉着柳湘莲去了外面。 尤杉见二人出去,扶了夏金桂坐下,对她道:“奶奶也别生气,薛兄弟从小骄纵惯了,不免生横了些,但他对奶奶是一片真心,你见他对那些丫鬟小妾说打就打说骂就骂,可何曾对奶奶硬气过。” 夏金桂道:“他也敢,若不是我厉害些,只怕他是要爬到我头上。” 尤杉笑道:“这敢不敢的,要怎么说呢,这天下没有怕老婆的男人,只有爱老婆的男人,自小薛姨妈多疼爱了他些,要星星不给摘月亮,所以将自己看的尊贵,视他人为草芥,但要说对家里人,是一等一的好,如今奶奶成了他的正妻,是这世上他第一亲近之人,谁也比不过奶奶去的。” 夏金桂听她说的有理,她与那薛蟠交往两个多月,也看得出薛蟠的性子,又听尤杉说“将自己看的尊贵,视他人为草芥。”不禁内视自身。 夏金桂道:“亏得尤三姑娘说和,不然的话,等他回来,非得和他好好说道说道。” 尤杉笑道:“你们新婚燕尔,自是床头打架床尾和,哪里要我这个外人多嘴的,我不过是看着和奶奶投缘,心里欢喜,才和奶奶多说了两句,我听薛蟠说起过,他对奶奶是一见钟情,如何见了一面就茶饭不思,又是如何三番四次得到奶奶家求亲,奶奶能嫁给他,是他的大幸福。” 夏金桂听这话想起第一次和薛蟠相见时候的场景,不免心底浮上一丝甜意。但转脸就道:“他若心里有我,怎么又对我的丫头起了歹心。” 尤杉道:“那些不过是逢场作戏,奶奶可能没注意,我们旁人看的真真的,薛兄弟看奶奶的眼神都不一样呢,看别人都是酒香色气的,看奶奶可是一脸疼爱。” 夏金桂道:“你也惯会哄我,他哪里这般。” 尤杉道:“这做不得假的,要说那丫头,也是奶奶纵的,奶奶若不同意,那薛蟠怎么敢的,要我说,奶奶就该拿出款来,这种事情怎么还敢纵容他。” 夏金桂叹道:“姑娘有所不知,你兄弟在娶我之前有个小妾,长得花容月貌,若不是为了治她,我岂能容得下他和我的丫头胡搞。” 尤杉听她说到香菱,将心中怒火忍下,笑脸道:“不过是一个小妾而已,你是正妻,何必在意她呢。” 夏金桂道:“你不懂,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,柳兄弟对你一心一意,你岂会懂我的不易。” 尤杉听到柳湘莲便乱了心性,忙收了神,道:“你若不喜欢那小妾,叫薛蟠休了她便是,眼不见心不烦。” 夏金桂道:“哪里那么容易,前些日子本来都要把她撵出去了,那丫头又跪又求的,太太心软,便留下了,如今在薛大姑娘院子里呢。” 尤杉道:“既然她都出了奶奶的院子,也就没什么威胁了。” 夏金桂摇头道:“她是老人,比我来得早,何况我知道的,薛蟠对她也是有感情的。” 尤杉道:“什么感情啊,奶奶多虑了,若是真有情就不会撵她了,奶奶若是有心让她走,我去和薛姨妈说说,让他们放了那小妾出去,也省了奶奶的心。” 夏金桂道:“真的?” 尤杉道:“我何苦诓骗奶奶,我与奶奶一见如故,能帮奶奶除去心患,何乐不为。到时候,这屋子里只剩下奶奶的丫头,那还不是奶奶一句话的事儿。” 夏金桂满眼欣喜,但又很快落了下去:“就算秋菱走了,以后也保不齐再出来个夏菱冬菱的。” 尤杉道:“恕我大胆,问奶奶一句,奶奶这么怕薛兄弟有外人,是因为太喜欢薛兄弟,还是因为要做奶奶的威风。” 夏金桂被问的愣住,她没想过这个问题,她所有行为大多是随性而起,不高兴了就骂,不开心了就砸,对薛蟠或许有喜欢吧,但是更多是因为自己任意妄为。 “你这话说的忒直白,什么喜欢不喜欢的,没得害臊的。” 尤杉笑道:“有什么害臊的,喜欢就是喜欢,不喜欢就是不喜欢,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,又哪里那么多的难为情。喜欢就大声说出来,没得惹出误会来。” 夏金桂从未见过如此爽利的姑娘,竟然将喜欢这个词直接的说出来,见她如此,自己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。 “尤三姑娘,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,我是这家里的奶奶,自然一切都得尊着我,我不喜欢谁自然除了去,这便是道理。” 尤杉道:“那敢问奶奶可喜欢谁?” 夏金桂又是一愣,正如尤杉说薛蟠的那样,她从小自视甚高,自己尊若菩萨,他人皆是粪土,她自然没喜欢过谁。 夏金桂道:“那些人不碍我眼都不错了,何谈喜欢。” 尤杉笑道:“奶奶金花玉质,世间这些浊物自然不如奶奶的眼,只是,奶奶活这一世,如是看什么都不顺眼,这日子得过的多不开心啊。” 尤杉见她眉头微皱,不知她下一步作何反应,管她生气也好,悟了也罢,趁她反应之前,先将带来的锦盒奉上。 第66章 “奶奶,这次来,给奶奶带了些小礼物,不成敬意,还望奶奶不要嫌弃。” 夏金桂眉头微平,将盒子接过去,刚一打开,只觉彩光闪耀,如一盒星星聚在盒子里面。 尤杉道:“这是一副水晶头面,我听奶奶长得一副花颜玉面,想着这水晶头面可不是谁都能承戴的起的,唯有奶奶这容貌这气质才配得上。” 夏金桂平日里最喜欢这些闪闪亮亮的东西,但又觉得金子俗气,宝石和玉石太过温润,这一盒子水晶头面正合她的心意。 “尤三姑娘有心了,还带着礼物。” 尤杉道:“应该的,再说,我也是给这水晶头面找个好主戴,若是别人断是不如意的,我今儿一见奶奶,这水晶头面总算是有了好归宿了。” 这是尤杉以前拉客户的时候惯用的招数,一笑、二奉承、三送礼,这一套下来,就算生意不成,也算交下一个朋友。 夏金桂被她夸的受用,自己又十分可心这水晶头面,对尤杉更加深好感。 尤杉道:“奶奶,这水晶头面阳光下璀璨夺目,夜里也是熠熠生辉,奶奶若是喜欢,以后,我给奶奶再打一副水晶项链来。” 夏金桂道:“怎敢再劳烦姐姐。” 尤杉道:“你我都是一见如故,说什么劳烦,以后还要奶奶照顾生意呢。”说罢起身道:“奶奶,我去院中看望薛姨妈去,先行告退了。” 夏金桂道:“太太前几日还念叨你,你去看她,太太一定高兴。” 尤杉刚要离开,只听夏金桂将她叫住。 “尤三姑娘。” 尤杉不知何时,转回身看她,只见她腿上放着锦盒,端坐在那里。 “尤三姑娘总说喜欢一个人就要说出来,不知,你和柳兄弟何时说出这些话。” 尤杉哑然。 “尤三姑娘说我家爷看我的眼神不一样,这我不知,但我看的明白,柳二爷看尤姑娘的眼神才是不一般呢。” 尤杉听她说完这些话,匆匆行了一礼,往薛姨妈的方向去了。 因原著中除了特别清楚亲属兄弟关系,人物经常哥哥弟弟的混叫,所以这里薛蟠叫柳湘莲为柳二哥多为尊称,不代表柳湘莲比薛蟠大。 第41章 错金嵌荧石带钩(1) 薛宝钗陪着薛姨妈坐在房里。见尤杉进来忙放下手里的女红迎上前去。 三人寒暄了一阵,尤杉便问起香菱被打一事。 薛姨妈摇头道:“我家那孽障,本想着他娶了亲,能有个人样,不成想脑子里还是混浆。如今被他媳妇儿挟制的软惯了,硬气不起来,挑唆两句就犯浑打人,如今他那媳妇儿越发不把我放在眼里,和她那陪房丫头日日作闹,我也懒得理她们,只眼不见心不烦。” 尤杉道:“他们小两口子年轻气盛,时常拌嘴也是有的,待再大些,定了性也就好了。” 薛姨妈道:“我这个当婆婆的也难理那床帏事,横竖这个家交给他们,任他们闹去吧。” 尤杉几次想找机会再问香菱之事,无奈没有答案,又略陪了薛姨妈一阵后,薛宝钗送她出去。 薛宝钗道:“家里今日乱着,尤姐姐来我们这儿,没能招待周全,又扰得你听了这半日乱遭闲话,要说我们家这些事儿我自己都不爱理,反倒闹了尤姐姐了。” 尤杉道:“薛大姑娘客气,这些事儿你就是不说我还要问呢。刚才听说少奶奶闹的出奇,那她对香菱可容得下。” 薛宝钗摇头道:“哪里是容得下的,无事她都要寻出事来,何况还有个香菱,她让香菱伺候了她一段时日,香菱便日渐消瘦,精神也不济了,后来又挨了打,妈妈便让她跟着我,她去了我那里后心灰意冷,常自叹自哀,渐渐饮食懒进,请了大夫也不见成效,她素日常念着你,你去看她,能稍化解她些。” 随后尤杉随着薛宝钗去看香菱,只见香菱神情枯涸,才几月不见就瘦弱无力。尤杉只看了一眼心便揪起来。 “香菱,这才多久,怎么就这个样子了。” 香菱道:“尤三姑娘,我如今被奶奶改了名字,叫秋菱了。” 尤杉差点骂出来,但想着香菱此时身体虚弱,薛宝钗又在旁边,只好忍住了。 尤杉道:“快别说这些了,看你如今这个样子,我心疼。听说你不怎么吃东西,这怎么行呢。” 香菱道:“我这病大夫来了也说难治,我想着这都不过是我的命数罢了,自出了牙子那边,在这里过了三五年好日子,如今福寿到了,也就该走了,只是劳烦太太和姑娘挂念。” 尤杉道:“呸呸呸,不要再说这些话,你不过略病些,到底年轻着,都能调理过来。薛姑娘让你养在她屋里,又请了大夫来诊治,若总想着不能好,哪有好的道理,到底自己是要争气些。” 薛宝钗道:“我也说是这么个理,她就是心思太重,想的又多,总是不能安心养病,咱们这样的人家,什么样的药材配不起,你只管好生养病,其余的概不用担心。” 香菱听着这些话落下泪来:“姑娘待我如此好,我却惹得奶奶和爷不快,实属该死了。” 薛宝钗道:“他们虽是我哥哥和嫂子,但这几月下来,都知道什么样的,他们一生气什么话都往外吐,何必把那些话当回事,若总想着他们,真真不用活了,你如今在我这里,又看不见他们,随他们闹去,与你何干。” 第67章 薛宝钗见香菱似乎有话相对尤杉说,便找了个理由出去了,一并将伺候的丫头带来出去,只留下尤杉和香菱二人。 香菱见屋内只剩下尤杉一人,便放声大哭起来。 尤杉摸着她的头发,道:“我知你心中委屈,也知你这几个月过得什么日子,不怕,有我在。” 香菱道:“我原本以为,只要我礼敬着她,不与她争执就能落得个安稳,不成想,奶奶仍旧是不容我。” 尤杉道:“这世上哪里是你敬着她,她便敬着你这么简单,若是如此倒天下太平了,前儿你们爷来我们那儿,说了家中发生的事,我就知你定是糟了罪了,今日特意来找你,就是先告诉你,你们太太不是想卖了你干净嘛,你到我那里去,横竖比留在这里强。” 香菱道:“你当日说要我提防着新奶奶,我全然不放在心上,更不成想,如今成了真。奶奶作践我还则罢了,我难过的是伺候了爷这些年,爷竟是一点情谊不放在心上,不问个明白就打我,没得叫人心寒。” 尤杉道:“那薛蟠当初为了买你,就打死过人,这些年寻花问柳的事不知做了多少,你早该知他是什么性情。我说句不该说的,你就不该对他抱有幻想,在他心里,妈妈和妹妹是一家人,自是十分亲爱。新娶的夏金桂是一家人,所以才能叫呆霸王百般忍让。盼着他去怜爱你,是盼不到的,只有自己爱自己才是正理。” 香菱听到此言停止了哭泣,道:“好姑娘,我如今已是这般田地,只要不再回到人牙子那里,我都依着你。” 尤杉道:“你如今瘦弱成这个样子,我如何带了你出去,你先要自己打起精神,丫头们送来的吃的你要吃,送来的药你要喝,不可在伤心费神,我也好去求薛姨妈放你出来。” 香菱道:“再不如此了,你这般帮我,我若是再不自爱,能对得起谁?” 尤杉道:“那夏金桂如今进不到薛大姑娘这里,你只管好好养病,她们若是闹起来,只管当耳旁风,不要去理会他们。” 香菱一一答应,自觉得生活有望,只是每每想起和薛蟠好的时候,不免怅然。 柳湘莲道:“我今儿个和薛蟠谈的时候也说起让香菱来店里的事,我说你和香菱一见如故,店里现在也缺人,既然弟妹看不惯她,不如让她去我店里,只是让她在三楼帮师傅们的忙,也不让她抛头露面。” 尤杉道:“他怎么说?” 柳湘莲道:“他说要回去和薛姨妈商议一下。这到底是件大事,商量一下也是有的。” 尤杉道:“我今天和薛大姑娘也通了气,如今薛家乱成这样,要不是因为香菱病着,薛姨妈和薛姑娘早就去贾家躲着去了,薛大姑娘在大观园有住处,王夫人也几次说让薛姨妈过府里那边陪她,到时候只留下夏金桂一人,任她闹去。” 柳湘莲道:“薛兄也说,家里成日鸡飞狗跳,他都想到庄子上躲着去了,剩夏金桂和那个叫宝蟾各凭本事,看谁能闹到最后。” 尤杉道:“不过你薛兄弟也是奇了,那么横行霸道的一个人,倒是对夏金桂这般忍让。你和他聊了那么久,说真的,感觉他对夏金桂到底有没有感情。” 柳湘莲道:“感情自是有,但是多好的感情也架不住这么折腾的,薛蟠和我坦言,那夏金桂就是只改了三分脾气,他也知足了。” 尤杉道:“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,这呆霸王遇上对手了。”? 柳湘莲道:“你不是说要让他们小两口和和美美过日子吗,可有什么计划。” 尤杉勾了勾手指,柳湘莲俯下身来,耳朵贴近她的唇边,把她的所有计划听完,柳湘莲摇头道:“你就不怕被人发现?那薛家财大势大,到时候我怕夏金桂死咬着不放。” 尤杉道:“等到事成的时候都三四个月过去了,天大地大,她到哪里找人去。” 柳湘莲道:“你这法子毒了点,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,只怕她仍旧不会悔改。” 尤杉道:“她若是能悔改,自是她的造化,若是不能悔改,也叫她吃些苦头,折准了香菱姑娘遭的罪。” 柳湘莲沉吟片刻,道:“只是这件事,非得找我江湖上的朋友去办,他们行踪不定,办完事情之后,即便是官府也再难寻他们去。” 尤杉笑道:“那就有劳柳二爷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现在关键还是看薛姨妈那边放不放。” 尤杉道:“薛姨妈本就有卖了香菱的打算,如果薛蟠和薛宝钗再从中打打边鼓,放出香菱应该不难。” 柳湘莲道:“只是香菱以后的身份要怎么定,如果只是让香菱出来,不是放了她,那她就还是薛家的人,只是暂住在咱们那里,如果是彻底脱了奴籍,与薛家再无瓜葛,那就要把一切都说好。” 尤杉道:“我的想法自是让她彻底脱离薛家,最好和薛家人再不相见。” 柳湘莲道:“这只怕还要再问问香菱的意见。” 尤杉道:“我这边最担心的就是香菱,若是她只是想暂时住在我那边,惦记着还回去,我做的这些倒也白费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香菱姑娘若是想回去,也能理解,毕竟薛家是难得的富贵人家,以后去了哪里都难比得上薛家,我倒不是说她是贪图富贵之人,只是薛蟠到底是买下她的人,她也早就把自己当成是薛蟠的人,虽说夏金桂来了之后受了苦,但若说以后让再不见他,也是难忍。” 第68章 尤杉道:“到底相处了这些年,我以前总以为,薛蟠那个性情,香菱定然是不喜欢他的,但是我想错了,与她而言,薛蟠是把她带离苦海的人,虽然现在把她再次推入苦海的也是他。我希望她能明白,人聚人散,现在已经到了她和薛蟠分开的时候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说到底,我们也只是一厢情愿。一厢情愿的认为这样做对香菱姑娘好,香菱又何尝不是一厢情愿的期待着薛蟠。不过…这世上一厢情愿的人太多了。”说罢自嘲的笑了笑,带着酸涩。 尤杉道:“其实…你是不同意我做这些的吧。” 柳湘莲道:“人各有各想法,若是按道理讲,香菱有出来的机会,我自是希望她能出来,但是这世上很多东西没有道理好讲,或许我认为的好,她并不这样认为。何况这不是我的事情,她若是向我求助,我或许会帮她,但连她都不知自己的心意,我又何苦替她做抉择。” 尤杉道:“我记得,我执意要拆散孙绍祖和迎春的时候,你也质疑过。这次也是一样,你有你自己的主意,只是因为我坚持,你没有法子,只能依着我,对吧?” 柳湘莲道:“你既明白,又何苦这样问。” 尤杉道:“不明白的是你。”她停下,郑重的看着柳湘莲,她感觉有些事情即将超过边界:“我和你是朋友,是合作伙伴,你何苦做到如此。” “我知道,我和你只是朋友,只是合租伙伴。”柳湘莲很平静的道:“只是我总会不自觉的幻想,如果再坚持一段时间,会不会不一样。” 他说出的这句话,语气那般平常,像自如的蝴蝶,划过尤杉身畔,那蝴蝶煽了煽翅膀,起初并不在意,良久之后,在尤杉心里卷起了一阵风浪。 他并没有给这句话做过多的注脚,甚至在说完之后没了下文。 此时无风无月,他们刚好走到小花枝巷的院子门口,三声敲门声后,即将告别。 柳湘莲道:“还有件事也要考虑,香菱出来以后住在哪里,小花枝巷显然不妥,店里她一个人也不安全,更不是长久之计。” 其实柳湘莲那里是最好的,但是又不合规矩,惹得闲话。 柳湘莲笑道:“你若是能住在我那里就好了,你可以和香菱姑娘作伴。” 柳湘莲没有期待过尤杉的回答,他只当自己说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。 “好啊。” 两个人都愣在原地,这个答案是两个人都没想过的,尤杉也不知道这两个字为何会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,她总觉得有一种力量在推着她说出这个回答。 柳湘莲怔怔的看着她,问:“什么时候。” 尤杉道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 第42章 错金嵌荧石带钩(2) 小花枝巷出奇的安静,尤二姐和尤老娘已经休息了,俩人今晚休息得格外早,就连下人也没看到几个。 尤杉在院子里走得很慢,或者说是因为还在想着柳湘莲所以走的很慢。 从她和柳湘莲合伙创业的那天起,尤杉就决定两个人只是合作关系,绝不可以发展出别的来。 可如今因为柳湘莲而生出的一些思绪越来越牵绊着她,就像被无数绳索捆绑着不得自由。 她看了眼自己在园子水景中的倒影,她的头发挽着髻,戴着钗环。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,以前的尤杉,哪会顾及这么多,碰到像柳湘莲这么好看的,早在一起了吧,对她而言,谈个恋爱而已,大不了分手。她不知为何,此刻对于和柳湘莲的感情确是慎重再慎重。 她想找尤二姐聊天,但是姐姐的房间暗着。只能悻悻的回自己房里去。 屋里一灯如豆,光从窗子透过来。 尤杉轻轻推开门,然后回身将门闩插好。 她坐在梳妆台前,将钗环卸下,头发松散下来。 “三姐。” 是一个男子声音,尤杉万万没想到屋子里还有人,身体僵在那里。 “谁?” 那人从帷幔下走进来,他穿着轻薄汗衫,腰上的错金嵌荧石带钩耀的发亮,他的脸看上去有些年纪了,但身形挺拔,仪态不凡。 那人道:“自打三姐出了东府,我就未再见过三姐,好生想念,你也不再来东府,将咱们以前的那些好都忘了。” 尤三见他语气有撩拨之态,身上几处小穿戴极为名贵,定是东府里面的主子,又看他这个年纪,猜想应该是宁国府的贾珍。 尤杉试探性的问道:“大爷怎么有空过来,大姐可知道爷来了这边。” 那人道:“我的去处,自不用与她说去,我只是想着三姐便来了,自打三姐过了这边来,咱们就断了关系,我先前听说你和柳湘莲订了婚,三姐有了好人家,我也是高兴,特意备一份嫁妆给你,谁知柳湘莲不识抬举,此事也便罢了。这时间久了,未免想念三姐,就是夜里也不敢忘,这才特意来寻你来。” 尤杉道:“哪有大半夜来的,我忙了一天了,乏了,你回去吧。” 那人道:“晚上来才显得我的诚意,三姐乏了,我来给你解解乏。” 说着就要上前摸她的脚腕。 尤三吓得一脚蹬开他的手,将衣裙盖好。 “珍大爷,都是亲戚里道,别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来,传出去对你不好。” 贾珍听到这句话后笑容停止了一秒,但见尤杉月光下小脸气的微白,粉唇翘鼻,激起了他的欲望。 第69章 自打尤家人搬出宁国府后,贾珍就没再见过她,府上再多的瘦燕肥环,都不如她这般风流貌美。他已经喝了她很久了,又等了她大半夜,如今再见到她,满脑子都想和她亲昵一番,也顾不得死活了。 贾珍道:“三姐好狠的心,以前咱们俩可香亲着呢,这才多久,以前的好处都忘了。想当初,你和二姐都在我那里,咱们几个多亲密,我可是总念着那时候的光景。” 尤杉见他早已没了仪态,只剩一脸猥琐之相,不由分说的往门口去。 贾珍见她要走,如饿狼扑食一般扯住她,将她的口掩住,以免她惊动了人。 “三姐,想当初,咱们可没少恩爱,长夜难熬,咱们分开这么久,那柳湘莲也不伺候你,我就不信你一点都寂寞,还是让我好好陪陪你吧。” 贾珍想上前轻薄,但尤杉反抗的厉害。他手上不松劲儿,嘴上安抚道:“三姐,你不会还想嫁那柳湘莲吧,他又不要你了,何苦还想着他。你还是跟着我吧,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,你以后要什么就有什么,绫罗绸缎,金银玉宝,我都给三姐。”说完去解自己腰带钩。 尤杉眼中激出眼泪,没想一家之主竟能干出如此龌龊之事来。心急之际,但见床头宝剑莹莹,正是柳湘莲的那把鸳鸯剑。 尤杉趁着贾珍解腰带的瞬间,奋力一推,将贾珍推开,转手去床头够鸳鸯剑,唰啦一声剑身出鞘,尤杉劈剑向贾珍刺去。 贾珍见到剑光,顿时吓得屁滚尿流,连滚了几圈,直到磕到门槛停住。 尤杉手上有剑,心中不再慌乱,她用剑指着贾珍道:“你还想不想让我陪你,只怕你有命来没命享,你要是再敢放肆,等天亮了大家去宁国府走一遭,到时候有脸没脸一起闹起来。” 贾珍听她如此说,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汉,理智恢复了大半。 “三姐,何苦如此,看在往日的情分上,手下留情。” 尤杉道:“谁和你有情分,当年不过是走投无路,让你诓骗了我们孤女寡母,不向你讨债也就罢了,还敢来这里。” 贾珍道:“三姐息怒,都是至亲骨肉,何苦来的。前些日子老娘去我那里,向我说了你的事,想让我们重归于好,老娘也不过是看你和那柳湘莲无望,所以才想着将你托付与我,也不过是想着给三姐找个依托,如不是老娘拉拢,我也不敢再来打扰三姐。” 尤杉听到此言心下凉了大半,看司棋那日,春婷便说过在宁国府见到尤老娘的事,此刻心下以全然知晓,定是尤老娘见尤三姐与柳湘莲在一起无利,自己在伊莲轩这么久,也不曾拿过什么钱孝敬她,所以反手将三姐又许给贾珍,自己坐收好处。 “说,你给了我娘多少钱。” 贾珍擦着额头的汗,也不知该讲不该讲 “哪里给什么钱,不过是孝敬老娘一些。” 尤杉听罢,一剑砍在门闩上,贾珍吓得‘哎呦’一声。 尤杉愤然道:“滚,别再我面前再出现。” 贾珍头发凌乱,连滚带爬的跑了。出了门后,去后罩房寻了跟班小厮来,那小厮早已睡下,正和其他小厮睡在通铺上贴烧饼。被珍大爷一脚踹醒,刚要将骂起来,见是自家大爷,顿时吓得缩了回去。 贾珍骂道:“没个尿性的,还不快走。” 小厮急忙穿上裤子,想是三姐那边没成事,又不敢多问,扶着贾珍出了小花枝巷。 贾珍走后,尤杉卸了力气,拄着剑瘫坐在地上,手不停地颤抖。 月亮升到最顶空,正是子夜时分,尤杉也顾不得了,敲开尤老娘的门。 过了好一阵子,尤老娘开了门,她头上戴着额带,眼睛浑浊但清醒,显然是没有入睡。 尤杉道:“妈还没睡吗?” 尤老娘没有直视她,只是道:“年纪大了,没有那么多的觉好睡了。” 她慢慢悠悠的回身,将尤杉请进屋内。 尤杉将贾珍的腰带一把甩在桌上,月光下,错金带钩泛着光,上面镶嵌的荧石在暗夜里发着光,倒映在尤老娘的眼里。 尤老娘好似没看见一般,眼眸垂着。 尤杉道:“你看这是何物?” 尤老娘看着那东西,许久才开口,道:“你们成了吗?” 尤杉瞬间心如死灰,道:“你想让我们成事吗?” 尤老娘没有再说话,只是从榻上摸出一杆烟来,嘬起来。 尤杉看她坐在那里眼睛半阖着吐着烟,好似这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夜晚。 尤杉道:“是你让他来的是吗?” 尤老娘仍旧不说话。 尤杉道:“你怎么不说话。” 尤老娘举着烟杆的手顿住,她招手让尤杉过去,尤杉走近她,只见她把手抬起,揉搓起尤杉的耳朵。 “闺女,我是你娘,怎么这么对娘说话啊。” 尤杉感觉到此时耳朵的剧痛,伴随着剧痛的还有从未有过的恐惧,这恐惧不属于尤杉,而是来自这具身体。 尤杉的眼里开始不受控制的哭,那是尤三姐十几年来的屈辱和蹂躏。 她一把将尤老娘推开,环抱住自己,如同抱住尤三姐,她告诉她,不要怕。 尤老娘仍旧歪坐在榻上,吸着她的烟,她缓缓道:“这杆烟的烟嘴是暖玉的,要不是珍大爷,哪里得这么好的东西,那木头做的烟嘴,简直不能用。”她眯斜着眼睛看着尤杉,道:“再看看你这一身绫罗绸缎,可真好看,到底比粗布麻衣好看。” 第70章 尤杉看着她,冷笑一声。 尤杉站起来,她对尤老娘已是没什么好说的了,但还是问出了最后一句话:“我二姐知道这些事吗?” 尤老娘慢悠悠的道:“这么晚了,都睡了,闹出这么大的动静。”然后呼出一口烟。 尤杉苦笑,她眼望尤二姐的方向,这么晚了,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,却没有出来看一眼,此刻尤杉心下全都了然了。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,对尤老娘道: “娘,祝你一直到死都过的富贵。” 尤杉擦干眼泪,将鸳鸯剑握在手里,去马厩里拉了一匹马,出了小花枝巷。 夜风习习,尤杉驾着马,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,她独自在不见光的街道上奔驰。 尤杉的身体不住颤抖,她不断的说着对不起。 对不起,我总想着救这个人救那个人,却忘记了救你。 第43章 彩玑碧玉菊花步摇(1) 尤杉一路骑到百花里巷,柳家小院的倒座房亮着微弱的灯,尤杉上前敲了敲宅门。 小厮开了门,见是尤杉,连忙请进来。 “尤姑娘快请进,我这就去请爷来。” 尤杉道:“这么晚了,我自行去找他就行。” 小厮道:“也好,爷也刚回来,肯定还没睡呢。” 没等小厮说完,两人穿过垂花门,就看到柳湘莲站在正房门口。 小厮见状,暗自退了下去,院中只留了尤柳二人。 柳湘莲见她手里的鸳鸯剑,又见她因连夜奔骑额头的细汗,取出帕子,伸向她面前。 “怎么跑的这样急,连汉都来不及擦。” 尤杉道:“我想好了,从现在起,以后就住在这里了。” 柳湘莲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,但他确认自己听到了,他怕尤杉后悔,道:“那定好了,我这就让他们收拾屋子去。” 尤杉道:“当然说好了,我既来了,就不走了。” 柳湘莲喜出望外,他的等待终于有了转机,但他又不敢期望的太多。 柳湘莲看到尤杉的手里只有鸳鸯剑,其余的自身的东西一样都有,不免忧心起来,道:“你的行李怎么没带过来,是只在这里住几天吗。” 尤杉道:“不是住几天,是长久的住在这里。” 柳湘莲一时间忘了情,将她抱住。 尤杉感受着他强健有力的怀抱,自己伸手回抱着他。 “以后,我们同住同行,一起搞事业,一起救迫害。” 月末,尤杉和柳湘莲找了个合适的时间向薛姨妈提了要香菱的事,薛姨妈当初要卖香菱本是气话,但如今家里这个样子,香菱若是出了薛家,夏金桂那边没了靶子,也能消停一些,论富贵,柳家自是比薛家差的远了,但香菱过去不至于为奴为婢,也算是个好去处。她转头问了薛蟠,可愿意放香菱出去,薛蟠因忌惮着夏金桂,如今有人来求香菱,不敢不放。薛姨妈念在香菱这几年伺候薛蟠尽心尽力,也不要赎金,让小厮带着卖身契去官府销了奴籍,又招呼马车把香菱平日用的体己收拾了一下。 且说香菱这几日积极吃饭看病,身体已好了大半,人也精神多了,院里回话说她脱了奴籍可以出去了。 香菱听完那句话后,不由得痴了,想自己在这住了这么久,是自己脱离了人牙子后的第一个家,如今却到了离开的时候。 婆子道:“太□□典,赎金不要了,如今脱了奴籍,也是喜事一桩。太太说姑娘在薛家这些年,自是有些情分在,如今姑娘又病着,身上若不爽利,再住几日等大好了再走也无妨,也好收拾下东西,姑娘平日里穿的用的都可以一并带走。” 香菱低头道:“我若是再厚颜住着,恐奶奶多心,到时候,没由头的又要和爷吵架了,还是早些出去了吧。” 说罢又唤来臻儿,那臻儿伺候了香菱几年,亦是不舍,香菱道:“我的这些东西,本就是薛家给的,如今既离开,合该留下的,你伺候我一场,我没什么东西留给你,这些珠戴绸衣,你且拿去了吧。” 臻儿自是不肯,香菱道:“太太已是恩典不要我的赎金,又怎能再带东西走,我只将那年琴姑娘送我的石榴裙和几本诗书带走,余下的你挑拣后给众人分了吧。” 臻儿道:“好姐姐,再留些时日,我们也好念叨。” 香菱道:“迟早是早走的,如今爷看着我碍眼,我又何苦留下,尤姑娘和柳二爷为了我的事多有费心,我又怎可再贪念这里。” 两人留了些眼泪,只得分别。 尤杉和柳湘莲在院内等候的时候,薛宝钗来了。 几人行了礼,寒暄过后,薛宝钗说了掏底的话道:“尤姑娘,香菱跟了你去,以后有你照拂,我断没有不放心的,只是,这孩子是个心重的,如今一朝出去,恐胡思乱想,她又酷爱诗书,难免不自怨自艾。我知尤姑娘自立有方,但香菱与你不可同日而语,她自小被拐子打骂,又做了我哥哥的侍妾这些年,心性早已磨平,你对她自是极好,只是长期以往,她若不能再嫁,保不齐心郁,她面薄,又不好意思和你说,你且把这事放在心上,待过个几年,她若有意,给香菱寻个好人家吧。” 尤杉知她说的不假,这个时代,女人只搞事业不嫁人是想象不到的生活,香菱也不可能超脱时代的准则。她应了薛宝钗所托的事,说将来合适的机会,会给香菱另寻人家,但前提是,香菱愿意。 第71章 尤杉见香菱只拿了一个极小的包袱,知她并没有拿什么体己出来,她扶着她上了马车,往百花里巷开去。 到了百花里巷,丫头们早已在院子里等候多时,见二位姑娘到来都十分欢喜。拥着两人去厢房一观。 只见厢房内香烟氤氲,摆着各色花卉,被里被面枕头靠垫一切用物皆是新的。 丫头们笑道:“姑娘,我们这儿虽比不上薛家,没那么多玉雕奇石做摆设,也没那么多丝绸铺盖,但咱们这儿的碧叶丫头一手好针线,缝的衣服被褥精细。漫花丫头是盆栽一把好手,院子里春季有山茶,夏季有茉莉,秋季有蔷薇,冬季有腊梅,保证你这屋子一年四季都是香的。” 香菱道:“这太过叨扰大家了。” 丫头们道:“哪里叨扰了,你和尤姑娘来,咱们这院子也热闹。” 到了摆饭的时候,梅大娘做了一桌好菜。这回大家也不拘泥于什么丫鬟主子,都是一起一桌吃饭。 漫花等几个小丫头对尤杉道:“尤姑娘,你上次教的几种攒珠技法,我们已经练熟了,以后若是有工,我们也可以顶上了。” 尤杉见她们料理院子之余,能这么快上手技法,心中安慰。 香菱道:“什么攒珠技法,你上次教我的锻打技术,我没空练习,如今到了这里,免不得都捡起来。” 尤杉道:“你若是喜欢,以后带着她们三个做些小玩意儿,连同管理院内大小事宜。” 香菱道:“能帮上忙最好了,不然在这里白吃白住,我心有不安。” 尤杉道:“没什么不安的,只是如果不让你做事,这生活也无趣,所谓劳动者最光荣。” 香菱知道从此的生活是崭新的,只是有些害怕,又有些憧憬,她吃了一杯酒,自觉香甜无比。 尤杉道:“我说,你既来了我这里,以前的名字可不能再用了,我也学着样儿,给你取个新名字来。” 香菱一听到此处,不免想起夏金桂给她改名字的旧事,心有余悸。 香菱低头道:“都听姑娘的便是。” 尤杉笑道:“你呀你,我说给你改名字,你也不反驳一下,连自己的名字也由着我。” 香菱笑道:“你既说改名字,又怨我太依着你,也是忒霸道了。” 尤杉笑道:“我只是想告诉你,你就是你,你的名字、你的命运皆掌握在你自己手里。” 香菱笑道:“那好啊,你且取个名字来我听听,若是喜欢,便改得。我若不喜欢,还只叫我的香菱。” 尤杉假装思考,道:“叫‘英莲’可好。” 香菱将这个名字在口中反复的念了几遍,与她而言,早已忘了‘英莲’这个本名,但此时一听到这个名字,竟如此熟悉。 只听她道:“英,有精华才能出众之意,莲,超脱高洁之花。这名字,我可担待得起?” 尤杉笑道:“你若担不起,有谁能担得起此名,你本是如此。” 香菱将这名字又念了几遍,既有了感动之情,道:“以后,我便是英莲。” 几个丫头把酒贺喜姑娘有了好名字。 大家欢欢喜喜吃着饭,喝着酒,将一桌子菜吃尽了,酒坛子也见了底。 第二天一早,英莲就起来了,只见她穿戴整齐,搬个小凳子在厨房里和梅大娘说话。 尤杉起床看到她们的时候,已经不知她们聊了多久。 梅大娘笑道:“英莲姑娘实在是妙人,她和我说了薛家一些摆菜,我可是学到了。” 尤杉笑道:“英莲姑娘从大户人家出来的,自然是有见识的。” 梅大娘道:“我这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,还得问过英莲姑娘呢。” 英莲道:“这可折煞我了,我对厨艺一知半解,又没有正经做过菜,哪比得上梅大娘,不过是胡乱说些,大娘捧我罢了。” 梅大娘道:“诶?姑娘说错了,姑娘虽对厨艺不如我精通,但是到底在大户人家待过,见识过的比我多,有些事情,你若不说,我是不知的,有好的地方就要学,品评又不需要真的会做,可不能仗着自己会做些饭,就不把别人的话放在眼里。” 英莲自觉有了用武之地,十分欢喜,梅大娘约了英莲,等早饭过后,两人在厨艺上再商磋。 尤杉道:“梅大娘,这不急于一时,我且有事与英莲姑娘相商。” 英莲不知何事,但能帮上尤杉自是高兴。 第44章 彩玑碧玉菊花步摇(2) 且说尤杉与英莲有要事相商。 两人吃过早饭,尤杉拉着英莲道:“如今店铺的订单越来越多,师傅们也越发不够用了,以后像一些简单的钗环,免不得家里来做,丫头们少不更事,少不得有个人将她们组织起来,一来做好这些零碎小物件,二来院中的家务也要做好,你在大户人家待过,想必这些事也难不倒你。” 英莲道:“带着妹妹们做些杂活倒是不难的。” 尤杉点点头,又让小厮们抬进来一口箱子,只见里面是几本诗书,并着一大堆画册。 尤杉道:“你平日里喜欢吟诗作对,这习惯不必改,只是我这里缺个画师,也不需要画的多难,是将一些首饰样图画好,你若平时闲了,就练练绘图,若是不喜欢画画,就只管扔了,好好带着丫头们就成。” 英莲见尤杉十分尊重自己的喜好,又由着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更加感激尤杉,何况,她爱吟诗,也爱作画,只是作画需要的笔墨纸砚都费钱,自己也极羡慕大观园里那些能写会画的姑娘们,如今自己学画,即成全了自己又帮了尤杉,岂有不愿意之理,满口答应下来。 第73章 夏金桂开帘叫骂,仆人们本就心急,她这一骂,手里鞭子更焦,马儿吃痛,一下子癫狂起来,众人皆是一惊,恐车里的夏金桂跌了出去。 夏金桂被颠的狠了,头撞在车里眼冒金星,连骂的力气也没有了,待平稳些,只觉马车不再前行,在车内催促了几番仍不见动静。 忽听车外小厮喊:“不好了奶奶,遇上截道的了。” 预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 注1出自李商隐《菊花》 注2出自杨万里《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》 注3出自红楼梦第七十九回 第八十回 第45章 丝麻手帕 且说夏金桂听着外面大喊大叫,身体吓得僵直,将门帘掀开一角眯着眼睛向外看。只见道上四五个彪形大汉,蒙着面,手持环刀立在道上。 赶马的小厮道:“几位爷,咱们就是小门小户出来走亲戚,不想路过爷的地盘,恕我们有眼无珠,这儿有些盘缠孝敬爷,给爷们儿几个过冬添几个酒菜。” 那几个大汉过来,将小厮一把推了下去,银子抢在手里,大刀挥舞,将马车顶掀了。 下人们唯恐那刀轮到自己,又因平时夏金桂打骂,皆四散逃命去,竟无一人顾她。 夏金桂坐在车里,突然头上见亮,掉了一堆木屑下来,那些大汉冲上来将她绑了扔进麻袋。 那夏金桂此刻心如死灰,早听说如今道上不太平,当初自家官人也是在道上差点没命,幸得柳湘莲相救,此刻心里盼望着有什么人出现能救自己的命。 就在这时,只听外面喊打喊杀,大呼:“大胆贼人,放了夫人。” 夏金桂听得正是薛蟠的声音,因嘴里被塞了布条,不能言语,只得喜极而泣。 混乱中夏金桂感觉有人抱住自己,那人道:“夫人莫怕我来救你。” 只听薛蟠道:“你们是哪来的山贼,不认识你薛大爷,识相的速速退下,免得招来杀生之祸。” 夏金桂只听外面一阵砍杀之声,良久才停下,待薛蟠结下她的眼罩,只见外面一阵狼藉,不由得扑进薛蟠怀里放声大哭。 夏金桂哭到:“你个没心肝的,若不是你留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,我怎么会回娘家去,不回娘家,又如何遇到这伙贼人。” 薛蟠把夏金桂抱在怀里柔声道:“夫人受惊了,我这年下里想着庄子上忙,我自己吃苦去倒也罢了,怎能带着你也去受苦,我只想着夫人受苦,忘了夫人孤寂,如今让夫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。” 夏金桂将刚刚收到的委屈全都发泄在薛蟠身上,对他又掐又拧,薛蟠全然受了。 夏金桂见他只是一味地哄自己,被自己打的吃痛也不还手,她刚刚又经历如此事故,对薛蟠亲近之情更甚往日。 薛蟠擦去她眼里泪珠儿,哄她道:“咱们经此一事,以后出入更要小心,如今世道不太平,我因今日下庄子采买去,没想到道上遇到夫人,老天爷可怜见,正是我们夫妻缘深才叫我救了你,一会儿我让人送夫人回府上去。” 夏金桂道:“我刚从鬼门走回来,你就撵我家去,我不能和你去庄子上吗?” 薛蟠道:“哪有不让你去庄子上的道理,只是庄子上苦寒,怕你吃不消。” 夏金桂道:“你也是忒小瞧我,我家种的桂花连延多少亩地,我也是下过庄子的,刚才咱们夫妻俩个差点天各一方,好不容易聚一起,你又想我们分开,再说,家里只剩下我一个,我回去也是无趣。” 薛蟠道:“我也不想和夫人分开,只是庄子上如今人手不够,连我也免不得做些活计,你去了,若只是高高得养着,未免庄子上人不满,那庄人都彪悍,再冲撞了你。” 夏金桂有些犹豫,但见那些庄人魁梧,如果不是这些人,想来也打不过那些贼人,一想到刚刚的场景,不由得一身冷汗,说什么也不愿意和薛蟠分开,便道:“我小时也去庄子上伺候过桂花树,你家的活儿就比我家轻巧些?再说,你个平日在家不稼不穑的,就比我厉害?你能做的,我就做不得?” 薛蟠道:“你小时候不过玩儿一般的去庄子上做活儿,咱们这人做活儿可是实打实的,玩不得一点。” 夏金桂道:“有你能干的,就有我能干的,到时候只怕你还不如我呢。” 薛蟠道:“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,你愿意去庄子陪我,我高兴还来不及,如今下人们都在这儿听着,知道夫人贤德,咱们也早些回庄子吧,不然那些贼人又来了,只怕就难对付了。” 夏金桂一时忘了情,忽的清醒过来,他二人在此搂搂抱抱,下人们都看着呢,免不得羞涩起来。 薛蟠扶着她上了马,二人到庄上的时候,天已经黑了。 夏金桂到了薛蟠的住处,屋子布置的极为简单,倒也干净。 薛蟠道:“夫人和我一起去屋外打些水来洗漱。” 夏金桂道:“这些粗活让下人们来做就是了,何苦你来做。” 薛蟠道:“夫人有所不知,今年收成不错,就连我的贴身随从都去干农活儿了,庄人们从早忙到晚,那还有力气来伺候我,这些活儿难免自己来干。” 夏金桂道:“何不让家里再过来些人,或者再买些人来,这没人伺候也不是个办法。” 薛蟠道:“你也看到了,如今世道不太平,家里过来人恐出危险,买来的人哪有一来就能伺候的,又没有管家教,等买来的人学会伺候,咱们都回府上了。” 第74章 夏金桂一听也是这么个理,就和薛蟠一起出了屋去。 刚一出屋子,只闻到庄子上独有的泥土香气,混着深秋的清冷,夏金桂道:“我原是闻着那些香花长大的,如今闻这稻香也是自有一股特殊香气。” 薛蟠道:“咱们到这庄子上来,也是涨涨世面。” 两人嘻嘻哈哈的打了水回去,又灌了水放炉子上烧。 夏金桂平日里连喝茶都有丫头来倒,从不自己动手,如今亲自动手做些活计,也觉有趣。她打湿了毛巾,给薛蟠擦脸,只听薛蟠哎呦一声。待细看薛蟠的脸,只见面颊与脖子间一道伤痕。 夏金桂道:“这是怎么弄得?” 薛蟠道:“想是刚刚救你,和那些贼人英勇搏斗留下的,不碍事。” 夏金桂见此,心下软了不少,她捧过薛蟠的脸道:“难为你为我如此。” 薛蟠道:“夫人言重了,能救你,搭上我这条命又如何。” 夏金桂道:“呸,谁叫你乱说话的,这是咒你自己早去还是咒我守寡。不过,你既有这话,我以后定会好好待你,和你好好过日子。” 说罢,将头靠在薛蟠肩膀上。 她这一靠,薛蟠说不出的受用,心里飘飘然,没成想这河东狮也能有今日面貌。 夏金桂在薛蟠耳边软语几句便道:“说来,今天截我的那些人,是谁,咱们得报官去。” 薛蟠说:“这贼人没个根据,报了官只怕也难找。” 夏金桂道:“那也得报,总不能放任了他们去。” 薛蟠道:“夫人说得有理,等天一亮就让庄头跟我走一趟。” 两人情话了一番,若是让外人听到没的恶心。 次日清晨,庄人就开始忙起来,庄头和薛蟠去到衙门报案。 只听衙门的人说:“他们这个地界匪患都是流动的,报了案也不一定能抓到。” 薛蟠只是谢过,将该说的都说了后就出了衙门。 薛蟠因知庄头在外头有老婆小子,便不做声,让他独自去瞧了,自己出了衙门后往一家客栈去了,在客栈最里面那一间停住。 屋内的人将一开门,薛蟠是跳着进去的,只见他满脸得意道,拿出一条丝麻手帕擦汗:“妹子,你找的那位大师真是好本事,我夫人从昨晚就变了一个人一般,对我体贴异常。” 只见屋内走过来两个人,正是尤杉和柳湘莲。 尤杉道:“英雄救美这事儿可是我想出来的,不是什么大师。” 薛蟠道:“是是是,是妹子的主意。” 尤杉道:“这件事,你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吧。” 薛蟠道:“哪能啊,这事儿就我一个人知道,连我贴身的小厮都没告诉。 尤杉道:“庄子上过活辛苦,她这么容易就跟你去了庄子。” 薛蟠道:“妹子不知道,咱们之前商量的那些对话都没用上,还没提,她就要和我去庄子。” 柳湘莲道:“想来她是吓得不轻,不愿和你分开。” 薛蟠道:“想是如此,如今她以为她真遭了匪人,视我为救命恩人。” 尤杉道:“是啊,以后你可是她的亲亲相公了。” 薛蟠摸着自己的脸颊笑起来。 尤杉道:“别高兴的太早,忘了大师怎么说的了。” 薛蟠看着那条被大师发过‘功’的丝麻手帕,道:“大师说让我和夫人在庄子上做满四个月苦工,以后夫人就再不闹了,一家人和和美美,这几天我一直和庄人同吃同住,一点都没怠慢。不信你看我的手。” 尤杉和柳湘莲看他那双手上布满擦伤,知他所言非虚。 柳湘莲道:“听大师的准没错,不光是你,你还得让夫人一起做。” 薛蟠低头道:“这可有点难了,我自己做倒还行,但是她锦衣玉食惯了,只怕她不听。” 尤杉道:“大师不是说了吗,你若是一个人做工也能起有效果,只是效果减半,你若是能劝她一起,效果加倍。” 薛蟠道:“这大师也不让我说出去,若是说给她听,说不定还能做些。” 尤杉道:“这说出去,可就破功喽。” 薛蟠叹气一声。 柳湘莲道:“薛兄弟只管做自己的,你这边功德做的圆满,也能抵些。” 薛蟠道:“但愿如此。”说罢,从怀里掏出些银两来,道:“这些钱是给今天扮演劫匪的那群兄弟的酬劳,辛苦他们,这些给他们打些酒吃。” 柳湘莲推道:“不过是让朋友们帮个忙而已,改明我自会请客喝酒。” 薛蟠道:“这哪里使得,兄弟帮我办事,我哪能让兄弟掏酒钱。” 柳湘莲道:“不值什么,你且放心,只是用心听大师的话,将大师让你做的事做完满就成了。”说罢看了尤杉一眼。 薛蟠再三谢过,赶着天黑之前和庄头汇合回庄子去了。 薛蟠走后,柳湘莲望着尤杉,笑到:“尤大师好主意啊。” 第46章 金珠螺纹环(1) 柳湘莲为薛家夫妻担心着。尤杉笑道:“这干活儿磨练人的心性,他们两口子若是能劳作到年前,不怕不能改了性儿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只怕,他们坚持不住。” 尤杉道:“所以说,一切还得看他们自己,自助者天助。我给了他一条手帕,就是让他时时看着,时时有个提醒。” 第76章 尤氏听此,将头别过一边去,道:“怎会不知,昨个凤丫头才来闹了一回,将我和蓉小子骂了一阵,埋怨我们娘俩没将琏二爷偷娶你二姐说与她,可是小妹,你也是知道的,起初他们说要娶你二姐,我是不同意的,可我又怎么拦得住,何况……” 尤氏不再说下去,尤杉能猜到,她是想说,尤二姐霪奔不才,与贾琏做出这样的事,她哪有脸说去,自然是能掩一日是一日。 尤杉道:“好姐姐,你我姐妹自从来到他贾家,没少受他们父子叔侄的气,如今他婆娘把我二姐骗了进去,那凤奶奶的厉害姐姐是知道的,二姐进去岂有活路,倒不如让我二姐趁早出来,也免得落了个臭名。” 尤氏道:“如今进了府去,这会子见了老太太和太太,想出来只怕不易。” 尤杉道:“那我也要去见见,到底让我劝上一劝,若是她不听也就算了。” 尤氏因想着凤丫头的厉害,若是能将尤二姐出了府,和那边也能缓和些,何况,她也知贾琏是个喜新厌旧之人,连老太太也骂过他成日在家偷鸡摸狗,什么脏的臭的都拉了屋里去。注1 而且前几日,尤二姐的原配亲家报了官,事情闹大了,凤姐又来东府这边狠狠地作了一把。自己少不得拿出几百两银子出去打点,如今快到年根底,处处用钱,如果能将尤二姐劝出来,不但对尤二姐也是好事,自己这边也能宽裕些。 尤氏道:“小妹,你去只是劝说,可别生出旁的来,那荣国府规矩多,又有老太太、太太。凤丫头更是不好惹的,莫要惹出风波才好。” 尤杉一一答应。 注1出自《红楼梦》第四十四回 第47章 金珠螺纹环(2) 尤氏这边叫了车子来,两人公坐一马车往荣国府这边来,车上尤氏嘱咐三姐,若是在院子里遇到王熙凤,能避就避,切记不可发生冲突。 尤杉道:“我不过是劝我二姐,与她无干。” 马车悠悠,到了地方后,早有婆子上来迎接尤氏,那婆子没见过尤杉,不知是何人,但见容貌秀绝,不敢轻慢。 尤氏道:“这是我家那边的小妹子,今儿我来瞧瞧各位奶奶们,顺便也带着她来。”说罢携了手尤杉的手一同进了荣国府。 那荣国府与宁国府虽有不同,但风格相近,论富丽堂皇比宁国府有过之而不及,一亭一阁皆惊世骇俗。 两人在府中走了良久,穿过一个大院子便到了王熙凤的住处。 尤氏问门口的小丫头:“你们奶奶可在家?” 小丫头见是尤氏,忙起身恭敬道:“我们奶奶过院子那边去了,奶奶若是找我们奶奶,我这就找去。” 尤氏摆手道:“也不是特意来找你们奶奶,我原也是好久不来你们这边,今儿过来请老太太的安。我妹子前几日过了你们府上,如今这么多天了,还没来看过她,今儿来索性瞧瞧她。” 小丫头见尤氏这个时候来,估摸着也是为了避开琏二奶奶来看自己妹子,就恭恭敬敬请她们进尤二姐的屋子。 进了屋,只见尤二姐正坐在炕沿边,周身绫罗绸缎,颈上戴着金璎珞,头上插着金流苏,看着比小花枝巷时华贵了不少。 尤二姐有些意外于尤氏和尤三姐过来看她,尤氏倒也罢了,她最没想到的是尤杉会来,她因着贾珍的事情羞于见尤三姐,但今日既来,只好接待。 尤二姐上前行礼,被尤氏一把托住手,道:“咱们姐妹之间,不用这些。” 尤二姐道:“如今进了这里,礼数自是不可少的,不然要被耻笑了。” 尤氏道:“你也是忒小心了,不过你初来乍到,处处小心着些也好。” 尤二姐看了尤杉一眼,道:“小妹也来了。”说完很快将头转了回去。 尤杉道:“听说你进了荣国府,特意来看看你。” 尤二姐低下头去,心里一阵慌乱,忙喊这丫头善姐倒茶。 那善姐是王熙凤给了尤二姐的,平日里伺候二姐生活起居,尤氏和尤杉进屋时,她坐在外头纳凉,此时尤二姐喊了几次,她才慢吞吞的进屋。 尤二姐道:“快去给珍大奶奶她们倒些茶来。” 善姐应了,出去的时候不是退着出去,而是转身出去的。 尤氏见她如此,对尤二姐道:“这丫头我怎么没见过,这般没规没矩的,伺候你可还顺心。” 尤二姐:“是凤奶奶屋里的,如今跟着我了。倒也没什么不顺心的,有个人伺候我,我还能说什么。” 尤氏道:“我看这丫头不像个善茬,她若是有什么伺候不周的,你只管和凤丫头说去,让她给你换了好的来。” 尤二姐道:“凤奶奶天天不光要忙着承应了老太太和太太,光是这府里的事情一日少说,大事也有一二十件,小事还有三五十件,我的这些不过是小事,哪里还要烦琐她。”注1 尤氏道:“凤丫头对你可还好?” 尤二姐道:“自是很好的,每次见我都是叫着姐姐,让我有什么事只管找她。” 尤氏见此,明白若她一直在此,尤二姐断不会说实话,尤三姐也不能放开来劝,何况她来这边,就算没见到凤丫头,平儿那边也理应问候一下的。便找了个由头,去平儿屋里说话去了。 尤氏走后,善姐才端了茶慢慢悠悠的来,刚才因着尤氏是东府的大奶奶,举止还客气着些,这会子见珍大奶奶不在,也不装了,上了茶后,也没好脸色,自顾自的出去歇着了。 第77章 尤杉见此气不打一处来,按理说,她一个丫头,此时正应该站在一旁服侍,就算有事情,也得与尤二姐知会一声,二姐同意了才能走。可这丫头自行走了,已是无礼至极。 尤杉压住怒火,今天她来这儿不是给他们荣国府教训丫头的,是来劝尤二姐的,正事不能耽误。 “二姐,我们好久不见,没想到再见面是在这里。” 尤二姐道:“你好久都没回家了,我们确实很久没见了。” 尤杉道:“家?你是说小花枝巷吗?哪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。” 尤二姐道:“我知你不会再把那儿认做家了,我也一样,如今我进了府里,小花枝巷是不会再回去了。”她低头笑笑,一阵苦涩:“说真的,我来了这里也没多少天,竟然就开始想念起小花枝巷来,在那里,我和妈,还有你,三个人过得自由快活,琏二爷也总去看我,我们夫妻恩爱,院子的生活又富足,如今想起来,其实比这里好多了。” 尤杉道:“既然如此,姐姐何不回去。” 尤二姐摇头道:“我回不去了。从我决定进来的那天起,我就回不去了。” 尤杉道:“有什么回不去的,等过两天贾琏回来,你求求他,让他休了你,哦对了,你现在还不是府里认的姨娘,那连休都不用休,更好放了你走了。” 尤二姐道:“小妹你在胡说什么,我为何要让琏二爷休了我,我和妈筹划半生,不就是为了寻个好依靠,如今,我已得偿所愿。那贾府是一等一的尊贵人家,入了这里后半生享不尽的富贵,你如何又来劝我走呢。” 尤杉道:“姐姐糊涂,那琏二爷算什么好依靠,他自己还要背靠家族势力,在家里又做不得主,还要听凤姐的话,没得半点本事在身,你靠他有什么用。再说,他现在疼你,是因为和你好了没多久,等再过一段时日,有了新欢,他的心思就不在你这儿了。” 尤二姐不紧不慢道:“你说的对,就是因为他没半点本事傍身,又喜新厌旧,我才要进了府里来。”尤二姐说着不由得落下泪来:“小妹,咱们姐妹两个以前过得是什么日子,这份儿苦,只有我们两个知道。幸得二爷不嫌我,娶了我做外室,疼我怜我,让我过得有个人样了。可就像你说的,我如今仗着标致,他的心还在我身上,若是有一天,他遇到更标志的,我该何去何从,何况我本身德行有亏,他若弃我,自是不可惜,旁人还要叫好。就算他有情有义,始终不弃我,但他又是个游手好闲的,将来没了进项,又如何养我。但我若是进了他的家族就不一样了,不管琏二爷以后怎样,只要他的家族认了我的身份,我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保住了。再说,我在外面给人做小,终不成个样子,如今进了府里,也能正正名。” 尤杉摇摇头道:“你想的倒是好,若是遇到平儿姐姐那样的,她自然容得下你,但是如今的琏二奶奶不是平儿,而是王熙凤!兴儿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?别人是醋罐子,她是醋缸醋瓮。凡丫头们二爷多看一眼,她有本事当着儿爷面打个烂羊头。”注2 尤二姐听到此处不免心惊肉跳。 尤杉道:“你若是在外面,她施展不开,你倒还能过得平静,如今,你到了她眼皮子底下,可不是怎么摆弄都有道理嘛。” 尤二姐道:“我都想好了,我也不与她争二爷的宠,只过我的日子,等过几年生个一男半女,日子也就好过了。” 尤杉急道:“我只怕你活不到那个时候。” 尤二姐皱眉道:“你这话说的忒邪性了些,我到底是你二姐,何苦你来咒我。” 尤杉怕她恼,急哄道:“我一时性急说了不该说的话。姐姐想想,你如今进府才多久,就连一个丫头都敢如此对你,时间长了去更没你的好。” 尤二姐道:“一个丫头而已,我不与她一般见识,自有我贤良淑德的美名。” 尤杉听她说话觉得憋得慌,道:“还贤良淑德?还美名?这些糟粕玩意儿要来做什么,你是不是还想要牌坊啊?” 尤二姐怒道:“小妹,你咒我也就算了,何苦咒二爷。” 尤杉知道自己一时性急说错了话,又见二姐此时气的涨红脸,就不再说话了,以免冲突更大。 尤二姐冷笑道:“我知道,你端的大了,如今想嫁给柳湘莲也嫁不成,巴巴的跑到人家那里陪人住着,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那么拿着人家,现如今反过来倒贴。这贾府我也进了,终是随了我的愿。”她打开梳妆盒,里面一对金珠螺纹环,光彩耀眼。 “你看,这是凤奶奶接我那日,送我的一对金环,还有这些、这些。”说着将首饰匣里的金器一样样指给尤杉看。 “小妹,你自己嫁个好人无望,如今看我进了贾府,何等尊贵,何等气派,不免眼气了些。”尤二姐笑道:“你放心,你是我妹子,我好了,自然有你的好处,以后我让你姐夫在贾家亲朋里给你挑个人家,也让你抬抬身份。” 尤杉听她说的这些话,气的手直哆嗦,她咬着玉牙对尤二姐:“你过你的富贵日子,我不管你了。”说罢,掀开珠帘,也没去找尤氏,独自出了贾府。 注1出自《红楼梦》第六十八回 注2出自《红楼梦》第六十五回 第48章 胭脂烧鹅 尤杉让院子口的丫头告诉尤氏,自己先走一步。 第78章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拐到一墙角处气的锤了好几下墙。但更多的是着急,如今尤二姐被王熙凤哄骗了去,完全沉浸在富贵梦里,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了。她看书的时候没研究过尤二姐这个人物,所以她一直以为,纵使她进了荣国府,在府上吃些苦头,自己再略劝些,尤二姐就一定会跟自己走,如今想来是自己大意了,在尤二姐心里,名分和富贵,比真实的生活体感要重要,只要能攀上荣国府,生活上的委屈都是可以忍受的。 尤杉摇了摇头,难怪,尤二姐死的时候都是吞金而死,何其讽刺。 尤杉悠悠荡荡,不知不觉走回了百花里巷,她进了自己的屋子,直到这时才发觉脚心发酸,那么远的路,自己竟然走着回来了。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,瘪瘪的咕噜直叫。但实在没有胃口,索性躺在床上,只是躺在床上,也是胡思乱想。 就在此时,只听有人敲自己的房门。 “谁啊?” 尤杉实在不想理任何人,称自己困了,想独自一人静静。 门口那人许是没听见,依旧敲了几下门。 尤杉不得不下了床去开门,门一打开,只见柳湘莲站在门口,穿的是平日里在家的装扮。 柳湘莲道:“我听说你没吃晚饭,给你带些东西。” 尤杉道:“我不饿,还不想吃。” 她话音刚落,只见柳湘莲右手提出一只油皮袋子,阵阵飘香。 柳湘莲道:“胭脂烧鹅。” 月明星疏,两人去了后院亭中。 柳湘莲烫了一壶清酒,将烧鹅铺开。 柳湘莲道:“宝凤斋的胭脂烧鹅,这是最后一只,被我买来了。” 但见那烧鹅肉皮红如胭脂,肥美油亮。尤杉原本没什么胃口,如今只看那烧鹅一眼便食指大动。 尤杉撕下一只鹅腿,一口鹅肉,一口清酒,吃的津津有味。 两人一边吃一边说着店铺的事情。 柳湘莲道:“李师傅下个月月初要回家探亲,他走之前说会把那几个鎏金首饰完成,但是新接的单子,只怕是做不了了,赵家预定的首饰不着急要,又是熟客,可以拖延几日,但是其余的必须按时完成,我在想要不要再招一名师傅过来,只有一个师傅,一旦他走了,着实折手。” 尤杉道:“我也是这样想的,这次我们索性找一个成手师傅,再招收几个学徒,把自己的人培养起来。” 柳湘莲道:“没错,而且我觉得现在这位李师傅不是太用心做工,他手艺是不错,但是做活儿太慢,做一会儿便去喝茶抽烟,也不管能不能按时交工,连我都觉得惫懒。” 尤杉道:李师傅是仗着自己手艺高超,所以不免规矩大些,要不凭他的手艺,怎么会在原来的那家店做不下去,被我有机会挖来这边。如今店里没人,他想要脸面我便给他脸面,等店里工匠多了,我要开始实行改革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你打算怎么改?” 尤杉笑道:“自然是不能再让他偷懒了,但我也不是什么万恶的资本家,也不是半夜鸡叫的周扒皮,本店还是人性化管理,只是要多劳多得,合理分配,不能让多做活儿的人寒了心。” 尤杉把自己的改革计划说给柳湘莲听,柳湘莲听得连连称赞。 两人酒过三巡,柳湘莲对尤杉道:“我听说,你去你姐姐那边了。” 尤杉笑道:“是英莲说给你听的吧,如今她成了这里的管家,倒是一心向着你,什么都对你讲。” 柳湘莲道:“她是向着你的,只是怕你出事,才告诉我你的事情。” 尤杉斟了一酒道:“我二姐进荣国府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这是好事,你二姐的愿望就是想有个名分,如今她得偿所愿,那荣国府不知比小花枝巷华贵多少,名声、富贵,这下子她都得了。” 尤杉摇头道:“你怎么不提他家有个母老虎呢,我看我二姐这一去,是羊入虎口。” 柳湘莲道:“怎么着上面还有史老太太和王夫人管着,她不敢的。” 尤杉道:“她不敢?远的不说,你只看看英莲便懂了,薛家上面有薛姨妈,那夏金桂还是差点致英莲于死地。而且论毒辣和心急,夏金桂哪里比得上王熙凤,就算我二姐被她致死,旁人还要说她贤良淑德呢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与这位琏二奶奶没见过,不过听说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。” 尤杉道:“我今儿去荣国府那边,就是想劝我二姐早点出来,但可惜,她舍不得的太多了,舍不得与贾琏的情分,舍不得名分,舍不得荣华富贵。” 柳湘莲自斟了一杯酒,道:“我说一句你别恼,其实对于一个女子来说,这三样就是她们一辈子所追求了。” 尤杉道:“我不反对她追求名分,追求富贵,只是她也得有命享,我今天去看她,连一个丫头都能骑到她头上,这样的日子,就算有了名分又怎样。何况,贾琏对她的感情早晚淡了,最后什么都没求来,反搭了性命。” 柳湘莲道:“那你想怎样。” 尤杉道:“我还能怎样,我嘴上虽说不再管她,但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,该管还是得管的,只是现在想让她出来,比登天还难,她自己不想出来,谁也没办法,若是用计将她弄出来,只怕她这辈子都会不快活,觉得咱们挡了她的富贵。索性先不管她,等过一阵子再说。” 第79章 柳湘莲道:“我让茗烟盯着点,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就来告诉咱们。” 尤杉点点头:“今儿她气的我够呛,我也气的她够呛,说到底,她是我姐姐,她若是过得不好,我比谁都心急。” 柳湘莲道:“等过几日贾琏回来,咱们和他约顿酒,嘱咐他多照顾照顾二姐,贾家的下人多欺软怕硬,如果有贾琏的照拂,兴许能好些。” 尤杉道:“唉,等贾琏回去的时候,只怕他已经有了新欢了。” 秋桐,那个属兔的秋桐,尤杉记得这个名字,如果说王熙凤杀了尤二姐,那秋桐就是那把刀。 第49章 米粥(1) 经人介绍,伊莲轩迎来了孙师傅,擅长錾花工艺。 又过了一个月,伊莲轩挂了招聘启示,招收学徒,薪酬丰厚。 尤杉从招来的十二个人中挑了四名心灵手巧的留下。 柳湘莲以为尤杉会将他们两两一组交给两位师傅带。尤杉却说:“现在两个师傅,原本关系就紧张,相互看不上,免不了比拼,这些小孩子要是成了师傅们的攀比工具,日子过的定是辛苦,而且从长远来说,我有心要让伊莲轩成为百年老店,这几个人在咱们店里做的久了,免不得拉帮结派,多少老店毁于内斗,这后果不堪设想,所以要我说,让这四个孩子拜他二人都为师父,只是教的不同,两个师傅各有所长,孙师傅教錾花、点蓝、鎏金工艺,李师傅教累丝、镶嵌、攒珠工艺。其他礼仪教导方面有司棋去管着,师傅两个只管教学,等孩子们大了,两师傅们各得四个徒儿孝敬,岂不更好。” 柳湘莲道:“这样最好,起初我还怕两个师傅不要因为教徒吵起来,如今他们各教一部分,又不用管孩子们的生活。也乐得清闲。” 尤杉道:“等到这四个孩子成了气候,再让他们从这些技法里专挑两样去深造,所谓贪多嚼不烂,与其样样都会,不如一两样精通,毕竟咱们这店是做精品贵宝,做的精才是正理。” 柳湘莲点点头。 尤杉道:“其次,咱们店铺的规矩也得改一改了,如今人多了,自然不能再和以前一样。以后做首饰不但有底薪,也有提成,提成分两个部分,一部分是按照所做首饰价格提一定比例给到师傅,另一部分按照首饰制作难度给与计件,以免以后师傅们做的耗时耗力的首饰拿的钱少,也免得师傅们尽争那些价格高的来做。” 两人商议一番,又把司棋叫来,把新规一条条说于司棋听,司棋听后提了些意见,尤杉一听有理,连忙改进。 且说尤杉打听着薛蟠夫妻二人的近况。 只听柳湘莲说道:“那夏金桂一开始是不肯干的,每日只是独自在家,但因没了下人伺候,少不得自己打水洗脸,铺床垫被。每日到了吃饭的时候,也没人伺候进膳,大伙儿都在田里吃饭,她少不得也得跟去,不然没饭吃。起初埋怨了几天薛蟠,让他派人护送自己回去。” “薛蟠只说当初是你自己要留下,又说能一起干活,如今你活不干,还要人送你回家,现下到了收田最忙的时候,哪里抽得出人手护送你回家去。” “两人为此吵了一架。后夏金桂见薛蟠成日劳作,不似在家时那般游手好闲,又见他整个人被晒黑不少,筋骨打熬的硬整些。薛蟠如此,夏金桂心中自有触动,晚上回家,给薛蟠打水洗脸,擦身抹背,又过了几日,便和薛蟠一起去庄上,做些零散闲活儿,她虽做的不多,倒也能借些力。那薛蟠原本做了一个月的农活,早有偷懒的心思,但见夏金桂下了田来看他,自是使上十二分的力气,要在她面前显弄一番。如今两人一同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庄上生活辛苦,免不得相互照顾,也不吵架了,恩爱更比往常。” 尤杉听到此处笑道:“所有力气都拿去干活了,那还有力气吵了。这充分说明,这两人吵架的由头,皆是因为闲的。” 柳湘莲道:“富贵之人的烦恼也不过如此了。我听说他清瘦了不少,那薛蟠五官周正,不过是胖了些,等再过几月,我且要看看薛蟠成了什么样子。” 尤杉道:“说不定,比你还好看呢。” 柳湘莲笑笑,亦不在意。 又过了两月有余,薛姨妈让丫头去伊莲轩定制几条新项链,说年节戴。 尤杉推荐了些款式,让丫头带图样给薛姨妈定夺,又问做好的东西是不是送到荣国府去,那丫头说,送到薛府就行,这几日,薛姑娘正从蘅芜苑搬东西,不打算再在贾府住了。 尤杉奇道:“这是为何?” 那丫头道:“尤姑娘不知道,这几日王夫人和凤奶奶不知怎的,好端端的抄检起大观园来,撵了不少人呢,就连姑娘身边的人也撵走了不少。我们姑娘自是不能再住下去了,再住下去,不知哪日就抄到我们头上了,没得让人受辱。姑娘说了,就算亲戚里道,不会抄检我们,但终究看着不像,还不如早些回去,免得惹疑。” 尤杉道:“这次抄检都撵了谁走了?” 那丫头道:“贾府第一宝贝的贾宝玉身边的晴雯姐姐,还有四姑娘身边的那个叫什么入画的,再有就不知了。” 尤杉心中有感,面上不漏,只给了那小丫头一块糖糕,让小丫头回去了。 到了晚上,柳湘莲从外面结账回来,店里的人都走光了,只剩尤杉在店里。 第80章 柳湘莲道:“这么晚了,你怎么还不回去。” 尤杉道:“我想着你要回店里,索性就在这儿等你。” 柳湘莲听后,心中喜悦。道:“我们回家吧。” 尤杉点点头。 从伊莲轩到百花里巷,两人不知走了多少回,柳湘莲很喜欢和尤杉一起走着回家的路,宁静而治愈,最重要的是,只有他们两个。 尤杉道:“你听说了吗,贾府最近抄起家了。” 柳湘莲大吃一惊:“什么?抄家?” 尤杉知道他会错了意,道:“你别误会,不是皇帝抄了他们的家。” 尤杉心里想,也快了。 柳湘莲放下心来:“我就说,这么大的事情,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。 尤杉道:“我听说,是王夫人要整顿风纪,带了凤奶奶和几个婆子,把整个大观园都抄了,还把贾宝玉身边的一个丫鬟给撵出去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这我倒是不知,我明儿去找宝玉问问他。” 尤杉道:“我也是听今天来的薛家小丫头说的。对此,我有个想法,关于伊莲轩的。” 柳湘莲看着她,静静的听她说。 尤杉道:“将来,咱们伊莲轩可不仅仅是要做首饰,我是打算把伊莲轩做成集首饰、箱包、定制成衣为一体的高端品牌,如果咱们要上定制成衣,我心里有个人,说什么也要把她请进伊莲轩。” 柳湘莲道:“谁?” 尤杉道:“贾宝玉身边的大丫鬟,晴雯。” 第50章 米粥(2) 那晴雯是赖大家用银子买的,那时晴雯才得十岁,尚未留头。因常跟赖嬷嬷进来,贾母见她生得伶俐标致,十分喜爱。故此赖嬷嬷就孝敬了贾母使唤,后来所以到了宝玉房里。这晴雯进来时,也不记得家乡父母。只知有个姑舅哥哥,专能庖宰,也沦落在外,故又求了赖家的收买进来吃工食。赖家的见晴雯虽到贾母跟前,千伶百俐,嘴尖性大,却倒还不忘旧,故又将他姑舅哥哥收买进来。注1 如今晴雯被撵了出去,只得落身在她这姑舅哥哥家里,他姑舅哥哥是个只知一味吃死酒,人送外号多浑虫,他老婆灯姑娘是个放浪之人,与府上半数深入交接过。夫妻俩各有各的混账,至晴雯病卧家中,竟无一人看管。 柳湘莲打听了多浑虫的住处,带着尤杉、司棋、英莲,又请了个郎中去了。 到了地方,只见晴雯睡在芦席土炕上,已处于昏迷状态。 尤杉赶紧让郎中上前诊治,郎中摇着头,开了几枚药方,又嘱咐道:“这姑娘原本受寒未愈,如今又经世故,病上加病,实在难治,等吃了药发了汗,就看她的造化了。” 柳湘莲送大夫离开,又吩咐小厮去药房抓药,命他直接在药房熬好送来。 尤杉见晴雯嘴唇干涩,便去下屋地煮了一壶热水,吹的凉一些喂给晴雯,晴雯迷迷糊糊喝了。 那屋子灰尘爆土,大不像个样子,司棋见晴雯在这种环境下待着实在不利于病情,打了水将屋子擦抹干净。 尤杉道:“咱们只管晴雯这屋子便是,反正等晴雯好了,她也不住在这儿了。” 司棋道:“她那狠心的姑舅哥,当初如果不是晴雯给他找的工活,他早就饿死了,更别提还能娶到媳妇儿,如今他自己衣食无忧,对晴雯竟一点也不管。” 英莲道:“咱们不理他,只管照顾好晴雯,好好的花朵似的姑娘,被糟蹋成这个样子。” 只听晴雯睡梦中喊着娘,喊声凄苦。英莲投换着帕子,放在晴雯头上。 一个时辰后,小厮端着一壶热药进屋,从抓药煎药送药,一刻也不敢耽误,送到屋里时,药还是热的。 英莲拿着汤匙喂给晴雯,晴雯迷糊着喝了,一碗药喝下去,额上渗出不少汗珠,人也渐渐清醒了。 她睁眼见屋内司棋、英莲,并一位容貌极美的女子。 “司棋…香菱,你们怎么在这儿。” 司棋让她躺下:“快躺下,小心起猛了头晕。” 英莲道:“我们也是听薛家说的,知道了贾府的事,所以特意来看你。” 晴雯瞬间落下泪来:“姐姐,幸得姐姐们今天来看我,不然我今晚若是死了,也是屈死的。王夫人说我是狐狸精,勾搭宝玉,可是我真的没有啊。” 司棋道:“你的委屈我们都知道,不然哪能来救你,你若真是那人,我们也不来了,只管让你病死痛死。” 英莲道:“先不说这些了,你现在病着,咱们不想这些,只管把病养好,那些污蔑你的人况且活得好,咱们为何要屈死,要我说,咱们不但要活着,还要活的好。” 晴雯擦了眼泪,道:“姐姐说的是。”她病着初醒,刚刚哭过几声就头晕目眩,连忙不敢再哭,但见二人身后的女子,便问道:“这位姐姐是?” 司棋道:“这是珍大奶奶的妹子,你们才进府的尤二奶奶的胞妹,尤三姐。” 尤杉在炕沿边坐下,柔声道:“好妹子,你只管养病,其余的都不必管,待你好些,我领着你出了这牢笼。” 晴雯看向司棋和英莲,二人对她点点头,示意她放心。 晴雯身体虚弱,已是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,司棋给她煮了点米粥,熬得粘稠软烂,喂给她喝了。 晴雯喝下,只觉周身暖意,把咳嗽也压制了不少。 第81章 英莲对她说:“你只管放心养着,我明日再来看你,你姑舅哥和嫂子若是气你,你只当没听见,了不起在这儿再养个三五日,待你好一些,咱们去别的地方住。” 晴雯道:“我还能去哪儿。今日白天的时候,二爷来看过我,他和我虽有情谊,却也不敢违拗王夫人,贾家是再不能回了。”说罢不禁哭泣。 晴雯自小被收进贾府,与宝玉和怡红院众姊妹吃住玩闹皆在一起,本欲意大家横竖永远一处,如今各分东西,所有的痴心都碎了。她又只会些端茶递水的细活儿,若说机灵处,万人不及她一个,更是一手的好针线。只是一朝被撵出去,她又病着,自己唯一的亲戚哥哥嫌弃自己。只觉苍茫世界,竟无自己的安身之处。 英莲与尤杉相视一笑,道:“去柳家,以后,那儿就是你的家了。” 司棋道:“你们爷的好朋友柳湘莲你可认识?他如今有自己的院子和生意,咱们以后都在那边做工,自己赚钱养活自己。” 尤杉见晴雯一脸迷惑的样子,对她道:“只管养着,以后你自有大成就,你不是说过‘这人,谁又比谁高贵些。’ 以后的晴雯不再是谁的丫头,晴雯只属于晴雯。” 三人宽慰了一番,嘱咐她好好养病,便退了出去。 尤杉、英莲、司棋三人在屋里照顾晴雯的时候,柳湘莲在院外等着。 此时灯姑娘在别处吃完饭回来,只见家门口不远处站着位男子,身材高挑,冰晶玉骨,貌似远山。 灯姑娘原本捏斜着的眼睛,一下子瞪大了。想许是自己吃多了酒,犯了糊涂。 但见柳湘莲远远的看她过来,只是瞥了她一眼,便不再看她。 灯姑娘见他如此,更是痴迷了,她本爱恣情纵欲,丈夫也不管。如今这大半夜的,竟遇上如此神仙,早已浪起来。 待她走近,摇摇晃晃要扭上去,说到:“好男神仙、男菩萨,快跟了我屋里去吧。” 柳湘莲躲闪,灯姑娘扑了空,险些撞到墙上,但见屋内走出三个年轻貌美女子,上了马车,柳湘莲也随即去了。 注1出自《红楼梦》第七十七回 第51章 粗米茶 晴雯睡了一夜,但觉身子好一些,只是烧未退,头昏昏沉沉的,刚要说话只觉口内发干,嗓子嘶哑无比。 她想找些水来喝,却浑身无力,微微起身便咳嗽不停。 她那姑舅嫂子也不知一大清早去了哪里,叫也不应。 正生着闷气之时,只见英莲提着一只食盒来了。 英莲道:“今天可好些了,我拿了些米面肉,一会儿给你煮些肉粥吃。” 晴雯道:“好姐姐,先给我杯茶吃,我口渴。” 英莲道:“你等着些,我这就烧水去。” 只见英莲往灶上填水,不一会儿就烧好了一壶茶,倒了一杯递给晴雯。只见茶汤如黄水晶,闻起来有清甜之气,又不似茶香。 晴雯喝了一口,味道不是茶叶那般甘苦,倒有些米香,便问是什么茶。 英莲道:“若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茶,尤姑娘说,你现在身子虚,喝茶只怕对身子不好,这是用糙米、燕麦、薏芢煮了水,和了麦芽糖调味的粗米茶。” 晴雯听了是这三种米,想平日在怡红院的时候,这些米用来喂芦花鸡都觉得糙,如今却煮了这个来喝。 “怎么用这些煮起水来了。” 英莲道:“你别小瞧了这米茶,当初我病的不轻,又不肯吃东西,尤姑娘就煮了这个给我,喝完觉得身上有劲儿,后面就常喝,往年换季的时候,我总要生病,今年却没有,想来与喝这个东西有关。” 晴雯道:“这些东西难道比精米精面还好,平日在院子里,什么碧粳米、胭脂粳米没见过,白粳米都吃不过来,如今却来吃这个。不过这米茶倒是没有糙米的那股子土腥味,茶汤看起来也干干净净的,这是怎么弄的。” 英莲道:“尤姑娘教我,将各色米粒淘洗干净,直到洗米水清亮,米粒洗净后开火炒出米香,炒的时候断不可焦一点,然后加水煮上两盏茶的时间,再用纱布将米汤滤出,想喝的时候就温上,放一点麦芽糖在碗里,热热的冲上一碗,麦芽的香气与这米茶最配。剩下的米也不扔,碾碎做点心或者掺在面团里做餐包。至于那些淘米水拿去给花树施肥。对了,咱们柳家后院新开辟了个小菜园,种了些平日里吃的瓜果蔬菜,也不用到外面去买,自种自用,倒也干净。” 晴雯砸道:“这尤姑娘也是奇人,这些平日里喂鸡的东西,竟被她做的这么细。” 英莲笑道:“你是不知道这尤姑娘,她说这些粗糙的玩意儿比那些精米精面好呢,说这些糙米虽然口感不如白米软糯,但是吃了使人精壮,平日里熬粥总是要放一把的。我如今吃的惯了,每次喝粥时舀到一些,也觉的有嚼头,你若是不爱喝糙米粥,只喝些这米茶就好。” 晴雯闻着米茶香气,又喝了一碗,果然舒服。只是刚刚说了一会儿话,此时又觉得头痛了。 英莲给她熬了些蔬菜肉粥,热热的喂给她吃了。 晴雯吃过饭后盖上被子睡了一觉,直到午时被自己咳醒,睁眼见英莲扇着药炉,正给她熬药呢。见她醒来,便将药汤倒出来,放在一旁凉着。 “这会子可还头痛,等喝完药,若是觉得还累,就再睡一会儿。” 第82章 晴雯一直病的厉害,如今清醒些,才想起来问:“香菱姑娘,你不应该在薛府吗?怎么会在这儿,还跟司棋尤氏他们在一起。” 英莲道:“我早就不在薛家了,当初薛大爷把我收进房里,后来薛家来了新奶奶,他二人恩爱,独我在跟前碍眼,我想他夫妻二人若是因为我总不得和睦,那我实属是造孽了。幸得薛太太恩典,放了我出去,出去后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,亏得尤姑娘和柳二爷可怜,我便到了柳家。” 晴雯听罢,深知豪门里面的勾当,想来那新奶奶和凤奶奶一样,容不得爷身边有人,所以找个由头把香菱赶了出去。 英莲道:“还有,我现在不叫香菱了,当初新奶奶给我改了名字,叫秋菱,我不称意,但又不好说什么。后来出了薛府,尤姑娘说,‘你尽然出来了,索性将薛家给的名字都抛了,另取新的名字来,若是还喜欢香菱便继续叫香菱也可。’但我听英莲这名字十分合我意,从此便叫英莲。” 晴雯听罢,道:“实在是好名字,正配你。” 英莲笑笑,将药端到晴雯眼前。 晴雯比之昨天好了一些,又睡了一上午,此时能自己拿药碗吃药了,待一碗药吃尽,英莲捧上清水给她漱口用。 吃过药后,晴雯靠在床上,但见英莲打扫屋子,晴雯让她歇一歇,不用做这些活儿。 英莲却说,她闲着也是闲着,何况这屋子若是不干净,影响她去病。 晴雯看她用抹布擦拭屋子,不一会儿,抹布就黑了,她一双白净嫩手洗着脏抹布,不免觉得怅然。 晴雯道:“想当初,你还有丫头伺候,就算没有丫头的时候,也只是做些端茶递水的轻巧活儿,如今来我这儿为了照顾我,竟连这些粗活也干起来,叫我如何受得起。” 英莲笑道:“有什么受不起的,你病了,我自然照顾你。就像以后若是我病了,你也一样会来照顾我,想我当初没进薛府的时候,什么苦没吃过,不过是在薛府过了几年好日子,怎么倒把以前的苦日子忘了,如今,不过是做些活儿,自己劳动自己收获,算不得苦,反倒心安起来。” 晴雯道:“你现在在柳家做什么活儿?” 英莲道:“不过是管着那些小丫头小厮,后厨庭院进账出账,柳家没那么大,也没那么多事,有了什么大事就去问柳二爷和尤姑娘,自有他们定夺,他们定下了,我就安排给下面人去做。闲来无事就画画读书,柳家开的首饰铺子生意红火,我打不得首饰,但对珠宝设计有兴趣,就学着设计,前儿画的几副设计图,尤姑娘说不错,我打算往这个方向发展,不求学的多好,能帮到尤姑娘和柳二爷就行。虽比以前忙些,但踏实不少。” 晴雯听着新奇:“你如今在柳家那边做管家,现在还在学珠宝设计?那是个什么活儿。” 英莲道:“你去了就知道了。我听尤姑娘说了,打算让你好了以后,也去店里,说什么要把你培养为成衣类的大工匠。” 晴雯道:“那又是什么,我不过会做些针线,哪里就能做工匠。” 英莲道:“我不是很懂,但尤姑娘说你行,你一定行。” 晴雯听到这些话,不由得痴心想起来,她在院子里的时候,最喜欢听别人说她心灵手巧,就拿那件雀金裘来说,怡红院的丫头们都不会,外头的工匠也不敢补,独数自己艺高人胆大,愣是用一个晚上补好了,想到这里,原本灰了的心,又重生出志向来。 她病中困乏,想着这些又呼呼睡去。到傍晚起来,见英莲还在她床边,炉子上热着一碗饭几碗菜。 晴雯道:“我这一天睡得不成样子,哪有这个睡法。” 英莲道:“生了病就是该多睡的,想当初我病着的时候,一天也是醒着时候少,睡着时候多。” 英莲拿了一块干净帕子,让晴雯擦了脸。 “你这一天没洗脸了,拿这个擦擦,擦得干净,睡下也舒服。” 又问到她要不要吃饭,晴雯只说不饿,想喝些米茶,央英莲倒了给她。 英莲道:“怎么样,一开始还嫌弃它,这会子又想起喝它了。” 晴雯道:“想当初在院子里,多少好茶没喝过,几百钱一两的也喝过,我还嫌弃不好呢。如今病着,方知这些最有地气的才是最好的。现在想来,以前在院子里也是过太猖狂了些,饭菜油腻点的不吃,还要骂人一顿,茶不够清口的不喝,觉得不够轻浮。这会子被撵到了这里,想吃一口茶饭都难,昨夜我烧的迷糊,若不是姐姐们,说不定早就去见我娘了。” 英莲安慰她道:“你昨儿个既过了鬼门关,断没有回去的道理,你按时吃饭吃药,好好睡觉休息,用不了几天便好了,原来咱们在府里头娇生惯养,倒生了不少病出来,以后咱们吃住一起,好好过起来。” 晴雯点头称是,又见外面天色晚了,催着英莲赶快回去,英莲说什么也要看着她吃完饭才走。晴雯拗不过,便用了饭菜。 英莲趁着她吃饭的功夫,又把药热好放在炉上,嘱咐晴雯消化一会儿后就把药吃了。 晴雯笑道:“真是比袭人姐姐管的还细,想不到我出了院子,不见了袭人姐姐,倒又来了你。” 英莲见她此时已有心情开玩笑,心放下大半,又看了她饭毕,这才回去了。 第83章 晴雯因刚才提到袭人,接连想到怡红院的众姊妹,又想到宝玉,不免惆怅一番,但想到英莲所劝之事,此时应静心养病,将一干费心伤神之事尽皆抛了。 吃过药后,早早睡下,一宿无话。 第52章 莲花烙 漫花道:“英莲姐姐,咱们这儿是还要再进人吗?” 英莲道:“过几日,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姐姐要进来,她手很巧的,你们跟着她多学学。” 碧叶道:“这下子,咱们柳家可越来越热闹了。” 英莲笑道:“你先前不是总说咱们家人少,这会子又进人,你该高兴了吧。” 碧叶道:“最好是再进一个像英莲姐姐这样温柔的。” 英莲笑道:“我呀,对你们也是太好了些,那位新姐姐可比我厉害,也比我精细。我也得学着严厉些,咱们家对首饰要求高,以后你们若再串不好珠帘,就都让你们烧火去。” 众人正玩笑着,外头柳二爷的小厮双裕进来,说进来拿前几日店里约的订单。 英莲忙从柜子上把一匣子做好的耳坠链子给他拿了去。 漫花道:“最近的订单怎么这么多,我们都有些做不过来了。” 小厮道:“让你多做些又不是不给工钱,想挣钱又不肯多做,都成你的了。觉得做得多,找尤姑娘说去。” 漫花道:“就你没趣儿,人家不过是说说罢了,想来店里生意好,做的东西自然就多。店里生意好,对我们也是好事。” 英莲笑道:“好小子,快回店里去吧,仔细回去的慢了误事。” 小厮把东西带到伊莲轩,只见店铺里已是大变样。一楼大厅的正中央,多了一个展台,排满了漫花他们做的小首饰。 尤杉道:“这些小首饰是卖给外面那些非定制的客人。这些小件好做,也是随卖随做。” 柳湘莲看到这些小首饰上,每一件都有一个莲花烙印,有的甚至一整条珠串都是伊莲轩的品牌标志,最让他不解的是,这些首饰虽然都很好看,毕竟有尤姑娘的设计在,也都设计的巧妙,但每一件似乎看起来都差不多,只是一两处不同。 柳湘莲道:“这些首饰长得都这么像,咱们又把标志刻的哪里都是,会不会对我们品牌有影响,你不是说只做高端首饰嘛。再者说,这些小件卖的也不便宜,会有人花这么多钱来买吗?” 尤杉道:“你放心,咱们定制线和成品线走的是完全两个道路,客户群体也不一样的。” 尤杉拿起一条耳坠来,道:“咱们家的客户以后大概就是两种,一种是直接上二楼,喝着茶,拿着图册,慢慢挑选自己的定制款首饰。另一批客户去不起二楼,只能在一楼挑选成品首饰的。对于那些定制款,自然是按照客户的要求细做,莲花烙都是在很隐蔽的地方,有些地方干脆不印。但对于这些成品首饰,就要反向操作,要的就是把品牌印上去,越明显越好。定制款的首饰讲究的是独立设计,彰显客户的就是独一无二。而买咱们成品首饰的人,她们首先自然是想挑一个好看的首饰,其次,也想彰显面子,她们多拿出来的那部分钱,买的就是伊莲轩这个牌子。” 柳湘莲道:“可是,她们愿意为伊莲轩这个牌子买单吗?” 尤杉道:“能让客户心甘情愿为品牌付钱,是要建立在好的设计和好的做工之上。我目前把每一个小件首饰设计的都很像,就是为了给人们一个印象,只要一看到莲花形状的小首饰,就想到咱们的伊莲轩。还有,最重要的是,好的名声,说白了,就是好的客户体验,前一段时间,我不是给店里的人员培训了吗,咱们的服务和售后都要加强,咱们店铺的员工,最擅长看人下菜碟,我不管他们以前怎样,在我这里,对待所有客户必须一视同仁,奖惩措施我已发下去了,以后要严格执行,这个运行制度,是咱们伊莲轩能否发扬壮大的关键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只是怕这样做,会毁了咱们高端客户的订单。” 尤杉道:“那也得做,咱们的名气如今越来越大,如果只做高端不做大众,赚到的钱大头永远都是进了原料商那里,只有做这些小件,才是真的有利润。而且,要保证名声也不难。“ 尤杉贴近柳湘莲的耳边,和他说了几句话,柳湘莲听完不由得笑起来。 尤杉道:“这回你放心了吧,咱们伊莲轩马上就会有一次名声大噪的机会。” 柳湘莲道:“那到时候辛苦你了。” 尤杉笑道:“都是为了店,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,而且,我发现,你现在可比以前对店里上心多了,以前,你十天里有八天不在店,店铺的事你也从来不问,如今你来店里也多了,也知道关心经营了。” 柳湘莲笑道:“这店铺亦如人一样,时间长了总有感情。”他摸着店里的柜台,看看这店铺。 “我听说,他们一些商户,为了提高名气,有雇人排队的,也有走街宣传的,咱们如今也做大众生意了,也要如此吗?” 尤杉摇头道:“咱们先不要如此,一来,咱们产能上不去,二来,我一直觉得,品牌想走的远,还得脚踏实地,如今咱们内部管理尚有待提高,不如先管理好内部,再提外宣的事情。再者,年底的事情若是成了,我们也无需做什么宣传了。三来,咱们开店时日还短,不该如此招摇,恐同行看着眼气,虽说咱们后面有薛家罩着,但这同行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。” 第84章 柳湘莲点头称是。 不一时,店里来了客人,见那些小首饰都十分灵动精巧,只是一听价格,未免颦蹙,但又不愿放手。去了别家首饰铺子,价格虽低一点,但终不如伊莲轩那边的中意。而街边摊子上的首饰虽便宜,但又看着不像,往返三次,多家比对,终是不舍,才狠心买下。 过了些时日,街边竟有仿品,但品质相差太远,尤其是首饰上的莲花烙,一看便知真假。私下坊间里,竟有人总结出分别伊莲轩首饰的经验来。大多数而言,如果价格相差太大,都是一眼辩假。如果价格差不多,就看首饰上的莲花烙,那莲花烙印如米粒大小,印烫难度极大,只有正品莲花形状清晰,反观假冒品莲花图案模糊。伊莲轩虽没有做宣传,但在街坊中,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。 第53章 羽纱大氅 刚入了冬月,天就下起小雪来,百花里巷的西厢房内,小丫头们正窝在炕上做着首饰,梅大娘进屋看了一圈,见炕头、地上都是线头,笑道:“你们这手艺不见怎么进展,这屋子倒是祸害够呛。” 碧叶道:“你老别光说我们,饭做得怎么样,晴雯姐姐可快回来了,到时候进了家门,您老连饭都没做好。” 梅大娘道:“要是没做好,我还能进屋?锅里炖的东西都齐整了,就等人全了聚一桌呢。” 说话间,英莲穿着一件银鼠斗篷进来,见大家都在屋内,地上一盆炭火,炕上一只小暖炉,三个丫头盖着一只被子围坐一团,旁边的茶几上摆着米茶水和酥糖。 她笑道:“你们倒是会找地方,连吃带喝着,又暖和。” 碧叶道:“姐姐也进来吧,这被子里让我们烘的可暖和了。” 英莲道:“先不了,尤姑娘说了,今天店铺关的早,不光是晴雯,一会儿司棋两口子也过来,你们几个,东西做好了就收一收,别耽误了吃饭。” 几个小丫头做完了最后一个,将做好的首饰放到匣子里,半成品和散珠放在另一只盒子里。 少顷,院外停着一辆马车,小厮双裕和潘又安坐在车外,车帘一开,下来三个美貌女子,正是尤杉、晴雯和司棋。 司棋道:“我自打出了贾府和又安成了亲,今天竟是第一次来这儿。” 尤杉恍然道:“可不是呢,这么久了,竟然没来过。” 司棋对晴雯道:“还是你有福啊,这院子倒是让你先住进来了。” 众人穿过垂花门,进入正院,只见满院梅花树,虽未到开花时候,但枝头上已经出了骨朵,若是等开花时节该是何等景象。花下铺了石子,看出是精心打理过得,与贾府和薛府盛大富丽的景象不同,柳家被打点的温馨有致。 司棋道:“这里真不错,虽是冬天,院子收拾的也服帖,看着舒服。” 司棋现在住在潘家,和婆婆虽说没红过脸,也不十分融洽。她自有一番打算,想等攒些钱后买一间大一点的宅子,就算不大,最起码有个独立的院子。她原本打算和潘又安出去过的,但是婆婆反对的厉害,这辈子只怕是不可能的了,她便想着若是买个大一点房子,有个大院子,大家都各有去处,也就不至于总碰面。 今日来到柳湘莲的院子,正是她的梦中情院,想着有朝一日,定要也买一个这样的院子。 英莲见她们进了院子,忙出去招呼,引他们进屋,酒饭都已备齐,就等他们入座了。 进了屋子,尤杉招呼着大家坐下,英莲见晴雯身上的雪还未抖落净,拿了笤帚过来。 晴雯道:“我也没个披风穿,这下了雪,在外面呆了一会儿就成了雪人,我说老板,我今年若是做的好,我也不要工钱,你赏我一件貂鼠外褂可好。” 柳湘莲转头看向尤杉道:“可好?” 尤杉道:“好啊,才做了几天工就开始要东西了。你既然会做,怎么不自己做一件去。” 晴雯道:“那可说好了,你若是哪天收了好皮毛,可得想着我,我自做自用。” 尤杉笑笑,见众人皆已入座,便提起酒杯,道:“今日在座的都不是外人,我早就想把各位聚到一起咱们吃一顿饭,也不为别的,就是大家一起工作了这么久,一起乐呵乐呵,伊莲轩开业这些日子,全靠大家了,我先敬各位一杯。”说着将酒杯里的酒吃尽了。 “咱们今年年底就要上项目了。”说着瞟了一眼晴雯。 “伊莲轩以后是要做一个集首饰、箱包、成衣、胭脂水粉与一体的高端品牌,这首饰一环节已有了大成就,接下来就是看成衣了,对于伊莲轩来说,成衣方面也是一场硬仗。少不了咱们大家一起努力。明年这个时候,如果我们的成衣部门有了大进展,我承诺,给各位每人一件皮毛大褂。” 对于团建来说,尤杉驾轻就熟,只见众人听说有皮毛大褂,皆是喝彩。 晴雯笑道:“使不得使不得,我只做我那一件就好了,你这承诺了一堆人,可要别人做去,我是不能的。” 司棋道:“那可不成,你手艺精湛,别人做的我可不放心。” 晴雯道:“去去去,你想累死我不成,你一个负责管理的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,哪知我们技术部门的辛苦。” 尤杉道:“大家都辛苦,是不是啊,又安,你们财务那边也辛苦吧。” 又安没想到会突然问到他,连忙说:“不…不辛苦。” 第85章 司棋道:“他原本还好,快到年底了,店里生意又多,这才忙起来。” 英莲道:“说来可惜,当初薛姨妈放我走的时候说我可以把我用过的东西都拿走,但我只拿了几样贴己的,大件一样也没拿,这会子想起来,若是把我那件羽纱大氅带了走岂不好,这会子又得难为晴雯姑娘给我做。”说完一脸坏笑看着晴雯。 晴雯道:“你们这一屋子原来没一个好人,我还当你是个老实的,原来一样惦记着我给做呢。” 司棋笑道:“我们这是给你练手呢,想你刚开始做,做的能有多好,你在院子里的时候是个人物,到了外面,多少能工巧匠,那还有你的位置、倒不如,你先给我们做几件,做的坏了我们也不恼。” 晴雯笑道:“那可说好了,我做成什么样你们都得穿。” 众人一边吃酒,一边谈笑。 尤杉嘱咐晴雯道:“你可小心着,你这身子可还吃得消。” 晴雯笑道:“放心,早已大好了。” 自打晴雯来了伊莲轩,虽说成衣项目还没上,但尤杉的身边总有她,无论她加班到多晚,晴雯都陪着她,帮她整理珠钗,点蜡倒水,她从来没告诉过晴雯这些原料应该怎样去整理,但晴雯如无师自通一般,将所有的金银珠玑理的整整齐齐,断不会有错的,让尤杉十分放心。 就连自己打算上的成衣生意,晴雯也帮着出谋划策,两人经常谈论到深夜,想出了不少点子。 酒过三巡,梅大娘将桌上的菜拿出去热过了再端上来。 此时,听得外面的小厮进来道:“说外面有薛家的人来,说给英莲姑娘送东西。” 尤杉忙将人请进来,只见是薛宝钗的丫鬟文杏。 文杏给众人行过礼后,道:“我们姑娘说了,这天飘了雪,香菱姑娘身子弱,恐雪天难过,特把香菱姑娘原来穿过的羽纱大氅带来,这大氅姑娘穿了几年,自是比外面做的好,如今穿上也便宜。” 英莲看那大氅,自是感激不尽,又问道薛姨妈可好,文杏说一切都好,不必挂念。 尤杉和英莲亲自送文杏出去,文杏到了院子门口,忽拉住尤杉,道:“尤姑娘,我这次来不光是给香菱带衣服来,我们姑娘有些话让我转给你…” 尤杉见她一脸正色便问道:“何事?” 文杏道:“是关于尤二姐的。” 第54章 燕窝羹(1) 尤杉听到是与尤二姐有关,不免心中一紧。 只听文杏道:“尤姑娘,前几日我们姑娘过了贾府那边去,到了凤奶奶那里,见有个穿金戴银的丫头站在院子里骂二姐,她骂的实在难听,可院子里竟无一人敢管,二姐只是在屋里受着,一声也不回。听丫头们说,骂人的原本是大老爷的丫头,名叫秋桐,赏给了琏二爷做小妾。我和姑娘进去看了二姐一眼,眼眶也凹了,没了往日的精神,后来打听了院子里人才得知,原来尤二姐有孕三月,因病着找了大夫看病,结果不知哪里来的太医,把了脉非说不是有孕,开了个胡方,将原本好好的男胎给打掉了。” 尤杉听到此处,只觉心口一痛,连话都说不出来。 文杏道:“原本这事儿是琏二爷的家事,他本不愿意外传,我们姑娘也不该管,但实在看着不像样子。我们也知珍大奶奶是个不管事的,告诉了她也无用,所以就趁着给香菱姑娘送衣服,把这事告诉你,你若是能劝着就劝着点,再不济,过府上陪陪尤二姐,让她心宽些也好。” 尤杉道:“谢过你家姑娘,我这就过贾府一趟,看看我二姐。” 酒席正酣,尤杉说了一句场面话,让大家只管吃酒。 她喊了下人套上马车,往贾府的方向行去。 尤杉心急如焚,不住催着车夫,马鞭声不断,马儿险些失了脚。 车夫道:“姑娘快进车里吧,你这半个身子在外面,我也不敢赶得快了,你若是有什么闪失,我也没法和爷交待。” 尤杉听如此说,只好进了车里,她整个身子如泄了气一样歪在一边,不由得叹了一口气: “我跟她说过的话,她一句都没听。” 尤杉那日从贾府出来,嘴上虽说着再不管尤二姐了,可那都是气话,她怎么可能不管她。这几个月来,尤杉不知给尤二姐写过多少信,她告诉尤二姐:如果那个叫秋桐的丫头欺负你,不必人气吞声,一定要回击,如果自觉张不开口,就向琏二爷哭去,让他心软怜你,替你做主……“ “你既然进来了,平日里不要羞于见人,老太太、太太那边要多走动,你既想要个贤良淑德的名儿,何不在她们跟前显了这个名儿……” “下人们如果敢造次,你要拿出姨娘的款儿来,让他们不敢再犯。我最近店铺事宜繁忙,又要安排晴雯的事,二姐要自己争气些……” 这一封一封的书信出去,尤杉每次收到的回信儿只有寥寥几句,使尤杉的心灰了大半。 只听车后马蹄声声,尤杉掀开帘子,见柳湘莲骑着马跟了上来。 尤杉道:“你怎么不在院中陪客人。我们两个都走了,成什么样子。” 柳湘莲道:“她们自行吃酒去了,司棋和潘又安因家离得远,你走以后吃了一会儿便家里去了,其余的人皆是女眷,我也不方便在,让她们自行玩乐去了。” 尤杉想着,柳湘莲能这么快追上自己,应该是在自己走后,很快就跟上来了。 第86章 到了门口,看门的下人将二人拦下,尤杉道:“我是东府珍大奶奶妹子,今天来看看我姐姐和凤奶奶。” 下人们一听是珍大奶奶的妹子,下人之中又、有几人认得她,便放她进去,又问道:“敢问这位爷是……”? 尤杉道:“你们家宝二爷的朋友柳湘莲。” 下人虽听过柳湘莲的名字,但到底没见过,只说请他稍等,待他们通报了宝二爷再将爷请进去。 柳湘莲对尤杉说:“你先进去吧,我在这边等茗烟。 尤杉因急着见尤二姐,只得自己先进去了。 进了府后,尤杉直奔贾琏和王熙凤的院子,到了院中,有小丫头认得尤杉,嘴上叫着三姨,连忙请进院里。 尤杉道:“你不必通传了,我今是来看我二姐的,就不见你们奶奶了,我也没带什么东西孝敬你们家奶奶,见了也没的打嘴的。” 小丫头先是面露尴尬,很快回过神,道:“可巧我们奶奶和平姐都在老太太那边,如今也不在院子里,三姨只管自便。” 尤杉也不再寒暄,到了尤二姐的屋子,只见这么冷的天儿,屋里连个碳炉也没有,屋内又冷又阴。 尤二姐躺在床上,脸苍白着,见她来,支撑着起身。 尤杉见她这幅样子,心头难受。 “姐姐,我来看你,这么大冷的天,怎么也没个暖炉。” 尤二姐道:“喊了下人去搬来,还没到呢,兴许一会儿就有了。” 尤杉对外面喊了一声:“这院子谁管事的。” 只见一个模样周正的小丫头跑来,道:“三姨有什么吩咐。” 尤杉道:“你们奶奶屋里冷,还不快搬暖炉来,这知道的是你们下人惫懒,服侍的不周全,不知道的还以为贾府连买炭的钱都没有了,让外人看了笑话。” 其实并非下人们有意疏忽,众人皆知凤姐不喜这尤二姐,尤二姐的名声又不好,众人惧怕凤姐,平日里给不看给二姐送好饭好菜,只拿些馊的过去。尤二姐又一味忍让,时间长了不免欺软怕硬,有心想帮二姐的人见状也不敢了。 那小丫头赔笑道:“这没得给三姨笑的,早上的炭盆火不旺了,想换了新的来,催了一遍,想是后面人给忘了,我这就再催催去。” 尤杉见那丫头伶俐,问她名字,那女孩儿说她叫小红,让尤杉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她。 尤杉回了屋去,给尤二姐拿了个垫子靠着。见她连说话很吃力的样子,便问到得的是什么病,可吃了什么药。 尤二姐道:“也没什么病,只是身上无力,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,走动又头晕,所以一天里大半时间都是卧着。” 尤杉听到此处,眼泪滚下来,道:“姐姐,我都已经听说了。” 尤二姐再也撑不住,泣道:“小妹,你二姐福薄,没那个命为二爷生下孩子。自打我进了这院子,三天里倒有两天以泪洗面,那些人辱我欺我,我只当听不见看不见,想着我自己谦让着些,奶奶问起来,我也是尽力遮掩,也从不和老太太、太太说她们的不是,想着她们总能记我个好。” 尤杉摇头道:“姐姐糊涂啊。” 尤二姐道:“我每天不过是挨日子,幸得有了身孕,心里自然也有了盼头,只盼着我腹中孩儿生下来,生活也便有依靠了。但谁知,自打我怀了孩子,身体一天不如一天,请了大夫来,一剂药吃下去,一个成型的男胎,就这样打下去了。” 尤杉只是听着便觉心如刀绞,她已是如此,尤二姐该有多痛心。 尤杉用手帕擦着尤二姐的泪珠,道:“咱们只管养好身子,身子养好了比什么都重要。” 尤二姐道:“如今我伤了根本,就算我以后好了,恐怕怀孕也是难了。这怨不得谁,只能怪我自己,没那个福气罢了。” 尤杉道:“别乱想,你这总是想不好的,就是有机会好也被你想没了,明日叫厨房给你做些滋补的东西,咱们只管把身体养起来。” 尤二姐摇摇头道:“我如今在这府上名声都败坏了,都知道了我在东府的事,老太太、太太也不喜我,连带着下人也作践我。这里头的日子本就过得艰难,我若是再想要旁的,恐在这府上就待不下了。” 尤杉道:“姐姐,这府上既然过活艰难,你又何必在这儿,你只管跟着我出去,到我那里,咱们姐妹俩一处。” 尤二姐摇摇头道:“我不出去,我在这儿好歹有个品格,若是出去了,就什么都没有了。” 尤杉道:“姐姐,事到如今,为何还执迷不悟啊。” 尤二姐泣道:“小妹,你就全了我的志愿吧。” 尤杉滚下泪来,她看尤二姐的样子,又心疼又生气。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,两人只得抱在一起痛哭。 第55章 燕窝羹(2) 尤杉打算现在贾府住下,至少看着尤二姐身体有了起色再走。 又想起柳湘莲这个时候,应该是在贾宝玉那里,不管怎样得先去与他汇合。 尤杉道:“二姐,今日我现在你这边住下。”她环顾一圈,这房间不大,完全不像一个二房奶奶该有的配置。 尤杉问二姐:“琏二爷呢,你现在病着,他可时常来看?” 尤二姐道:“他外面也有事,哪能天天在家,何况我现在病着,又有了身孕,不好方便服侍他,他自是不来我屋里。不过闲时来看看我。” 第87章 尤杉听到贾琏如此,气不打一处来,又忧二姐身子,只得将火压下来。 道:“他如今有了新欢,那还想得起你,亏得你处处维护他。” 尤杉将床铺好后,道:“我还有事,晚些回来。” 尤二姐道:“外头还下着雪呢,你这是要去哪儿,一会儿院门就关了。” 尤杉道:“我会赶在院门关之前回来的。” 尤杉披上大氅,往大观园的方向去寻柳湘莲,她走出凤姐的院子没多久,就看到柳湘莲站在附近的桥头处,他身旁的灯火阑珊着,头上未戴雪帽,头发上附了一层薄薄的雪,连眉毛上也是。身后跟着的是贾宝玉的小厮茗烟。 茗烟道:“三姨可来了,二爷好等,我说去凤奶奶那边找你,他还不肯,非要站在这儿等你。如今三姨来了,可算能放我回去了。” 柳湘莲笑道:“你这儿猴儿,早就冻窜了吧,快回去烤火去吧。” 茗烟道着恩退去了,只留下柳湘莲和尤杉两个人。 两人移步去了水榭小亭,夜雪下的很静,无风,院中地面像披了一层雪绒,柳条上挂着冰晶,贾府如装在水晶球里琉璃世界,美丽的不真实。 两人看着朦胧的月色,似有还无得赏着雪。 尤杉道:“难怪我二姐不愿意离开这里,这贾府有一种勾人魂魄的美,这一幢幢琼楼玉宇真是至死的迷人。” 柳湘莲道:“二姐如何。” 尤杉摇摇头道:“很不好,上头要她死,下人们自然往死里折腾她。” 柳湘莲道:“她还是不愿意走吗?” 尤杉看着靡离的夜景道:“她还是想留在这里。”她叹了一口气:“无论是司棋或是英莲,亦或是晴雯,她们是愿意跟我走的,只有她们有意愿,我才能救。如今,我二姐依旧没有想跟我走的意思,她自己不想走,咱们就算用计把她弄出来了,也是遭埋怨。我倒是不怕她怨我,只是她如今沉溺在这富贵乡里,外面的世界她早已看不上了,就算出去了能保住性命,也保不住往后的日子自怨自艾。我救了那么多人,如今面对自己的姐姐,竟是不会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先帮她把身体养好吧,其他以后再说,说不定她会改变注意的。” 尤杉道:“只能如此了,我今天在这边和她住一晚,明天再回去,店铺那边,明日得晚些到。” 柳湘莲道:“嗯,姜大人的夫人定制的手环我明日亲自去府上拜访一下,求她通融晚交付几天。” 尤杉道:“不好,姜夫人是薛姨妈介绍来的,又是争取了这么久的客户,第一次定制东西就晚交,以后怕是不会再和我们做生意了,明日我通宵赶出来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让师傅们替你做吧。” 尤杉道:“这不行,姜夫人点名要我做,咱们不可失信于人,放心吧,我应付得来。” 尤杉又对柳湘莲交代了几句,嘱咐他明日带些东西过来,便送他出了贾府。 尤杉赶在凤姐的院子关门之前回来,她轻手轻脚进了尤二姐的房内,临睡前,掀开床帐看了她一眼,只见尤二姐眼角处有泪痕,显然是哭过,想是自己今天到来,让她平日里压抑的委屈都释放了出来。 尤二姐夜间噩梦,一会儿梦到贾琏不认自己,跟着秋桐一同咒骂自己是□□,一会儿梦到尤三姐拿着宝剑来,让她杀了凤姐随自己出了院子,只见宝剑冷气森森,不由得惊醒。 待惊醒时,外面天已亮,尤二姐掀开床帐,见外间的榻上已不见了尤杉的身影,尤二姐环顾四周,只觉周围只剩自己一人,说不出的孤寂,比之前尤杉没来的时候更难受。 尤二姐趴在桌子上哭泣道:“小妹,你何苦来看我,让我对你有了念想,你若没来过,我尚可忍受那非人的日子,如今你走了,我一人又该如何面对。” 尤二姐如被人抽了魂一般,只是流泪,下人们送了饭来她也不吃。 她也不知趴了多久,只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:“二姐。” 尤二姐抬起头来,只见是尤杉提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口。 尤杉道:“二姐,怎么趴在桌子上,是不是又头晕了。” 尤二姐见是尤杉,忙用帕子擦了眼泪,道:“我以为你走了,连招呼都不打一个。” 尤杉道:“我去贾府门口接东西,你看。” 说着将食盒打开,只见里面是一壶一盅。 尤杉道:“你不是说,在这里要补品来吃,恐人家厌烦你嘛,我就让柳湘莲给我带了这些来。”说着给尤二姐到了一杯粗米茶。 “你多喝这茶,很有营养的,另外一盅是燕窝羹,用红枣煮的,最是滋补,等明天,我让他们带些阿胶糕来给你。” 尤杉看桌上送来的饭餐,虽说不如在小花枝巷时的好,但倒也有素有荤。 尤杉道:“这贾府的餐食还可以嘛。” 尤二姐看那餐食与平日里给自己送的腌臜之物不同,知道是因为今日有自己的妹子在,当外人的面,她们只得送好的来。 尤二姐道:“你还没吃早饭吧,咱们一起吃吧。” 两人就着粗米茶,将饭菜吃尽,吃过饭后,尤杉陪着尤二姐聊天解闷。 尤二姐已经很久没这样谈心过了,只觉头脑也没那么混沉了,清醒了不少。 到了傍晚,尤杉说店铺那边还有活儿要赶,过几天再来看她。 第88章 尤二姐听说尤杉要走,心下没了主意,但她明白,小妹不可能一直在贾府陪着自己,她有自己的事业,自己的生活,她能来这边看自己,已是不易了。 尤二姐道:“小妹,你有空了,别忘了再来看我。” 尤杉道:“当然,你是我二姐,是我的至亲,我一定会来看你的。” 她把燕窝羹放在炉子上,将食盒拿走。 “别忘了吃它,我下次来,再给你带。” 尤二姐道:“嗯,我等你,你这一来,陪我说说话,我头脑清醒了不少。” 尤杉笑道:“以后会更清醒的。” 尤二姐目送着她离开,待她拐出了院门放回过神来,愣愣的坐在床边。 晚饭的时候,善姐送的饭比平日晚了很多,打开食盒后,发现皆是不堪之物,让人看了恶心。 尤二姐道:“怎么又送这样的来,这样的饭就是给最下等的奴仆也不会吃的,我也不要别的,将今天早上的饭菜再送来一次吧。” 善姐冷笑道:“我说二奶奶你就忍忍吧,如今府里头也不宽裕,前儿个珍大奶奶来了,还吃的下人饭呢。今年年景不好,肉菜都贵,上头都快保不齐了,你如今又挑起吃喝来,要我说啊,咱们又不是明媒正娶来的,这是我们奶奶亘古少有一个贤良人才这样待你,若差些儿的人,听见了这话,吵嚷起来,把你丢在外,死不死,生不生,你又敢怎样呢!”注1 尤二姐道:“你拿出去,我不吃了。” 善姐不成想尤二姐回嘴,愣了一下,然后将食盒收好,道:“那我可拿走了,今儿也没别的了,饿着了别说我没给你拿东西吃。” 尤二姐气不过,但又不是厉害人,只装作听不见,也不去看她。 善姐出去了,和小丫头们嚼着舌根,秋桐在一旁听了,因近见贾琏为尤二姐请医治药,打人骂狗,心中早浸了一缸醋在内了。张口就到尤二姐门前骂道:“不过是没人要的了拣了来,还不休了再寻好的,前几日为了治病,把这院子闹得人仰马翻,要我说,那杂种羔子没得倒好,纵留下了,也不知姓张姓王。谁还不会生养!一年半载养一个,倒还是一点搀杂没有的呢!”注2 尤二姐在屋子里听了,怒火中烧,本想出去理论,但终究嘴上没要过强,也不知该如何骂回去。 待秋桐骂了一阵,骂的累了回了屋里。 尤二姐被气的眼冒金星,她想着尤杉的话:“养好身体要紧。”让自己顺下气来,顾自回到床上,躺下休息。 待半夜醒来,整个院子鸦雀无声,众人皆已入睡。 尤二姐晚上没吃东西,现下饿的难受,但见炉上热的燕窝羹,是白日里尤杉留给她的。 尤二姐起身盛了出来,尝了一口只觉唯美甘甜。 她已经吃了很久下人们拿的饭菜,每次从中挑些还能入口的来吃,已是很久没有吃过正经的饭菜了。 她喝着羹汤,入口滑顺,甜蜜细腻,她原本早就不奢望自己还能吃到这样的东西。 待她把羹汤吃完。整个人完全清醒了。 第二天一早,小丫头推门进来送饭,但见尤二姐坐在梳妆台前,收拾妥帖。 尤二姐本就极美,不过是因为被人蹂躏的没了样子,如今打扮起来,自是动人心魄。 那小丫头看着她,不免愣在那里。 尤二姐道:“我有封信给我妹子,你叫门口的小子送到伊莲轩去。”? 小丫头见她说话的眼神都变了,不再软软凄凄,自是不敢怠慢。 小丫头走后,尤二姐开始收拾自己的体己,其实不外乎是几件衣服,和一些首饰。 她打开首饰匣子,练起一块生金,这块生金,原本是她胎儿打落的那晚,拿来吞食坠死之用的。 只是她刚要吞下的时候,看到首饰盒子里的碧玉游鱼手牌,忽想起那晚,尤杉送自己这块手牌时候的场景。 尤杉道:“你看,这环牙料,本是别人做完桌子剩下的边角料,不曾想,也能做出如此好看的首饰。” 尤二姐道:“果然好看,原来这些被弃之物,只要稍加雕琢,也能如此出彩。” 尤杉道:“是啊,所以天生我材必有用,无论何时都不要轻看了自己。” 尤二姐听着这话愣愣出神。 尤杉道:“我送你这游鱼碧玉手牌。寓意也是极好的。” 尤二姐道:“连年有余。” 尤杉道:“自然是连年有余,但更是希望,你能想这鱼儿一般,自由自在。” 尤二姐想起那时场景,只将生金放下,躺在床上哭了一夜。第二天醒来继续熬日子。 尤二姐看着拿着信的小丫头出了院子,又看了看镜中自己,心道:“小妹,这院子进来容易,出去可就不容易了,无论最后你能不能帮我出去,我心中都是无怨,因为,你早已救过我的命了。” 注1、2皆出自《红楼梦》第六十九回 第56章 小花枝巷(1) “梅大娘,这是一包燕窝,就依昨天那个做法就成,炖的嫩嫩的,今天还要劳烦大娘再做一碟酥油点心。” 梅大娘笑道:“劳烦什么,咱就是做饭的,你想吃什么只管跟我说。” 尤杉笑道:“怎么不是劳烦,您平日里管着整个院子上下吃食,如今还要为我另做。” 梅大娘笑道:“这没什么,炖燕窝又不费事,只是看好火候就行,再说,原来跟着军营的时候,整个营里的饭菜都做过,如今这院子才几个人。姑娘只管在外面等着就行,厨房蒸汽热。” 第89章 尤杉再次道了谢,出了厨房。刚回到自己屋子里,就听外面小丫头道:“姑娘,外面来了个长得顶漂亮的小哥儿,说来找柳二爷的,还问你在不在家。” 尤杉道:“他长什么样子?” 丫头道:“容貌自不用说,周身的气派,一看就是大家公子,就连他身旁的奴仆穿戴都不一般。” 尤杉听丫头如此说,心中已知是谁,便起身迎了出去。但见和柳湘莲站在一起的年轻公子,正是贾宝玉。 贾宝玉上前躬身道:“三姨也在,我听薛姨妈说最近店铺接了好几个大单,想着三姨定是在店里忙着,原想今日是见不到三姨的,本还可惜着,没想到,到底是让我给见着了。” 尤杉道:“原本是要去店里的,今早去做了一会儿,要紧的一些工艺还得我自己来,现下师傅们帮我做些小件,等我回去堆累。” 柳湘莲道:“外头冷,咱们进屋说吧。” 不一时,碧叶上前奉茶,漫花和丝雨躲在后面,她们都是来看贾宝玉来的。 若说美男子,这三个丫头也见了不少,旁的不说,就说柳湘莲,三个丫头刚被买回来的时候,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主子,也是惊艳的说不出话来,只是这位主子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,又不怎么和她们话说,所以三人也就没了犯花痴的心。 如今,来了个像花朵似的少年,通身配玉坠宝,又眉目含情。三人免不得想多看几眼。 贾宝玉抬眼见有人看他,也不闪躲,喝过茶后,将茶杯还给丫头,笑着说了句:“多谢姐姐。” 碧叶连同着后面的丝雨和漫花一起华蜜了起来。 尤杉道:“可别管她们叫姐姐了,这几个丫头比你小呢。” 贾宝玉道:“我见她们长得水灵,又服侍了我这一遭,怎么也得称一句姐姐。” “宝兄弟来了,我说这几个丫头怎么一下子都跑没影了,原来是在这儿呢。” 贾宝玉寻声望去,只见英莲款款而来。 贾宝玉道:“香菱姐姐,早听宝姐姐说,你出了薛家到柳二哥这边来了,我早有来看你的心,今儿一来,算是圆了这么久以来的心愿了。” 英莲道:“宝兄弟向来有心,如今我在这边,看看院子,没事的时候读诗画画,倒让我想起来我在院子里学诗的日子了。” 贾宝玉道:“那时何等快活,可惜后来你们回了薛家去,二姐姐又嫁人了,这院子里是越来越冷请了。”贾宝玉目光沉了下去,问道:“姐姐,晴雯可好。” 英莲道:“好着呢,如今身体已是大好了,天天和尤姑娘一块帮着店铺忙里忙外。你来不巧,她最近去外镇学裁剪去了,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。” 尤杉道:“晴雯是个心灵手巧的,我送她去外镇一个老裁缝那里进修,那老裁缝可是我苦口婆心,送了不少东西才愿意教晴雯的,等她学成归来就能当独当一面的大工匠了。” 贾宝玉道:“看来以后,你们这院子问我得常来,我们院子里走出去的那些人,如今都到了尤姐姐和柳二哥这里。” 尤杉笑道:“你且等着吧,以后我们这儿越来越热闹呢。” 用过茶后,几人说笑一番后,不免谈起尤二姐来。 贾宝玉道:“想当初,我得知尤二姐进了府里来,心下就为她担心,私下里和林妹妹也说起过此事,都觉得二姐进府里来未必是好事。凤姐这些年,将琏二哥身边的人或送或撵,就容下了一个平儿,也是她自幼贴身伺候的,这还时不时惦着平儿的过处,如今竟然自己请了二姐做房内人,只怕不是为了什么贤德之事。” 尤杉道:“宝兄弟说的正是,我昨个刚从我姐姐那回来,人虽活着,过得是人不人鬼不鬼,你琏二哥有了新欢,哪里还顾得上我二姐,如今就连吃食都成问题。” 贾宝玉叹气道:“我和林妹妹闲来也常去她那边坐坐,只能稍作宽慰,却解不了她的难处。” 尤杉道:“她的难处,只有她自己能解,旁人谁也解不开。” 柳湘莲道:“二姐刚失了孩子,身子需要调养,我们平日里做补品送过去,不管怎样,先把身体养起来。” 贾宝玉道:“何必外头做去,府上什么不能做。” 尤杉道:“你们府上有的是人参鹿茸灵丹妙药,那些都是给老太太、太太和奶奶们备着的,我二姐如能吃到?她如今能吃到一点正常饭菜就谢天谢地了。” 贾宝玉道:“前一阵子,宝姐姐给林妹妹拿了不少的上等燕窝,林妹妹她们煮燕窝粥的时候,我让她多做一些,给尤二姐那边捎一份去,岂不比你们做了送去便宜。” 尤杉道:“这也太麻烦林姑娘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不过是一起做了,倒也可行,只是这燕窝珍贵,林姑娘的燕窝况且是薛姑娘给的,只怕是有数的,明儿个我再去采买些给你,你带了给林姑娘去。” 贾宝玉笑道:“不值什么,只是宝姐姐这份情谊珍贵,我一会儿回去的时候,就让茗烟买些,想林妹妹那些燕窝也快吃完了,总不能让宝姐姐总是送来吧。” 尤杉道:“我看还是算了,麻烦是一重,凤姐分明是想置我二姐于死地,你们若是与我二姐走得近,只怕不是好事。” 贾宝玉道:“这个三姨是多虑了,整个府上,凤姐姐再大胆,也不敢惹到我和林妹妹头上。” 第90章 说话间,小丫头送进信来,说是荣国府那边送来的。 尤杉与尤二姐常有书信往来,她一看便知是尤二姐写给自己的。 尤杉将信拆开来,越看越喜。 贾宝玉虽是好奇信上写了什么,但又不便问。只见尤杉面漏喜色,欢欢喜喜的对三人道:“我二姐说她说不做那劳什子的二房奶奶了,她想要出去!” 第57章 小花枝巷(2) 尤杉终于等到尤二姐愿意出来的一天,只是如何出来是个问题。 如果尤二姐没入贾府,在小花枝巷怎么和离都成。如今进了贾府,没经老太太、太太同意,出来只怕难,更何况,贾府人多嘴杂,这么个大活人突然进来,又突然出去,只怕对尤二姐的名声有污。 贾宝玉道:“二姐如今要出来,依我看,你不如去找凤姐,只要说通了凤姐,她自有办法去老太太和太太那边说去。想当初,琏二哥身边人不知道被撵走多少,她自有各样的法子。” 英莲道:“只是,以前撵走的都是琏二爷的丫头,二姐可是二房奶奶,只怕没那么容易。” 贾宝玉道:“虽是二房奶奶,因国孝家孝在,到底没过门呢,对外也没拜过,只是府上知道,如果出来了,只怕在府上的名声的没了,不过,既已决定出来,又不打算回去,府上的名声也没什么打紧的。只是……” 尤杉道:“只是什么。” 贾宝玉道:“只是尤二姐与我琏二哥的情分就得自此断了,若是以后二人还藕断丝连,只怕不好弄。” 尤杉道:“我今晚就去府上一趟,与她当面问个明白,若是想出去,自是和贾琏一刀两断了,若是以后还有勾连,我可不容她。” 燕窝炖好后,尤杉乘着贾宝玉的车到了贾府。 贾宝玉道:“可怜你二姐雪肤花肠之人,如今被零落如此,愿她能顺利出去,找个知疼知热的人家,莫在入这侯门相府了。” 尤杉道:“她若不是生得标致,又生了副富贵心,不至于遭这么大的罪。” 进了府上后,贾宝玉自先去林黛玉那边看望,尤杉往尤二姐那边去了。 到了屋里,只见尤二姐穿着罗裙,头上插着几只金钗,身体虽还弱着,但精神已是大不一样。二姐见尤杉来了,起身迎了出去。 尤杉道:“快坐下吧,才刚好些,你又逞强。” 尤二姐道:“我给你写得信,你可收着了。” 尤杉道:“收到了,也看了,你放心,你若打定主意出去,我自会帮你。” 尤二姐点点头,放下心来。 尤杉道:“只是你若是想出去,我需得问你几件事。” 尤二姐道:“你且问吧。” 尤杉道:“你这以后出去了,自是和贾琏就此一刀两断,将所有前尘往事一并抛了,再不去做丧伦败行之事,你可能做到?” 尤二姐道:“我迟迟不肯出来,自是有争荣夸耀之心,更因着我与贾琏夫妻一场,有深情在,他待我一直不薄,我也不愿与他分离。如今,他有了新人,与我纵是难舍,过了一两个月也就把我忘了,他既如此,我又何苦守着这情,出去了自是再不与他相见了。小妹,二姐之前霪奔不才,罪孽深重,如今到了这般田地,若还能有机会出去,自是老天爷开恩,放我一条生路,唯有清心赎罪罢了,怎还会再生败行。” 尤杉到:“我自是信你,只是,我那地方没有贾府这般金屋玉食,过得清淡,你可愿意过去。” 尤二姐道:“ 小妹哪里的话,我被这些东西魇的还不够吗,你只别怨我往日寒了你心。我既已决定出去,是将一切都想好了。以后自是安分守己,侍奉母亲,再无他想。” 尤杉道:“既然如此,我自会帮你到底。”说罢,叫来屋外丫头:“你们奶奶可在家?” 小丫头见此情形,道:“三姨找我们奶奶可有事情。” 尤杉道:“自是有大事情,她若是在,就说我去看看她,来了几回,一直没拜访,失礼的很,今日说什么也要见见。” 小丫头见状不好多嘴,退着出去了。 不一会儿,小丫头进屋道:“三姨,我们奶奶她……” 尤杉道:“我可以去她那里了吗?” 小丫头道:“不,三姨,我们奶奶,已经来了。” 只见婆子将门毡掀开,一个美艳少妇走了进来,插金戴凤,好不华贵。 尤杉站起身起来,面前这位就是王熙凤了,这是自己第一次与阿凤的正面相见。 王熙凤朱唇先启:“原来是三妹妹,妹妹来了几回,不巧我在老太太那边,未能早日相见,真是失礼至极,早闻妹妹生的貌美,今日一见,比传闻中的还标致呢。” 说罢拉起尤杉的手,细细看起来。 这刚一见面,尤杉一个字还未说,王熙凤就亲热了一大通,她有点理解当初尤二姐为何没听自己的话,被凤姐诓进贾府,就这口舌,谁遭得住。 尤杉道:“奶奶贵人多忙,我们不过是闲来聚聚,哪能劳烦奶奶。” 王熙凤道:“各人有各的忙处,我不过是太太不管事,就让我这个小辈管了家,不过是看着老太太、太太的主意,帮着答对些。倒不敢说辛苦,只是我年纪小,府里大一些的婆子都比我有体面,也有些奴仆欺我年纪小,明里一套,背里一套,府里事多人杂,到底有到底有不周之处。”说着看了看尤二姐,对尤杉道: 第91章 “自打姐姐进了我这里,我俩亲如姐妹,本想着能和你姐姐同喜同乐,同侍公婆,不曾想,姐姐生了大病,就连腹中孩儿也……”一边说,一边用手绢抹着泪:“我没福,因一直病,未能得一子,好容易姐姐有了一个,又遇见这样没本事的大夫。”注1 “天地诚见,我或有病,只求尤氏妹子身体大愈,再得怀胎生一男子,我愿吃长斋念佛。”注2 尤杉见她这一通操作下来,都快相信她是个至善之人。 不禁摇头冷笑:“不是奶奶没福,是我姐姐没福,自打住进这院子里,身体就一天比一天坏,我自知是我姐姐福薄,消受不了这样的人家,如今我二姐根基已毁,只怕时日无多,索性带了她回家去,大家干净。” 王熙凤道:“妹子这是怪我们照顾不周了,上次请来的什么胡太医,我们已将请大夫的那人打个半死,我又让人亲做汤水,奉于姐姐,只盼姐姐早日康复,与我作伴,共侍夫君。” 尤杉笑道:“凤奶奶,你能说出共侍夫君这话,可不容易啊。我就没奶奶这般大度。” 王熙凤面上罩了一层冷霜,但嘴角还是笑着:“哪里的话,我们哪里是那不贤良之人。”? 尤杉道:“若是我,我的夫君若是敢在外沾花惹草,我早就不和他过了,只可惜,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,不但要忍气吞声,还要把丈夫的情妇请进家里来,装作贤良淑德的样子,断不敢落下个嫉妒之名。要我说,真真辱了凤奶奶的威风,凤奶奶家里外里一把好手,论才干,贾琏一个手指头都比不过您,只知拈花惹草,寻花眠柳。您行的端走的正,到头来,还得为这名声,苦了自己。” 王熙凤的笑容收紧了:“又如何,自古只有他休我的份儿,哪有我休他的。” 尤杉笑道:“凤奶奶的聪慧,万人不及您一个,只是我姐姐愚钝,如今,也看开了,不想再与贾琏周璇,贾家或休或撵,我们只想出去罢了。” 王熙凤笑道:“这贾家虽只是赖得祖上虚名,到底也是正经人家,姐姐这是嫌弃我们,所以想走了。” 尤二姐道:“奶奶,奴当日走投无路,幸得琏二爷相助,这才有了安生日子。琏二爷不过是看奴可怜,才收了我,其实心里眼里都是惦记着奶奶的,奴不敢在中间坏了奶奶和二爷的夫妻情分,自此出去,以后和二爷再无瓜葛了。” 王熙凤道:“你要出去,去哪儿,回的小花枝巷吗,那可是个好院子啊。” 尤二姐道:“再不回去那里了,如果二爷问起,只管说我死了,从此与二爷再不相见。” 王熙凤笑道:“姐姐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了,姐姐既然嫌弃我们,何苦这些说辞,若是对这府上有什么不满意的,只管和我说,饭菜不满意,以后我吃什么,姐姐也吃什么,丫头不满意,我叫人换了就是。”说罢叫着平儿:“平儿,你去叫人再给尤家妹子挑好的丫头来伺候,至于善姐,她伺候不周,先打她十五板子。” “且慢。”尤杉道:“凤奶奶,可否借一步说话。” 注1、2皆出自《红楼梦》第六十九回 第58章 小花枝巷(3) 凤姐将尤杉带入房内,屏退了平儿。 尤杉道:“凤奶奶,您府中事物繁忙,我也有自己的活儿,咱们也不必掖着藏着,只管打开天窗说亮话,我知道我二姐做了琏二爷的外室,您恨不得她死了的好,这回我二姐是打定主意要走,我今天来就是要带走她的,奶奶就全当她死在外面,既不脏了您的院子,也省得您垡送,岂不两全。我知道,您是担心我二姐与琏二爷在外面藕断丝连,这您放心,别说琏二爷,她以后若再敢跟什么人不清不楚,我第一个不容她。” 王熙凤道:“瞧你说的,把我说成什么人了。你二姐是我们照顾的不好,没了一个孩子,我心也疼的像针扎似的,如今,二姐姐不愿意在这院子里过活了,没得叫人寒心,若是这府上是我当家做主,我自是给姐姐再造个小观园什么的,让她自己住进去,清净修养,只是,这家里终究是老太太、太太做主,有她们在上,这放人的事儿,我也不敢啊。” 尤杉笑道:“凤奶奶,你既然把我叫进你屋里,又何苦说这些违心的话,你若是真心想保住一个孩子,又怎么会没呢,你跟我不必打这马虎眼,这天下若说有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丈夫的,那绝对是骗人的。你恨我二姐,我不怪你,只是这孩子弄掉了,未免太心狠手辣了些。” 王熙凤冷笑道:“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,我直说了吧,我是讨厌你二姐,我恨不得她立马去死,但你说这孩子是我弄没的,真是冤死我的,敢问,那大夫是我王熙凤找来的?原本我们要找的是王太医,谁知他谋了干事,结果找了个胡太医来,那庸医一剂虎狼药把孩子拿掉了。”说罢面漏可惜之态,不像是假的。 “我何必怕她生孩子,她生了孩子不一样认我做主母,等孩子生下,我再挑你二姐的过错,她一样是死,何苦弄掉她的孩子。是她自己命薄,怨不得我。” 尤杉道:“这事终究没个结头,是不是你干的重要吗,重要的是将来二爷和太太,她们认为是谁干的。” 王熙凤没了言语。 尤杉道:“凤奶奶,我这次来,不是来找麻烦的,是来给你去麻烦的,这院子里有我二姐一天,我想你过得也不顺心,何不让我带了她出去,拔了你的眼中钉肉中刺,也希望你高抬贵手,放她去吧,我保证,她这辈子再也不见贾家人。” 第92章 王熙凤笑道:“保证有什么用,这种事没个立字据的。纵是诅咒发誓也不可信。上次大夫来,说你姐姐气血两亏,元气十分已是伤了□□,难以痊愈了,那秋桐,就是爷新收的小妾,每日在窗外叫骂,将你二姐折磨的心淤难解。都到了这时候了,我又何苦节外生枝,让你带了她出去。” 尤杉哑然,以现在情况看,如果尤二姐不走,死在这里是必然的,若是放走了,谁能保证尤二姐好了之后不再和贾琏勾连。王熙凤好不容把尤二姐骗到这里,又折磨到了这个田地,断没有放了的道理。 王熙凤喝了一口茶,笑道:“尤三姑娘若是没事,就回去吧,我这里到了年节前,还有好多事要处理,就不送你了,还有,前一阵子太太刚抄检过家里,尤三姑娘还是少来这边为妙,省得惹人怀疑,到时候,你二姐在府里的处境只怕更不好了。” 王熙凤笑道:“平儿,送客。” 尤杉看着她玉牙绛唇,手里拨弄着戒指,不在看她一眼,像是打发掉了一件旧衣服。 尤杉道:“且慢。” 平儿此时已进屋,见尤杉冲她道:“姐姐先出去吧,我还有话对凤奶奶说。” 平儿见状看向王熙凤,并不敢出去。 尤杉道:“凤奶奶,家到年节,很缺银子用吧。” 王熙凤摆弄戒指的手停住了,她看了一眼尤杉,然后向平儿一挥手,平儿退了下去。 尤杉道:“这府上外头看着虽是烈烈轰轰的,殊不知大有大的艰难去处。”注1 这句话说到了凤姐的心坎上,这几年贾府亏空,她不知生了多少办法填补,如今快到年节,宫中、府上到处都要使银子,之前为了筹银子,还当了自己的金项圈,这会子如果能有个进项,是再好不过。 王熙凤道:“我们家大业大,再过不久,庄子就会进贡来,自不用操心。” 尤杉笑道:“贾家自然是家大业大,只是奶奶是个精细人,能拿我二姐换银子的买卖,不知凤奶奶做不做。” 王熙凤道:“这话说的,这世上哪有买卖自己姐妹的。” 尤杉道:“年景不好,卖儿卖女的都有,更何况是姐妹儿,不然这府上这么多的奴才丫鬟都是怎么来的。” 王熙凤道:“你这说的倒像是真事儿似的,我为了接你姐姐进来,拿了四匹上色尺头,四对金珠簪环为拜礼,光是这些东西就花了不少钱,我倒是要听听,你觉得你姐姐值多少啊。” 尤杉道:“五百两。” 王熙凤笑道:“好一个尤三姑娘,若是让你姐姐听去了,非得骂你,这个价钱亏得说得出口。” 尤杉道:“奶奶莫要瞧不上这五百两,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,去年府上一个庄头不过进贡两三千两银子,今年的年景比去年更差,只怕连两千两都没有。奶奶如今不过是弃了一根刺,就能得五百两,这与白捡无异,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。至于奶奶说的四匹上色尺头,四对金珠簪环,这些东西还在我二姐房里,她走的时候,自然一点不少的还给你。” 王熙凤笑道:“想当初,院子里种树还花了二百两,你这五百两够干什么的。” 尤杉笑到:“今时不同往日,奶奶当家,自是知道当家的难,如今府里都是可着人头做帽子,再是没有富裕得了,这五百两买我姐姐一条命,她若是死在这儿,只怕给她操办丧事还得花上二百两呢。” 王熙凤细细思量着尤杉的话。 尤杉见有望,接着道:“奶奶,实话跟你说了吧,我若是有钱,一千两也不在话下,我若是今儿承诺了一千两,没有钱带不走人,与你商量好了也是无用,倒不如给你交个实底,五百两,再多也是没有了。” 王熙凤笑道:“尤三姑娘既然敞亮,我也不废话了,带了钱来,我让你姐姐走。” 尤杉道:“那咱们把话说好,我去筹钱,你去老太太、太太那边周璇,让我二姐走的干干净净。” 王熙凤道:“这是自然。” “五百两!我们哪里来这么多钱?”英莲听着尤杉讲今日去贾府,与王熙凤商议的结果。 尤杉拍着额头闭着眼道:“我也是没法子,说的再少,只怕被凤奶奶撵出去,这个价我喊出来的时候,我心里都害怕呢。” 英莲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柳湘莲,见他也是一脸担忧,便道:“对于进贾府来说,五百两着实是不多,可对咱们来说,实在是一笔太大的数目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去和薛蟠借些吧。” 尤杉道:“他现在在庄子上,一来一回要好久,再说,不到万不得已,先别开口,咱们先想想办法,看能不能从哪边挤出一点钱来。” 英莲道:“最近几单生意的定金都收到了,但是还没向石艺坊下原料钱,要不咱们先赊着石艺坊那边。反正石艺坊是薛家的生意,咱们也有交情。” 尤杉道:“做生意,最重要诚信二字,只是,我二姐那边要紧,若是实在没有办法,只得如此了。” 柳湘莲想到了什么,她对尤杉说,你切等着,我去找一人来,咱们和他商量商量。 柳湘莲叫小厮套马,自己出了门去,不一时,柳湘莲带回来一人,那人华服玉面,竟是贾琏。 尤杉见是他,一股火攻上心头,训道:“好个琏二公子,有了新人,就把我二姐忘到一边去了,我二姐如今身体也坏了,精神也不济了,若不是你当年与她苟且,你婆娘怎会找到她,又怎会害的我二姐差点没命。”说罢趴在桌子上哭起来。 第93章 贾琏道:“小妹莫哭,如今这事也不过是时也命也,当初我与二姐也是两厢情愿,我对你二姐是一百个体贴,我原本是不想让她进府的,免得去招惹那母老虎,只可惜,我出去办事的功夫,二姐就进了府了,后来她病了,我也是找大夫抓药,没一点不尽心的,谁知遇上个糊涂大夫,生出这般祸端。” 贾琏跌坐在椅子上,没了力气,他自是气那大夫,只是再生气事到如今也于事无补,他每次想想尤二姐那病娇之态,都心有不忍。这次柳湘莲来寻他,将尤二姐想要出来的事告诉给了贾琏,贾琏听之大惊失色,说什么也不愿意尤二姐走,可转念一想,她失了孩子,定是对自己失望透顶,而自己又没能保护好她,如何有资格拦着二姐出府。这会子被尤杉骂了,但他自觉对不住尤二姐,也就不为自己辩解。 尤杉道:“如今,你婆娘要我们五百两银子才肯放了我二姐,你若有钱赶快拿出来,拿的晚了,只怕我二姐凶多吉少。” 贾琏道:“我哪里还有钱了,我原本将体己都放到你二姐那里,后来她进了府,将这些细软一并带到府里去了,估计早就落到我那婆娘手里,小花枝巷的东西也早就被她一并扫走了,如今,我真是分文没有了。” 尤杉道:“你呀你,祸害人有一套,救人就一点法子都没有,我二姐若是被你那婆娘治死了,我跟你们贾家没完。” 贾琏是见识过尤三姐的厉害的,当初被她掰着脖子灌酒的记忆还清楚着,只说:“钱是一点也没有了,现在唯有小花枝巷一处房产,当初我那婆娘问我,我说是珍大哥哥的,才没被她收走。” 尤杉眼前一亮,转念一想,道:“你可真心舍得将那院子拿出来。” 贾琏苦笑道:“那院子当初就是买给二姐的,本想和她在那边过日子,如今,她既然想离开,我留着那院子何用。”他说话时,眼神里藏不住的哀伤,他与二姐过了这么久,早已非皮肉的情分,这几句话说的真情实感。 尤杉道:“那你的房契和地气在哪里?” 贾琏道:“明儿一早,我就让兴儿拿了房契和地契给你。卖了钱,多了给你二姐留着,少了你们再管我要吧,她跟了我一场,也算是我最后为她尽些心吧。” 尤杉见他的伤感不像假的,便问:“你愿意我二姐跟我走?” 贾琏道:“我自是不希望她离开我,只是我将她照顾的一塌糊涂,哪里还有脸面想她留下来陪我,与其强求留住,不如就此相忘,免得徒增伤感。最后帮她这一回,也算是为她尽些力了。” 尤杉道:“那以后,你和我二姐可不能再有勾连了。” 贾琏苦笑道:“她这辈子可能都不想再见到我了。” 注1出自《红楼梦》第六回 第59章 绞丝金戒 第二天一早,小厮兴儿带了小花枝巷的地契房契来。尤杉早和伙计们等着,就等着房契地契到手,开始找买家。 没过几天,伙计说:“姑娘的房子拾掇的漂亮,有好几户想要买,出价也不低,只是……” 尤杉:“只是什么?” 伙计道:“只是老太太,不愿意卖。” 尤杉道:“这都什么时候了,她闺女都快没命了,还把着那房子不放。” 柳湘莲道:“咱们去劝劝老太太吧,顺便把她接到这边来,我这就叫丫头们把西厢房收拾出来,留给伯母和二姐住。” 尤杉点点头,又带了英莲,三人一起去了小花枝巷。 柳湘莲嘱咐尤杉道:“到了那边尽力劝说,千万不用动怒。” 到了小花枝巷,只见院子没人打理,门前积雪也无人清扫。 原本伺候贾琏的奴仆鲍二一家子如今回了东府,整个院子只剩下尤老娘和两个买来的粗使丫头。 尤老娘躺在榻上,依旧抽着她的烟袋锅子,见尤杉进来,半眯着的眼睛才睁开:“你回来了,还想着来看我?” 尤杉道:“少抽些烟吧,这冬天又不方便开窗子通风,整个屋子烟熏火燎的,像什么样子。” 尤老娘咳嗽了几声,嘴巴又衔住烟袋嘴儿。 英莲上前送了一杯茶来,道:“妈妈,喝点茶吧,省得喉咙干。” 老娘看了英莲一眼,将茶接了过去,放在几上,没有喝。 尤杉道:“我今天来,是来接你走的,这院子已经有买主了,过几天就会来收房子,我们在百花里巷给你准备了新屋子,你跟我到那边去住吧。” 尤老娘好似没听见一般,没有理她。呼出了一口烟来,道:“我不走。” 尤杉急道:“妈,你闺女在贾府受罪,等着钱用,你不出钱也就算了,我们卖房子,你还要拦着,这是要把你女儿按死在火坑里。” 尤老娘慢悠悠的道:“你姐姐去的那天,我记得她欢欢喜喜的,人家奶奶也是以礼相待,还送了还多东西给我,怎么才几个月,就要死要活的了,分明是她不知足,不肯守理。” 尤杉道:“我二姐在贾府事事小心,怎奈有人不容她,那奶奶来请我二姐的时候就没安好心,前些日子,连孩子都被人坑掉了,你怎么一点也不心疼我二姐,倒说她的不是。” 尤老娘道:“孩子掉了?是男孩还是女孩儿?” 尤杉道:“是一个男胎。” 尤老娘道:“可惜了,这要是生下来,后半辈子的荣华就稳了。”说完这句话后,她又靠回垫子上,将眼睛眯起来。 第94章 尤杉道:“娘,你跟我走吧,我不会亏待你的,你在这边有的,到了那边都会有,到时候,我姐姐也回来了,咱们住在一起,岂不团圆。” 尤老娘道:“她怎么能回来,她应该马上再怀上一个孩子,好好护住,等孩子一出生,她在贾府的地位就稳了。” 尤杉道:“娘真是糊涂,我姐姐在贾府天天受着凌气,府里全是财狼,恨不得把她吃干抹净了,怎会再给她机会生子,能活命就不错了。娘,您也是在东府待过的,那府上什么样,你还不清楚吗,荣国府的主子比宁国府还多,勾心斗角比宁国更甚,不到万不得已,姐姐是不会想出来的。” 尤老娘道:“她也是个没命的,她既想出来,我管不了她,等她回来,我们母女两个还住在这里。” 尤杉道:“想要我姐姐出来,非得卖这院子不可,筹不到钱,我姐姐哪能出来。” 尤老娘道:“她既想出来,让她自己想办法,那么大的人,出来还要别人替她想办法,没用至极。这院子我住惯了,不想走了。” 尤杉气的手抖,刚要喊出来,被柳湘莲一把抓住。 只见他上前低身道:“妈妈,跟我走吧,到我那里去,我孝敬您。” 尤老娘半眯着的眼看向他。 柳湘莲接着道:“我那边的院子您是见过的,比这边大多了,我让人收拾了一整间厢房给您住,比这屋子宽敞,又有丫头伺候你,三餐有人照拂,您过去了,只会比这边过的更好。” 英莲见尤老娘有所动摇,上前抱着老娘柔声道:“妈妈,就跟我们走吧,以后,有我照顾您呢,我陪您聊天解闷儿,好不好。” 英莲声甜细软,一边抱着尤老娘的,不住地喊着“妈妈。” 尤老娘拍了拍英莲的脸蛋,十分喜爱这嘴甜似蜜的姑娘。又对着柳湘莲道:“你说,以后你孝敬我,让我住到你那边去。” 柳湘莲道:“当然,我这就让丫头们将西厢房所有东西都换了新的来。” 尤老娘道:“这话就不通了,我是你什么人啊?我要住到你那里去,我只住在实在亲戚家,我现在住的院子,好歹是我姑爷孝敬的,我住着安心,你和我非亲非故,哪天撵了我出来,也未可知啊。” 柳湘莲道:“怎么可能赶您走呢。” 尤老娘道:“怎么不能,你一个大小伙子,以后难道就不娶妻了?到时候,有了新娘,我们这一干姓尤的,哪里还有容身之处。” 柳湘莲道:“妈妈放心,我这辈子只娶尤三姑娘一人,她不嫁,我终身不娶。” 尤杉看着柳湘莲的背影,他安定的站在尤老娘面前,好像在说着某种誓言。 尤老娘笑道:“你们年纪轻,什么话说不出口,我还是那句话,我只住我姑爷的屋子,其他的免谈。” 柳湘莲道:“只要尤三姑娘愿意,她什么时候嫁,我什么时候娶。” 尤老娘看向尤杉,尤杉觉得一下子压力来到了她这边。 她走到尤老娘身边,道:“娘,以后闺女挣钱给你买大房子。” 尤老娘闭了眼道:“那就等什么时候你买了房子,我再搬出去。” 英莲看着面前的这两人,向柳湘莲使了个颜色。 柳湘莲转身对尤杉伸出手,道:“咱们和妈一起回百花里巷吧。” 尤杉看着柳湘莲伸出的那只手。从她醒来开始,这只手就一直向自己摊开,无论她遇到任何事情,他总会第一时间站在自己身边,向自己伸出手来。 她也无数次抓紧那只手,一起走过无数的难过与难题。 她伸出手去,拉住他的瞬间,两人相视一笑。 英莲见状,推了一下尤老娘的胳膊,道:“妈妈。你看,这回就跟我们走吧。” 尤老娘起身,将烟袋锅子放到一边去,去匣里拿出一个小绒布盒子来。 她对柳湘莲说:“好孩子,以后我这把老骨头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,你可得好好孝敬我。”然后又用嘴往尤杉的方向努了一下:“也要好好待我闺女。” 柳湘莲的手掌紧紧握着尤杉的手,道:“妈妈放心。” 尤老娘将绒布盒子打开。只见里面一对绞丝金戒,那对戒看上去有些年头了,但盖不住金灿灿,亮莹莹。 尤老娘道:“这是给我姑爷的见面礼。”然后对着尤杉道:“你是托他的福,知道吗,要不才不给你呢。” 说着将两枚戒指戴到柳湘莲和尤杉手上。 英莲笑道:“还得是妈妈贤明,要我说,这家里离了谁也不能离了妈妈,我们这些小辈懂得什么,还得听妈妈的。妈妈可有什么要收拾的,我帮着您拾掇,外面有马车,咱们这就去姑爷那里。” 尤老娘笑道:“你这小嘴儿,一口一个妈妈。比我那三闺女甜多了。” 英莲道:“尤姑娘是在外面干大事的,不像我天天在家。” 尤老娘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好拿,不过是一些细软,其余的摆设之类,早在凤姐来那会,就被凤姐的手下搬走了。 待尤老娘一走,整个小花枝巷就空了。 尤老娘上车前,在院子里走了一圈。 英莲扶着她,道:“妈妈,外面冷,咱们还是快点进马车吧。” 尤老娘道:“我就是想再看一眼,在这住了这么久,早就把这儿当家了,本以为会在这一直住到我进棺材的。” 第95章 英莲道:“妈妈,到了那边,院子更大,人更多,更热闹的,这老天爷是觉得您住这样的院子不够装您的福气,才特意让你去住更好的。” 尤老娘点点头:“说的可是。”她转过身去不再看了:“咱们走吧,别让小柳他们等的太久。” 小花枝巷春来暑往,迎来了新的主人,新主将房契地契收好,给了尤杉一张四百五十两的银票。 出了院子时是正午,尤杉也顾不上吃东西,和柳湘莲乘着马车往钱庄行去。 柳湘莲道:“咱们去了钱庄后,再到铺子里,把账上的钱结一结,看看能拿出来多少。” 尤杉道:“湘莲……” 柳湘莲道:“我在。” 尤杉道:“店铺刚赚到些盈余,为了我姐姐的事,将开店以来赚的钱都用尽了。” 柳湘莲笑道:“本来这些钱就是你的。” 尤杉道:“是我们两个的,有一半是你的。” 柳湘莲道:“何必分的那么细呢。我原本游走江湖,身上的钱原本就是今天有明天无的。如今因着和你在一起才有了些结余。何况这钱是用在救人的事情上,自然是有多少出多少。” 尤杉靠近他,道:“以后,咱们一起好好做生意,把这些钱都赚回来。” 柳湘莲看着尤杉,笑道:“你定就好。” 第60章 红梅宝石圆花(1) 晚上,尤杉和柳湘莲把所有银子都放在一起,算了算一共四百八十五两,还短了十五两银子。 尤杉看着银子道:“这该如何是好,铺子里的钱全在这儿了,还能到哪里筹到钱呢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明儿一早去石艺坊掌柜的那边先赊一点,等店铺有了钱再还他。” 尤杉道:“事到如今,也只能如此了。” 英莲此时敲门进来,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来,道:“这里是十五两银子,你们先用着,咱们能不到外面去借就别去。” 尤杉道:“你这钱是哪里来的。” 英莲道:“大家一起凑得,厨房三人,门口四人,屋里三人,再加上我的,一共十五两。”? 尤杉看着这十五两,为了凑出这十五两,只怕整个院子的银子都刮出来了。 尤杉道:“难为大家了,这都快到年根了,原本应该发些钱让大家好好过个年的,结果这会子还要大家出钱帮我。” 英莲道:“这也是赶上了,你平时待大家好,这会子大家也是真心想帮你。” 尤杉道:“你替我谢过大家,离年前我还有一些活儿要做,等做完手里这批活儿,收了钱,我马上还给大家,今天这份情义我都记下了。” 只听咚咚咚敲门声,英莲去开了门,只见是尤老娘站在门口。 英莲道:“妈妈快进屋,外面冷,先烤烤火。” 尤老娘看着桌上的银子,道:“一共要多少啊。” 尤杉道:“五百两。” 尤老娘道:“可凑齐了。” 尤杉道:“本来还差十五两,下人们帮着凑齐了。” 尤老娘皱眉道:“一个主子,还要下人们帮着凑钱,没得惹出笑话来。” 见她要起身,英莲忙上前去扶着。 尤老娘道:“到我屋里去拿十五两银子去,把下人的钱还了,没得让你丢脸的,以后我还怎么在这院子住。” 英莲扶着尤老娘道:“谢过妈妈。” 外面天冷,雪化了在地上像镀了一层薄冰,尤老娘怕滑倒走的很慢。她亦步亦趋的走着,只听身后道:“谢谢妈。” 王熙凤对老太太那边说尤二姐染了重病,只怕是传染人的,不如搬到府外去养着。 老太太听说是会传染的病,怕传染给宝玉和黛玉,尤其是黛玉身体弱,入了冬本就一直咳嗽,这要是给传染上还得了,连忙让人安排了尤二姐出去。 又过了些时日,只说尤二姐药石无灵病死在外头,那尤二姐本就没过门,如今听说死在外面,也就无人再问,只老太太拿出些钱来说给尤二姐买副棺木。 王熙凤把钱收进自己腰包,不但没了尤二姐这个心头大患,还收到了两笔银子,心里美滋滋。 尤杉去接尤二姐那一日,天降大雪,因尤二姐对外说是染了病才出去的,所以无人送她。尤二姐看看纷飞的大雪,只觉浑身冰冷。 “这雪怎么下的这样大,就连我走,都不给我个好天。” 尤杉把雪帽戴到尤二姐头上,道:“姐姐,依我看这是个好兆头,所谓瑞雪兆丰年,大雪过后便是春天。” 尤二姐听她所说,又见她大雪之中一张白皙透亮的笑脸。 “你说得对,这雪是祥瑞。” 小厮拉过马车,尤二姐上了车,她身子还很弱,一路晕晕乎乎到了百花里巷。 院子里,梅花在大雪之中开的正盛。 小丫头见尤氏姐妹回来,都出去迎接。 尤杉道:“你们几个丫头,下这么大的雪,出来干什么,回屋子里去吧。” 小丫头道:“二姨今天第一次来,怎么也不能让二姨觉得冷清,我们必须出来迎接。” 尤杉道:“你们几个也是心热。”转而对尤二姐道:“咱们去西厢房吧,妈也在。” 西厢房收拾的整整齐齐,屋子里一股清香,尤老娘坐在榻上,见她进了屋,道:“你回来了,身子可还好?” 第96章 尤二姐一见尤老娘,跪在她身下哭到:“孩儿无能。” 尤老娘将她扶起道:“不说那些,你还病着,跪上跪下的,去床上躺一会儿吧。” 晚上,尤杉让厨房做了一桌子好菜,她要给尤二姐接风洗尘。 尤二姐道:“我出来的也不光彩,何苦做这些。” 尤杉道:“什么不光彩,要我说,那贾府藏污纳垢,那才是不光彩的地方,你是从一个污浊的地方出来,以后一路光明。” 两人吃了一杯,尤二姐身体未愈,尤杉恐扰了她休息,吃了一阵,就让丫头们收了杯盏。 整间西厢房有尤老娘和尤二姐住着,从小花枝巷带的两个丫头睡在外间,伺候着尤氏母女起居。 西厢房是晴雯、英莲和三个丫头,此时晴雯在外学艺未归,房里只有英莲和三个丫头。 晚上四个人做着活儿,漫花问道:“英莲姐姐,你不是说,尤姑娘和咱们爷已经定好成亲了吗,如今老妈妈也来了,二姨也回来了,他们俩的婚事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。” 英莲道:“唉,这两个人,旁人看着都着急。” 碧叶道:“是啊,所有都急,就他们两个不急。” 英莲道:“柳二爷是随时都可以娶尤姑娘,就是这尤姑娘,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。” 丝雨道:“哪天姐姐劝劝尤姑娘嘛。” 英莲笑道:“知道了,我会劝的,你们呀,只管把手里的活儿做好。不过这件事情啊,我看我劝没用,还得尤老太太出面。” 四个人在烛台下嘻嘻笑着,一边做活儿,一边盘算着计划。 如今,尤老娘和尤二姐都已接来,尤杉心情大好,店里的活儿也做得差不多了。尤杉也有了兴致出来逛逛。 尤杉见老娘整日歪在炕上,便想她一起逛街去,出去走动走动,免得在家整日抽烟。 尤老娘道:“你和小柳出去,我跟出去干什么,没得讨人嫌。” 尤杉道:“妈妈说什么呢,你原来不也爱逛的,今儿咱们上街买点布料,给你和姐姐做新衣。” 尤老娘道:“你这孩子,你愿意带我,人家小柳还想和你单独出去呢,哪有带着老娘出去的。还有,你答应我嫁给柳湘莲,我才住到这儿来的,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成婚啊。” 尤杉道:“哎呀妈,都快过年了,提这事儿干嘛,先把年过了再说。” 尤老娘道:“又来搪塞我了,问了你几次都是再说。”她气不过,拿起烟袋抽起来,也不去理会尤杉了 尤杉没法子,只好自己和柳湘莲上了街去 两人到了店里,尤杉选着各色布料,道:“咱们家那几个小丫头也需做几身新衣服。” 柳湘莲道:“那索性家里的丫头,厨子。小厮,都做几身新衣服来。” 尤杉道:“也好,来到年前了,都做身新衣过年。” 尤杉看到一匹青色布料,她拿起来在柳湘莲身上比量了一阵,道:“这块料子正配你,给你做一件袍子正合适。” 柳湘莲笑道:“你看着好就行。” 尤杉道:“你什么都让我定。” 柳湘莲道:“衣服这种东西,我又不懂,你向来比我眼光好,由你定最合适。” 到了中午,两人道面摊上吃着烂肉面。 尤杉道:“一会儿,咱俩得去各大首饰铺子一趟,我听薛蟠说,每年这个时候,正是给宫里进贡年货,各地首饰也有进贡的,我得赶在节前,做一套首饰出来,好有机会被内务府选上。” 两人逛了一大圈,将整个成立的首饰铺子逛个遍,各家皆有绝品。 尤杉道:“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的设计绝伦,今日看上一圈,发现了不少之前扫街时没注意的,各家的首饰都有吸睛之处。” 柳湘莲道:“但我还是认为,你的设计比他们强些。” 尤杉道:“我以前也是这样觉的,心高的很,只是做这行做得久了,越能发现别人的可贵之处。” 两人在街上并肩而走,忽看到一行娇子经过,轿子在一胭脂铺子停住,从里面走下来一女子,但见她身着云锦,花色虽素,但说不出的贵气。 尤杉见那女子,正是朝芸,忙快走几步,奔到她身边。 朝芸身边自有家仆拦住。 尤杉道:“朝芸,是我呀。” 朝芸一眼便认出是尤杉,屏退了下人,走到尤杉身边。 朝芸道:“尤姐姐,不成想在这儿遇到你。” 她向柳湘莲行了一礼,柳湘莲回礼。 尤杉道:“好久不见,你可还好。” 朝芸道:“谈不上好,但确也是一大幸运,我已经不在依红柳院了,你们走以后,我被一富商包了,又过了几个月,他就赎了我,做了他的二房。” 尤杉道:“那富商的老婆对你可还好。” 朝芸道:“只是每日请安时相见,大奶奶身子不太好,两人膝下无子,收了几个小妾来生养,她们见我身子瘦弱,倒也不指望我来生养,只是见我识文断字,平日里陪着爷消遣罢了。” 尤杉道:“柏启香怎么样了?你和她可还有来往。” 朝芸道:“最近没有,之前她倒是写过一次信给我,说刚去着实是苦,但时间长了也过得顺了,她还说盼着明年开春,能重新来过,定比今年做的好。” 第97章 两人聊了几句,就有下人对朝芸道:“姨娘,外面人多,何不进屋子聊去。” 朝芸对尤杉笑道:“你可有空,咱们进去聊聊。” 第61章 红梅宝石圆花(2) 尤杉原本就想着得了空去看朝芸,如今与她偶遇,自要好好交谈一番。 朝芸找了常去的茶室,请了尤柳二人坐下。 尤杉道:“快和我说说,你是怎么认识的你家老爷,又是怎么被赎身的。” 朝芸笑道:“我因弹得一手好琵琶,有一天府上请我们去弹唱助兴,我和我家老爷就是那时见面的。后来又有做生意的人家找我们过去,谁知,我家老爷也是座上宾,一来二去就认识了,他见我可心,便赎了我出来。” 尤杉道:“妈妈那边可放的痛快。” 朝芸道:“一开始并不容易,妈妈因知道老爷是生意人,漫天要价,后来找了人说和,才放了我。” 尤杉道:“这位老爷,对你可好?” 朝芸道:“老爷是个和气人,他常年做生意,不怎么在府上,我平日里和太太们一起做活,最近老爷的一个小妾怀了,全家都为了这事儿忙活着,又是请大夫,又是添东西。” 朝芸见尤柳二人手上带着一样的戒指,心中明白了一切。 笑道:“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成的亲,我怕是错过了你们的喜酒。” 尤杉看了柳湘莲一眼,对朝芸道:“没有的事,别瞎想。” 朝芸笑道:“尤姑娘哪里都好,就是对柳公子不够好。” 尤杉笑道:“你呀,看我哪天不收拾你。” 朝芸道:“好啊,我等你来找我。不过姐姐,你可得听我一句,我出了依红柳院,虽是极大的幸运,也很知足,但也知道这辈子,是不可能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了,老爷是买下我自由的人,太太对我也很宽容,我不会做对不起他们的事。所以,就算遇到心爱之人,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。其实我很羡慕尤姐姐和新香姐,你们至少是有机会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。” 尤杉听过后沉思不语。 柳湘莲见两人安静下来,便问道:“柏启香怎么样了?她不是和章公子去外地了,如今过得可好?你和她可还有来往?” 朝芸道:“她倒是写过一次信给我,说刚去着实是苦,但时间长了日子也过得顺了,她还说盼着明年开春,能重新来过,定比今年做的好。” 三人在茶室叙话,待两盏茶吃完,朝芸也就回府上了。 临走前,朝芸道:“姐姐说想打副首饰做贡品,我不懂首饰,但是我家老爷是做香烛生意,宫里的香烛我家也有供应,最近不知怎么,宫中要了些梅花做雕刻的香烛,也不知是何缘故。” 尤杉道:“梅花,是今年特意要的吗?” 朝芸道:“听老爷说,往年没要过,所以今年特意开了模,也许宫里要了什么彩头吧。” 尤杉将这话听了进去,与朝芸在街角作别。 晚上,尤杉将各色布料拿回百花里巷,让大家挑选。 尤老娘道:“这些小丫头们,还是穿红色好看。” 尤二姐道:“这红的会不会太艳了。” 尤老娘道:“这冬天大雪日子,若是穿素净颜色看着冷清,还是这红色看着喜庆,” 英莲道:“妈妈说的是的,那一年大观园起诗社,外面正下着大雪,姑娘们都穿着大红猩猩毡和大红羽纱羽缎,站在雪地里,好几十件大红衣裳,好不整齐漂亮。咱们现在给丫头们做的是冬衣,眼色红一些,看着也暖。二姨若是觉得红色太艳丽,不选那大红,选一些桃红、莓红,我先前做衣裳时,红色里独爱春梅红,淡雅柔和。依我说,咱们这衣裳不如让尤三姑娘挑几种红色搭配起来,丫头们就都是一样的料子和颜色,只是款式上略作不同,看着也整齐。” 碧叶道:“正是,我们也不会挑料子,也不知哪种布料穿出来好看,不如尤姐姐帮我配一下。” 尤杉听她们如此说,便从布料里挑了淡茜和石竹红做裙裳,又挑了雌黄配以做汗巾带。 尤老娘挑了枣红,尤二姐挑了尤须红和淡蕊香红。 丫头们又叫来了梅大娘,梅大娘说自己天天厨房里忙活,要深一些红色,尤杉便选了葡萄酒红和月季红,又配了一块烟红围裙。 选了布料后,各人自回房间,不在话下。 夜晚,尤杉站在雪中,满院子的梅花开的正盛,香气满院。 尤杉折下一枝梅花,在手中转着。 柳湘莲道:“大家都睡了,你又跑到院子里来,连褂子也不穿。”说着将自己的褂子解下,罩在尤杉身上。 尤杉道:“我因想起白□□芸妹妹所说的梅花蜡雕,又见外面雪中梅花,一时兴起,所以跑了出来。” 尤杉见柳湘莲把褂子给了自己,头上挂了些雪珠,便将褂子撑起,让柳湘莲也进来。 柳湘莲披着褂子,将尤杉裹在自己怀里。 尤杉转过身来,将手中梅花枝放在柳湘莲的冠上比量。 尤杉道:“我想到做什么了,你跟我来。”说着便拉起柳湘莲的手进了她的房间。 尤杉画出一枚梅枝簪子来,但是画了几次,皆不如意。 她把笔交给柳湘莲,让他画一个。 柳湘莲道:“我读书不成,画画就更不成了。” 第98章 柳湘莲只是将那朱砂在纸上随意画了几笔。 尤杉看了之后,接着他画的,在纸上画了起来。 柳湘莲道:“过几天,薛蟠就回来了,他捎了信儿说,要来咱们这边看看。” 尤杉道:“好啊,这一晃都三个月过去了。怎么挺不住了,要提前回来。” 柳湘莲道:“腊八快到了,他也需要时间回家准备过年的东西,当然,我看他也是快挺不住了。” 尤杉道:“怎么样,那夏金桂可有长进。” 柳湘莲道:“信上没说,但他说要带着夏金桂一起来看咱们,想来是和以前不一样了。” 两人说说笑笑,将前情往事回忆一番,已是深夜。 柳湘莲犹豫再三,对尤杉道:“三姐,有些话其实一直想对你说。” 尤杉画画的手停了。 柳湘莲道:““我知那日,你答应和我成亲,是因为想让妈妈住进来我知道,我也知不应该有妄想,但是当你把手给我的那一刻,我还是当真了。”他不敢直视着尤杉,手指在纸上摸搓着:“我自知当不得真,所以每次我有这种错觉的时候,会逼着自己逃离,怕在这种感觉中越陷越深。” 尤杉道:“你这么说,我会觉得我是一个很坏的人,总是在捉弄你。” 柳湘莲道:“我不想你有这种感觉,如果你觉得我刚才的话是负担,就当我胡言乱语,忘了吧。” 尤杉抿了一下嘴唇,屋子里陷入安静,当她抬头时,见柳湘莲一直看着自己。她把自己画的画横在两人中间,将画面给展示给他看。 “你看,我画好了,这次就做一对红梅圆花吧,怎么样。” 尤杉指着图道:“这对圆花我打算用累丝镶嵌工艺,配上红宝石和猫眼石,这是要争取进贡的,所以宝石要最上乘的,明天咱们就去石艺坊挑选原石怎么样。” 柳湘莲点点头,目光暗淡下去。 每到这种情形,尤杉都会选择把事情掩过去,其实逃避感情的人何止柳湘莲一个,尤杉也在不停的逃避。 她觉得自己卑鄙且无能。 “我其实也一直有些话想问你。”尤杉道:“你为什么会那么执着于和我在一起。”她摸了摸脖子“是因为我脖子上的这道疤?是因为我这副皮囊?还是因为伊莲轩?” 柳湘莲道:“其实你想问的是,是因为我得知你等待了五年,又在第一次见面害得你自刎所以内疚。还是因色生爱。亦或是因为钱财。” 柳湘莲很认真的看着尤杉,道:“我第一次遇到你,我确实被你惊艳到了。然后你倒在我面前,我抱着你,你满身是血,从那一刻起,我就决定无论你是生是死,我都要娶你为妻,后来我们一起做生意,发生了那么多事。所以你问我,是不是有这些原因,好像是。” “但,又好像都不是。我们第一次的相遇,是我最想抹掉的记忆,它是我心里的一根刺,它刺的越明显,我就会因内疚而想要逃离你。” “我确实每时每刻都想看到你的容颜,但是如果这张容颜老去,我依旧还想和你在一起。至于伊莲轩,是因为有你。如果你不在了,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伊莲轩。” 柳湘莲淡然的笑道:“其实,连我也说不清楚,我只知道,我喜欢的人是你,你是所有的原因和结果。” 柳湘莲说完这些后,陷入长久的等待,尤杉只是盯着画上的梅花,心中一片空白。 她自嘲道:“我好像把一件很简单的事情,搞得很复杂。” 喜欢就争取来,不喜欢就丢开,她不一直是这样嘛,为什么到了柳湘莲这里,一下子就都复杂起来了。 尤杉笑道:“看来,我还是比较适合搞事业。” 两人之间的空气再次沉了下去。 柳湘莲见天色已晚,披上褂子打算回去。 尤杉看着他的背影,在他推开门的刹那,道:“湘莲,我也很喜欢你。” 第62章 大团圆 第二天一早,两人就去了石艺坊,挑选半日,竟找不出一块好原石。 尤杉问道:“就没有那种极品原石吗。” 掌柜的道:“尤姑娘,我知道你想找的那种又通透又大的原石,这种原石就连富户也不舍得戴的,一般作为贡品。不瞒姑娘,快到年底,像您说的这种极品石头早就被定出去了,最好的石头都到不了店里,直接在半路就被历代做贡品的铺子拿走了。” 尤杉道:“做贡品的是哪几家。” 掌柜的道:“皇室采买,求好的同时也要求稳,所以基本固定在几家,别人家的很少能成为贡品的原因,一来是因为做工不够,二来,也没打通宫里的渠道,姑娘家的首饰要是想做贡品,得提前打点。” 尤杉听罢有些郁闷,对于皇家贡品来说,手艺固然重要,原料的尊贵更重要。 她只得从剩下的原石中,挑选了几块上乘的,打包带走了。 回到店铺,尤杉一边剪着金丝,一边泄气道:“这些石头与以往做的首饰的石头无特别之处,看来这次,成为贡品的希望不大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你设计的圆花那么好,我觉得还是有希望的。” 尤杉道:“唉,就算设计再好,宝石不够金贵,一定会被比下去的。我现在心情很不好,有点不想嫁给你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那我可太冤了,你要这么说,我非得去找石艺坊的掌柜去。” 第99章 尤杉扁着嘴,但是手上依旧做着活儿。 柳湘莲见状道:“我说你的作品一定能成为贡品,你相信我。” 尤杉道:“别安慰我了,我是现实主义。” 柳湘莲道:“打赌怎么样,如果你的作品成了贡品,算我赢了,咱们年前就成亲。” 尤杉眼睛转了一圈,道:“好啊,借你吉言,倒不是因为多想嫁你,我是真的希望我做的首饰成为贡品。” 柳湘莲道:“那我赢定了。” 尤杉将红宝石一颗颗嵌在累好的金丝上,等做完之后,整个人头晕眼花。 几日后待内务府的人来了,尤杉将这枚红梅宝石圆花呈上,只见红宝石组成梅花图案,外加猫眼围绕,金枝闪亮,宝石夺目。 内务府的人纵是见过不少奇珍异宝,也被这幅圆花吸引住了。 “这是你做的。” “正是。” 那人将这宝石圆花看了又看,连连称妙,只是宝石不都通透,一看就不是极上乘的原石所做。 “姑娘,你这圆花做的着实不错,做工细致,想法也妙,只是在下实在做不得主,等我禀明了上面,再决定收不收。” 尤杉道:“那就有劳大人了。” 内务府的人走了之后,尤杉松了一口气,虽然还不知能不能成为贡品,但人事已尽,全看天命了。 想到这里,便全然放松下来。 街道外摆起了年货,比往常热闹许多。 她回想起这小一年的时间里,伊莲轩在自己手里,从默默无闻到小有名气,也不枉辛苦一场。 一楼的客人很多,到了年底,姑娘们都来选一些首饰,这种带着小莲花烙的首饰,已在这座城里形成风尚。 尤杉见人手不够,也跟着招呼起客人。 只见门外一个穿着大毛褂子的姑娘走进来,她摘了雪帽,漏出一张通红的脸,道:“这一路上也是够冷的,路又不好走,别提多冷了,快给我杯热茶暖和暖和。” 只见她一边说一边脱自己的褂子。 尤杉上前帮她脱下褂子,那姑娘正是晴雯。 司棋见她回来,笑道:“这么久不回来,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。” 晴雯道:“过年了,怎么样都得回来,本来应该早些回来,可惜老师傅那边走不开,我原本想把他接来和咱们一起过年,但是他腿脚不方便,又不想出去守岁,我只得趁着那几天,去镇上给他买了不少年货,为他备齐全了才回的。” 尤杉道:“你和那老师傅学的怎么样了。” 晴雯道:“学了七八成了,老师傅还有些压箱底的东西,始终不可教,我想着,等开了春,我再去他那边,他有心收我做关门弟子,我慢慢和他学,总能把他的绝活传给我。” 尤杉道:“你如今得了老师傅七八成的真传,在这城里也算是大手了。” 晴雯道:“我现在就盼着大干一场,好让你们瞧瞧我这几个月的本事。” 说了一阵,店里越发忙了起来,晴雯换了身衣服就出来帮忙了。 一个司棋,一个晴雯将店铺打理了十分妥帖。 关了门后,潘又安在柜台算着账,司棋和晴雯尤杉聊着迎春姑娘的事。 司棋道:“前几日,春婷来了,跟我说我们姑娘回娘家来了,是和姑爷一起回来的,都说姑娘丰润了不少。” 晴雯道:“他二人可和睦?” 司棋笑道:“姑爷是读书人,我家姑娘也是个知书达理的,听说平日里抚琴吟诗,很是和睦。两人在院子里去哪儿都是一起,好不亲密的样子。” 晴雯道:“这么一看,二姑娘虽下嫁,倒也嫁对了人。” 司棋道:“我家姑娘可是国公之后,娘家自然上心。等过了年,姑爷就要参加会试了。听说姑娘日夜陪伴,我倒担心她辛苦。” 晴雯道:“你呀你,知道你疼你家姑娘。可二姑娘不过是陪人读书,你不说你家姑爷辛苦,倒担心你家姑娘辛苦。” 尤杉在一旁听着,笑而不语。 待潘又安算好账后,带着司棋回家去了,晴雯和尤杉也回了百花里巷。 过了几日,尤杉在店铺里做着珠钗,只听司棋喊她,说内务府的人来了。 尤杉原本平静的心又忐忑起来。 只见内务府的人笑道:“姑娘这对圆花做的着实不错,无论是做工还是样式都无可挑剔。只是……” 尤杉的心提到嗓子眼。 “只是,今年进贡的首饰已收满了,尤姑娘明年可以提前备上一些好原石,再做进贡之用。” 尤杉听完后,只得释然,又再三谢大人倾眼。 那人道:“姑娘,你家楼下那些小饰品做的精巧,年下走亲访友,正想给家中几位姑娘购上一些。” 尤杉听后,忙叫来晴雯去接待。 待那人走后,晴雯说,那人出手阔气得很,买了十对环饰,手链六对,项链四条。 尤杉听后,心中虽喜,但因落选之事心气全无。只叫晴雯将那枚红梅宝石圆花摆在二楼,与一些高订放置一处。 那圆花是为进贡之用,耗心思之多尽体现于上,看后的人无不称叹。 至午后,晴雯上楼来告诉尤杉,那枚圆花有人要买,出价不低,可否卖了。 尤杉本还有期盼,想着没到最后截选之日,或许还有希望进选,此刻听说有人要买,犹豫再三,道:“咱们都是流水的宝箱,价位到了就不能再留,没有藏着之理,若有人想买,那就卖了吧。” 第101章 大厅上,尤老娘坐在正位,众人推了薛姨妈也坐过去,薛姨妈先是推辞,薛蟠道:“妈,我与小柳如亲兄弟一般,柳兄弟爹娘走得早,如今和咱们家最亲,他待您亦如父母一般,您坐过去受得这一拜。” 薛姨妈觉正是此理,也便不再推辞,做了上座,受了新人一拜。 下人们站在两旁,皆是红火新衣。 晴雯站在薛宝钗身后,道:“我还以为姑娘看不得这些无礼之事。” 薛宝钗笑道:“你们也是把我当成迂腐夫子了,若说此事无礼,竟是你的不通了。若强娶强嫁,又无媒无聘,自是无礼。若是两情相悦,又有父母做媒亲朋见证,那便不是无礼,是惊喜了。” 晴雯听罢抿嘴笑着。 拜礼过后,只听堂上喊着送入洞房,尤杉和柳湘莲被簇拥着进了新房。早有英莲和小丫头们在内,取过秤杆挑起盖头,又上了合卺酒。 英莲说了好些吉利话,直至半夜,里头外头才闹完。 司棋代尤老娘送了薛家一家出门,各自回屋歇息,不在话下。 待内外屋安静后,房内只剩下尤柳二人。 尤杉捏着柳湘莲的脸道:“说吧,串通起我娘和二姐,给我摆了这一道。” 柳湘莲道:“娘子,你可冤枉我了,我和你一样,毫不知情。” 尤杉道:“谁信你,他们准备这些东西还不得用钱,既要用钱,怎么会不经过你。” 柳湘莲道:“自打英莲来了之后,院子内的账目都是她管着,咱们只是每月初一和十五核账,再加上,如今妈又在这儿,若是妈要用钱,英莲自然会放钱。何况…何况又是给我娶亲这种事。” 尤杉听罢,只觉这是整个院子男女老少串通好逼婚来的。 尤杉道:“好啊,这院子里的人,说起来,都是通过我进来的,如今,一个个都站在你那边了。” 柳湘莲道:“她们倒也不是站我这边,她们还是疼你,只是这件事着实是帮了我。” 尤杉气的坐在床上,见床上满满的大枣花生莲子,拿起来剥开一个便吃。 尤杉道:“你把这些零嘴都收起来吧。” 柳湘莲走过去,将一床的干果收拾好,然后扫了床,道:“时候不早了,咱们歇息吧。” 尤杉笑道:“歇什么歇,咱们之间可不是这样说定的。“ 柳湘莲不解。 尤杉道:“当初咱们说好的,如果我做的圆花入选成功,我才嫁给你,如今入选失败,那对圆花又卖出去了,再没了成为贡品的可能,你输了,想圆房,且等着吧。” 尤杉本就貌美,今晚又是大妆,粉面娇嫩,唇红预滴。柳湘莲坐在她身旁,见她说话间嘴巴一张一合,十分撩人,忍不住亲了上去。唇舌相碰之间,心跳不已。 尤杉不曾想柳湘莲如此大胆,她摸着自己的心口,只觉双颊滚烫,刚要嗔怪。 只听柳湘莲说:“你可知买你那对圆花的人是谁?” 尤杉道:“谁啊。” 柳湘莲道:“是宝玉,他想买件东西送给元妃娘娘,元妃娘娘最近甚喜梅花,宝玉看了很多梅花饰品皆不中意,唯看到你那对圆花方称意。如今,那对圆花已经交给宫中监人,此刻说不定已到元妃娘娘之手。娘娘所用之物,怎么不算贡品呢。” 尤杉轻哼一声:“你是求了你宝兄弟吧。” 柳湘莲道:“不算求,我请他去伊莲轩相看是真,他想要一件梅花首饰送给元妃娘娘是真,他一眼相中了你做的圆花也是真。不过各取所需,双全。” 尤杉将手帕往床上一摔,道:“算你赢了。” 柳湘莲见她嘴唇气的微微撅起,便又亲了上来,这次比上一次亲的更绵更深。 论起这种功夫来,尤杉哪里肯示弱,待将自己的凤冠摘下,尤杉浅笑着反客为主,两人相互回应着。 灯烛熄灭,尤杉撒落下头发,柳湘莲抱着她的腰肢。 尤杉在他耳旁说:“我要在上面。” 完结,散花。感谢所有追更的小伙伴们,这是我第一本完结的长篇,你们也是我第一批读者,感激之情溢于言表。我一直觉得一个读者在选择看哪本书时,其实是在选择一个与自己有共鸣的世界。 感谢你们在这个世界与我同频。